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州之戰,在很短的時間里,震動整個范陽地區。
不單單是范陽節度使父子兩個人,被李云的戰績震驚,剛剛一統契丹諸部的契丹汗,也震怒不已。
他剛剛一統契丹諸部,還不到一年的時間,本想著趁著武周內亂,加上他攻滅渤海國的聲勢,指揮契丹諸部,先來試一試范陽軍還有多少成色。
這一段時間打下來,范陽軍在應對契丹諸部的時候,已經的確有一些吃力了,這讓這位契丹汗野心升騰,想著如果能占下幽州,將來就能順勢占據北方大多數地方,讓契丹部,真正強盛起來!
可沒想到的是,半路殺出來一個李云。
契丹人并不是不能吃敗仗,問題是吃了敗仗,尸體還被人高筑京觀示威,這就是極其恥辱的一件事。
薊州之戰發生之后的第二天,薊州城外。
一身輕甲的契丹汗耶律億,帶著隨行人馬三千人,騎馬奔到了薊州城外,親眼見到了被李云筑起來的京觀。
這會兒,李云早已經撤回了薊州城里,但是十二座京觀,排在大道兩旁,格外震撼人心。
見到這種情景的契丹人,大多數第一時間是惱怒,但是惱怒之后,心中多多少少,也會生出一些畏懼。
武周的將軍里,出了一個狠人。
契丹汗叫來昨天城外的契丹將官之一,抬頭看向薊州城。
“詳細說一說,戰事的經過。”
這將官,如果按照大周那邊的等級,大約也就是個校尉,他半跪在契丹汗耶律億面前,低頭道:“是,大汗!”
“先前,我們收到了漢人內應的消息,說薊州的范陽軍要換防,換防過來的是從江南趕過來的南方人。”
“那內應…那內應說,南方人不適應北方,到了這里一定生病,而且南方人孱弱,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占下薊州…”
“蕭將軍收到了這個消息之后,就想帶人過來試一試,先看一看薊州這些南方兵是什么模樣。”
說到這里,他咽了了口水,繼續說道:“蕭…蕭將軍很謹慎,他沒有直接攻城,而是讓我們去捉了些漢民殺了,掛在木頭桿子上,又在白幡上寫字,想要激城里的漢軍出來。”
“那些漢軍果然受不住激,當天就有兩三千人沖出來,跟我們打了一架。”
說到這里,這校尉抬頭看了看契丹汗,又低下頭說道:“這些南方兵,并不算很弱,但是也沒有多強,我們雙方廝殺了一個時辰,他們就狼狽撤回去了,當時軍中上下,都在笑這些漢軍軟弱…”
“不過蕭將軍還是很謹慎,他讓我們后退了十幾里扎營歇息,沒想到當天夜里,薊州的南方兵就摸了出來,夜襲我大營…”
他低頭說道:“事發突然,我軍沒有防備,吃了個大虧,后來打著打著,蕭將軍…蕭將軍就不知所蹤了,有人說蕭將軍被抓了,我們無人指揮,便只好先向后撤。”
說到這里,他跪在地上,深深低頭:“大汗,事情就是如此。”
耶律億騎在馬上,面無表情。
他身后,一個年紀稍大一些的契丹首領,低著頭說道:“大汗,要不要調集重兵過來,把薊州給圍了,出一口惡氣!”
耶律億面色平靜,微微搖頭:“兵力不夠了。”
“聚攏殘兵,同時把我本部人手,再調五千過來。”
蕭敢所部的殘兵,聚攏起來有一兩千人,他這一趟已經帶了三千人過來,再調五千,也就是薊州城外的契丹兵力,將達萬人規模!
這位契丹汗看向薊州,聲音沙啞著說道:“再把在幽州捉到的漢軍俘虜,還有三十歲以上的漢人俘虜,都押到薊州來,押到薊州城下,殺給那個李云看。”
“把他們人頭割了,掛在桿子上,尸體筑京觀,擺在薊州城前!”
說到這里,這位契丹汗面無表情:“他既看不得這些,本汗就偏偏殺給他看,看他還有沒有本事,再出城迎戰。”
他身后這個漢子,聞言微微低頭,應了聲是,然后一勒韁繩,策馬而去。
薊州城里。
李云踏踏實實的睡了個好覺。
可能是受那位李大寨主的影響,李云的性格變得有些好斗,而且他很喜歡這種在戰場上拼殺到筋疲力竭,然后美美睡上一覺的感覺。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神完氣足!
因為是駐扎在城里,不用住帳篷,李云住在一處民宅之中,推開房門,蘇展等在門口,沒有見到周必的身影。
蘇展連忙上前,低頭道:“上位!”
李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問道:“我睡著的這幾個時辰,沒出什么事罷?”
蘇展搖頭道:“沒有什么大事,就是那個被上位捉住的蕭敢,已經問出來了,確是城外那支契丹軍隊的主將。”
李云“嘖”了一聲,笑著說道:“那我還真是運氣好。”
“也算是萬軍叢中,活捉敵將了。”
蘇展低頭,繼續說道:“上位,可能是您下手太重,那蕭敢醒過來之后,便一直咳血,大夫說…大夫說,他受了極重的內傷,不一定能養回來。”
李云聞言,只是笑了笑,沒有接話。
那天晚上,他還在“戰斗狀態”之中,整個人異常的亢奮,而且是在戰場上,更不可能留手。
他踏在蕭敢后心那一腳,如果不是因為蕭敢著甲,恐怕直接就踩死了,受內傷自然不怎么奇怪。
“傷亡統計出來了沒有?”
蘇展連忙說道:“李將軍已經派人過來說了,我軍傷亡在千人左右,契丹人傷亡,差不多兩三千。”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牽回來了三四百匹戰馬,沒有受傷的,也有二百多匹。”
聽到這個消息,李云心中振奮了不少。
這些戰馬,是絕對的寶貝。
如果沒有被騸過,將來說不定可以當做種馬,來繁育江東的戰馬。
即便不能繁育,二百匹戰馬,也是不可多得的寶貝,李云至少可以用它們,訓出一支特種騎兵出來。
一支真正的,人馬合一的騎兵!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馬馱步卒,打起來的時候人是人,馬是馬。
李云又詳細問了問蘇展一些情形,見這個小家伙兩只眼睛也密布血絲,李云意識到他估計也沒有怎么睡,于是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笑著說道:“你也去睡一會,莫要熬著了,給你熬壞了,回去你家大兄饒不了我。”
蘇展對著李云抱拳,正色道:“上位,我既然跟到了軍中,便算是從軍了!”
“軍中的事情,跟我大兄,沒有任何關系。”
李云正要跟他說幾句玩笑,周必大步走了過來,見李云已經醒了,他連忙上前,低頭道:“上位,城外契丹人的援兵到了,有三千人,俱是騎兵。”
“而且,斥候們用望遠鏡看到,這支騎兵裝備精良,帳篷都相當華貴,猜測應該是契丹人之中的貴族,甚至是那個契丹汗,親自到了。”
說到這里,周必頓了頓,補充道:“眼下,他們正在城外,焚燒京觀,掩埋尸體。”
李云先是拍了拍蘇展后背,讓他去休息,然后才看向周必,瞇了瞇眼睛,淡淡的說道:“想燒,讓他們燒去。”
“至于契丹汗…”
李某人皺了皺眉頭,輕聲道:“我一會兒,給幽州去一封信,讓人給我送過去。”
“我正要說這個。”
沒有了外人,周必也放松了一些,他開口道:“范陽軍的少將軍蕭恒,已經進了城里,要見二哥。”
李云一怔,隨即輕聲笑道:“來的還真快,什么時候到的,怎么不叫醒我?”
“他到城里,差不多也就一個時辰。”
周必開口道:“二哥親自沖陣,累到了極處,正哥說了,誰也不能來打擾二哥休息。”
李云聞言,瞥了周必一眼,啞然一笑:“你怎么不叫他猴哥了?”
從小到大,周必見到李正,都是喊猴哥,這會兒卻已經自發的改口了。
周必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現在都長大了…”
李云哈哈一笑。
“你去跟那個少將軍說,我洗漱之后,就去見他。”
“好。”
周必點了點頭,扭頭去見蕭恒去了。
而李云,簡單洗了個臉,把散亂的頭發整了整,便出了門,很快就見到了蕭恒。
蕭恒見到李云,上前欠身,深深作揖:“府公辛苦,府公辛苦。”
李云將他攙扶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我今番惱了契丹人,他們如果大軍來犯,賢父子可不能坐視不理。”
蕭恒連忙搖頭。
“在范陽,再大的事情,都是我父子的事情。”
他正色道。
“府公放心,范陽軍一定看住契丹人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