當李正堂拖著李正亭來到木屋的時候,李龍也才開門,準備到后面的露天廁所方便一下。
他看到這兄弟兩個,也是愣了一下,這毅力挺強,一晚上就趕回來了?
“李老板,幫幫忙。”李正堂也顧不得尷尬了,扶著虛弱的李正亭喊著:“幫幫忙啊。”
“怎么了?”李龍看著李正亭燒的通紅的臉,問道:“發燒了?”
“嗯,昨天晚上我們在石縫里睡的,半夜刮風,著涼了,正亭本身身子虛,上一次的病根子還沒斷,結果……”
“來來來,先進來吧。”李龍也不好把人趕走,說道:“進來喝點熱水,我這里還有藥。”
“太感謝了,太感謝了!”李正堂滿臉的感謝,“李老板,你是大好人啊!”
“別!我這可不是白救,這藥是掏錢的。”李龍不知道被啥刺激了一下,幫著扶著李正亭到爐子邊上坐下來,說道,“我給你一包藥,他一兩片肯定吃不好。想要斷根,接下來至少得吃三天以上的藥。這藥我是有代價的。”
“多少錢?”李正堂早先就后悔昨天拿到錢沒買藥了,現在李龍說要他出錢,他毫不猶豫的就張了口,“我們身上還有點錢……”
“不貴,這包藥呢,你出五公斤貝母就行。”
“你搶錢啊?”李正亭還沒昏迷,只是虛弱,聽著李龍在這里這么說,他忍不住開了口。
“可以啊,你可以不要,你可以現在就離開這里。”李龍嘲諷著,“我沒求著你們過來找我要藥吧?”
“正亭!閉嘴!”李正堂罵了堂弟一句,這時候別說五公斤貝母,就是五十公斤他也會出,堂弟這身子,真要燒出個好歹來,他也不用回老家了。再說了,五公斤貝母多嗎?不就是一天的量嘛!人家這么說,明擺著是為了自己兩個人跑山外賣貝母這件事情給個反應。真要是不聲不響,那自己反倒會擔心了。
斥責完堂弟后,李正堂陪笑著對李龍說道:
“對不住李老板,咱們都姓李,五百年前興許是一家呢。看在同姓的份上,你就把這藥換給我們吧,五公斤貝母,沒問題!明天我就給你帶過來!你別聽正亭的話,他燒胡涂了,說話不作數……拜托拜托!”
“行,那邊有碗,你給他倒開水,我拿藥。”李龍指了指案板上的撤資碗對李正堂說道:“這藥一天兩次,一次你給他吃兩片吧,我看一片壓不住。吃完先別急著走,外面現在挺冷,你們等太陽出來再走。”
李龍叮囑完后就去小木屋里拿了一板藥給了李正堂。這一長板阿司匹林有二十顆,藥材公司也賣一塊多,李龍這邊在給出來的價格高出來十倍多,當然是帶著一點懲罰在里面的。
他如果沒看到也就罷了,看到了,那自然就得演一演了。
在山里不能太善良,不然混不下去。畢竟這些盲流并不都是像孫家強那樣真就從內地跑過來發財的。誰也不敢保證下一張善良忠厚的臉背后是不是一個亡命徒。
不過對于李正堂李正亭兩兄弟李龍算是知知道一些底細,兩個人的行為方式決定了他們不是狠人,也不算壞人。
李正堂給堂弟把藥喂下去,又讓他多喝一碗水,這時候李龍已經在爐子上面放上篦子,去案板上把冷饅頭切成片烤了起來,烤好后配上紅豆腐吃也不錯。
他烤了三個饅頭,烤好后給李正堂和李正亭兩個一個人遞了幾片饅頭。
李正堂猶豫著要不要接,李龍說道:
“那五公斤貝母里包括了飯錢。”
語氣平淡,讓人興不起感激的心情,但卻又是實實在在的給了他們吃的。
這時候兩個人肚子早空了,李正亭生病的一個原因也是因為沒吃飯,肚子餓著,抵抗力差。現在有吃的,又想著那五公斤貝母折算了部分飯錢,便接過饅頭片吃了起來。
李正堂還是感謝了一聲。李龍又拿筷子夾著兩塊紅豆腐分給一個人一塊,這兩個人也默默接了。
李正亭吃了兩片烤饅頭,緩了緩,感覺有了點力氣,然后繼續開吃,這時候外面傳來了人聲。
“李老板在嗎?”
李龍聽出來了,這是吳本忠的聲音。
“在,老吳?”李龍喊了一聲,“進來吃點。”
吳本忠提著一袋貝母走了進來,看到李正堂和李正亭兩個愣了一下。這兩個人他在山里倒是見過,只是沒想到在這里和李龍一起吃東西。他知道孫家強和李龍關系不錯,難道這兩個也是?
“來,一起吃點兒。”李龍對吳本忠就熱了一點兒,“烤的饅頭,要不要?”
“那當然要了。”吳本忠也不客氣,放下袋子接過饅頭就吃了起來。
李龍又切了兩個饅頭烤上,邊烤邊問道:
“這是兩天的貝母?”
“嗯,這兩天貝母都發出來了,長的快,得盡快挖,不然等到開花就虛了。”
“我看著有個十四五公斤,你這本事見長啊!”
“沒辦法,前面讓收走不少,現在得找補回來。你看著給吧,吃完我得趕緊回去挖。剛才過來的時候我就提心吊膽,生怕碰上那個小子。”
李龍知道他說的是哈米提,那小子是真黑,而且專收貝母,李龍都懷疑可能有人過來自己這里換東西,半路上都會被他給扣下來。
李正堂和李正亭看著吳本忠挖的貝母,心里真不是滋味。如果自己兩個人沒下山,那自己的地窩子里也會多出來這么些貝母吧?
后悔著說啥都晚了,以后這么操蛋的事情,再也不干了。
吳本忠吃了半個烤饅頭就不吃了,他站起來讓李龍給他結算。
“還是稱一下吧。”李龍說道,“不然怎么算?”他從小房間里拿過秤來稱著這些貝母。
“十五公斤還有點高,給你四十六塊錢怎么樣?”
李龍把貝母稱完,就倒進了大盆里。貝母很新鮮,帶泥帶葉子,但并不多。大大小小的都有。
“行啊。”吳本忠自然是沒意見,“我就想著兩天過來一趟,這樣挺好,不用往縣里背受累了。”
他這么說,李正堂和李正亭更難受了。自己先前是怎么想著那么個笨主意的呢?
李龍從內兜里掏出錢來,數出四張大團結,一張煉鋼工人和一張女拖拉機手,把新票子刷開呈扇面遞給了吳本忠。
吳本忠接過錢,放鼻子跟前聞了聞,笑著說道:
“新錢好聞啊!我都舍不得把這錢折起來了。行了,李老板,我走了,等再挖兩天再過來。”
吳本忠走后,李正堂和李正亭也沒了吃飯的想法。
李龍也沒管他們,把烤好的饅頭片都歸攏到饃盤里,取一片抹點紅豆腐,用另外一片蓋上,就跟吃肉夾饃一樣,一口就能吃下將近一半。
等饅頭吃完,李龍也沒再問這兩個人吃不吃,開始收拾。李正堂急忙幫著收拾,他拿著搪瓷盆去泉眼那里洗,洗了好幾遍才回來。這邊李正亭呆呆的看著門外面,不知道在想啥。
一會兒太陽出來了,屋外的溫度升了一些,李正堂看了看李正亭,李正亭站了起來,走兩步,感覺還行,便對他點點頭。
“李老板,那我們就走了,欠的五公斤貝母,今天晚上或明天早上我就帶過來。”李正堂真誠的說道。
“行。”李龍點點頭。
其實他也就只是說說,讓對方知道,第一次免費給了藥,后來其實要說收了回報,那也算是兩邊折的。這一次提出來要貝母,也是告訴對方自己不可能白給藥。
如果這兄弟兩個以后不出現了,李龍也不會拿他們怎么樣,畢竟山這么大,他們往里一躲,李龍是真找不到。
不過他相信李正堂不會做這樣的傻事。
目送著兩個人離開,李龍就端著吳本忠拿來的貝母去泉眼那里洗,洗完后晾到了外面的案子上。
然后他把拖拉機開到木屋的西邊停下,拿大掃把把屋子前面的木地板掃干凈,去小木屋把昨天收來的貝母拿過來倒在木地板上開始曬。
曬好貝母,他又把臥室里的鋪蓋拿出來,掛在外面的拖拉機上準備好好的曬一下,殺殺菌消消毒。
這些都弄好后,李龍還打算把那些野豬肉拿出來繼續曬的時候,馬蹄聲響起,波拉提騎著馬從遠處趕了過來。
“你又有收獲了?”李龍有些意外,“這又是收的誰的貝母?”
“不是收的不是收的。”波拉提擺擺手說道,“這是我們林業隊我那個小組的組長拿給我的,讓我找你換一些米面,換些酒,換些鹽,磚茶,方糖。”
他把袋子從馬鞍上取下來遞給李龍。
這袋子挺沉,李龍掂了掂,感覺有個十公斤左右,但打開袋子就發現,里面太臟了。
李龍把袋口撐開,皺著眉頭對波拉提說道:
“你自己看看,這個太臟了啊。”
“沒事,臟了你價格可以給低一些嘛。”波拉提一點也不向著自己的組長,“我知道你呢,公平的很嘛,你就給價,換東西就行。”
李龍取過來一個大盆把這些貝母倒進去,感覺十公斤貝母里至少得有一公斤半的雜質。
“這些貝母,折算起來二十五塊錢。”李龍說道,“你要多少米面?”
“各樣一袋子行不行?”
“行啊,各樣給你一袋。”一袋就是二十五公斤,合計算起來差不多十二塊錢。
“散酒嘛要一籠子,五公斤的那種行不行?”
“行。”
“剩下的你自己看著給吧。有沒有都行。”最重要的幾樣東西有了,剩下的波拉提就不提意見了。
“行,米面,酒,再給你五個磚茶,五個鹽。”
這就差不多了,李龍最后又搭了一條方糖,把波拉提開心的,李龍搬東西他就往馬上放,自己還拿著大布單子把剩下的包起來,也不怕弄壞了。
上馬后,波拉提指了指遠處還在走的李正堂和李正亭問道:
“那兩個是你朋友嗎?以后要不要照顧一下?”
“不用不用。”李龍擺擺手,“也是來換東西的,你看著辦吧。對了,哈米提呢?”
“讓人給打了。”波拉提擺擺手,“這個小伙子太狠了,天天盯著幾個人,專門等人家挖完貝母就過去沒收,結果讓人合起伙來打了一頓。好在那些人也不想惹事,沒打死,一條腿打折了,他估計得有幾個月來不了了。”
波拉提搖了搖頭,離開了。
李龍還真有些意外,隨后有點想不通。
他們林業隊的人手里是有槍的啊,怎么會被別人打?這是中了仙人跳?
還是有其他原因?
看來這山里的確是不能太好人,不然的話,容易被打!
李龍等波拉提走遠了,才把那些風干野豬肉拿出來掛外面的繩上晾著,這些肉還不是很干,不曬干的話,保存起來還是有點問題。曬干了好保存,也好換東西。
把風干肉晾上之后,李龍關好門,背著槍提著砍刀就往前面的林子走去。他打算砍些樹枝回來把廁所建起來。
雖然路比較短,但因為哈米提這件事情,他覺得還是把槍背上比較好。誰也不敢說這附近有沒有危險存在。
當李龍扛著一抱子樹枝往木屋走的時候,李正堂和李正亭兩個也進到了林子里面。
“哥,你把我放下,現在去石縫里把咱們的東西拿回來吧,不然放久了,我擔心那些東西會被野獸給弄壞掉。”李正亭說道。
他還是比較虛弱,從李龍的屋子里走出去十幾米就感覺不太行了,但既然已經走出來也就不好再回去了,李正堂只好扶著他往前走。
這才走出不到一公里,他頭上已經滿是虛汗,堅持不住了。
“先不走,我走了你這邊碰到啥東西,讓吃了咋辦?”李正堂瞪了他一眼,“人命最重要,其他的就是次要的。你要走不動,來我背你。”
李正堂雖然年紀比李正亭大,但底子扎實,一直沒怎么生病,背個人走還是沒問題的。
李正亭不樂意,但李正堂不想再在這里耽誤時間,把李正亭背上后,快速的往他們的地窩子而去。
中間休息了四次,終于達到了他們的地窩子,李正堂也累壞了。他把李正亭扶著進了地窩子,蓋上被子讓他休息,自己又勉強去弄了些柴火把三塊石頭堆的灶點起來,一個鋼精鍋里盛上水燒上,自己也鉆進地窩子里休息起來,一直等到灶臺下面的火快滅了,鋼精鍋里的水快燒干了,李正堂才爬起來,用破毛巾墊著把鍋端下來,找出兩個瓷摔砸掉一半的搪瓷盆,往里面倒了開水,然后又去溪邊打了水放在灶上,再往灶下加了點柴火,這才從地窩子里掏摸出一些苞谷面來,準備弄些糊糊喝。
買回來的物資都不在,只能將近了。雖然現在李正亭到了地窩子,暫時算安全了,但李正堂不打算現在去拿東西,他擔心現在去,回來碰到那個林業隊的年輕人的話,自己的東西肯定會被收掉。那個年輕人不講理,不會去問這東西怎么來的,他手里有槍,人家話大。
他并不知道哈米提被人給打了,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和他們照面了。
李正亭已經沉沉睡去,燒退了一些,但李正堂知道,估計下午還要發燒,眼下最主要是熬過這一天。
當然,得有東西吃才能熬過去。現在他有點后悔,沒在李龍那里買點吃的東西。他們這里雖然還有點存貨,但有營養的沒啥了。
早知道換點肉了。
李龍這邊拿樹枝子把廁所扎起來之后,感覺像個樣子,很滿意的拍拍手。
原本他還打算在上面掛個牌子,一面寫上有人一面寫上沒人,不過想想還是算了。沒必要再這樣折騰了。
弄完廁所,這一上午就差不多過去了,得準備中午飯了。
昨天晚上今天早上都是湊合著吃的,李龍打算中午好好做一頓飯。
他在屋子里燜了米飯,去弄了些野蔥野蘑菇,加肉炒了兩個菜。因為案子被貝母給占了,他干脆就盛了一搪瓷盆米飯,上面蓋上厚厚的菜,坐在門框上拌著吃。
美的很!
吃過飯,李龍看著太陽正好,便把凳子搬到門口,曬著太陽打著盹聽著收音機,別提多舒服了。
然后就被人打斷了。
兩個陌生的盲流背著袋子走了過來。
李龍伸手就從門邊拿起了槍。
他瞇著眼睛打量了一下,很確定,這兩個人他是頭一次見。
“老板,聽說你這里貝母能換錢換東西?”兩個人中略瘦的那個用西北方言開了口,類似回味疆話。
“嗯。”李龍點點頭,“你們要換啥?”
“我換錢。”
“我換東西,米面有吧?有火柴嗎?”
“換錢,一公斤貝母三塊錢。”李龍說道,“換東西,就按這個價換。”
“三塊?少了點吧?”說要換錢的那個有些不滿,“我這個貝母都曬個半干了……”
“打開袋子,我看看。”李龍還是挺警惕的。有人把哈米提給打傷了,有沒有可能是這兩個人?
“行。”那兩個人把口袋放下,往后退了兩步。
很知趣。
李龍上前抓了一把貝母出來看了看。
的確是半干的,四成左右的干度,估計再曬個幾天就能曬干。
就是里面也同樣有點臟,干石子石塊。
“嗯,你這個,我十塊錢收。”李龍說道,“雜質有點多。”
“行,十塊錢,可以!”
“那我這個呢?”另外那個人問道。
李龍也抓了一把對方的貝母看了看,這個干凈不少,但干度沒那個好,說道:
“按十一塊換東西。”
“好嘞!”兩個人都很高興。
李龍也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