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場作戰,李云當然不能去扛大梁。
這種體量的作戰,他帶來的這些人,也沒有扛大梁的能力,因此需要跟范陽軍這邊,好好溝通一番,分攤一下戰場壓力。
也就是說,如果契丹人因為惱恨薊州,往薊州這里增兵,那么范陽軍也必須要相應的往這里增兵。
要不然,李云吃不住壓力,就會舍掉薊州后撤,不可能把自己麾下這一萬人,全部扔在這里。
這個事情,蕭恒答應的非常干脆,這本就是他們范陽自己的事情,李云過來幫忙,他們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應下來之后,蕭恒看著李云,開口贊嘆道:“原先只是聽聞李府公大名,從未見過李府公風采,今日才知道府公偉力,真是驚為天人。”
聽他這么夸,李云也有些不好意思,擺著手笑道:“夜襲而已,要是白天打正面,我也拿契丹的騎兵沒有辦法。”
蕭恒退后兩步,欠身道:“已經相當了不起了,在下代范陽上下,拜謝府公。”
李云上前攙扶住他,笑著說道:“少將軍太客氣了,幽州情況如何?”
“有府公幫忙,我父得以騰出手來,幽州相當穩固,契丹人絕難攻破幽州防線。”
“這一次,府公功勞莫大,范陽上下,真不知道如何感謝府公了。”
“那也簡單。”
李云笑著說道:“我在南邊,也干了好幾年了,至今多是步走,若是賢父子能贈一些馬匹代步。”
“那就感激不盡了。”
說著,李云看向蕭恒的表情,笑著說道:“當然了,我這一趟北上,全是為了我們漢家天下,不是為了什么戰馬來的,賢父子給自然是好,不給,也無關痛癢。”
蕭恒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李云,隨即問道:“府公想要在江南弄騎兵?”
李云點頭,問道:“不成么?”
“規模不會很大。”
蕭恒開口說道:“江南弄不起來像樣的馬場,再加上到處都是城池…”
他說到這里,看了看李云,然后笑著說道:“不過府公既然開了口,在下可以做主,送給府公五百匹戰馬,再多,就要問過家父了。”
“五百可以了,五百可以了。”
李云很是高興,笑著說道:“那就這么說好了,我也不白要你們的馬。”
“只要薊州的契丹兵力不超過兩萬,我一定給你們守上三個月。”
蕭恒深呼吸了一口氣,再一次低頭道:“多謝府公。”
李云看了看他,然后笑著說道:“還有一件事,我要跟少將軍說一說。”
蕭恒正色道:“府公請說。”
“你們范陽軍中,尤其是原先守范陽的李彰所部軍中,一定有契丹人的奸細,而且地位不低。”
李某人微笑道:“要不然,也不會我們前腳到薊州,后腳契丹人就殺了過來,天底下沒有這么湊巧的事情。”
蕭恒聞言,面色變得嚴肅了起來,他微微低頭道:“府公放心,這件事,我立刻跟父親匯報,很快,就給府公一個交代,還有…”
“薊州大捷,家父已經準備向朝廷報捷了,這一次,是府公的頭功,家父準備在報捷文書里,給府公請功。”
李云先是皺眉,隨即笑了笑:“這個時候,范陽還要跟朝廷報捷?”
“這一次契丹進犯,朝廷似乎連個音信都沒有罷?”
“朝廷怎么做,是朝廷的事情。”
蕭恒正色道:“我們蕭家,是大周的臣子,該怎么給朝廷報信,就要怎么給朝廷報信。”
“那些薊州大捷的功勞我不要了。”
李云笑著說道:“給朝廷報捷的文書里,就寫少將軍你領兵在薊州大敗契丹人,到時候多給我五百匹馬,少將軍覺得如何?”
現在的李云,是一點都不想跟朝廷有什么交集了,跟朝廷沒有交集,將來雖然起事的時候困難一些,但舊朝廷被打碎的也會徹底一些。
如果再牽扯上什么聯系,以后做事情自然會容易許多,但是畢竟…
有點不太自在。
蕭恒連忙搖頭,開口笑道:“先前朝廷罷免府公職事的事情,在下也聽說了,這事是那位靈武郡王所為,與朝廷無太大干系,府公莫要介懷。”
李云瞥了他一眼,面色平靜道:“那你們愛怎么寫怎么寫罷,我不會再跟朝廷上一個字的文書。”
蕭恒笑著說道:“那自然是府公的自由。”
說罷,他站了起來,開口道:“府公一場惡戰,且歇息歇息,我去給家父寫封信。”
李云看了看他,問道:“少將軍不回幽州了?”
“契丹人很可能增兵薊州。”
蕭恒正色道:“我就留在薊州,協調軍事。”
轉眼,又是三天時間過去。
經過幾天時間休整,李云的江東軍,輕傷的基本上已經養了過來。
因為水土不服生病的將士里,身體好的,已經恢復了正常,不過身體差一些的,反而惡化了不少,病情愈發嚴重。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短時間內很難調整過來。
好在這部分人占的比例并不多,不怎么影響江東兵的整體戰斗力。
而在這幾天時間里,契丹增兵幽州的動向,也越來越明顯,短短三天時間,至少有數千契丹人被調來了薊州。
這天上午,薊州城里的一處民房里,李某人穿著一身單衣,大馬金刀的坐在一把椅子上。
在他面前,是面如金紙,頭發披散,腦袋中心沒有任何頭發,只兩邊留了頭發的契丹將軍蕭敢。
如果是正常時候,他兩邊的頭發應該扎起來,還會顯得體面一些,但是這會兒他是階下囚,這個發型就顯得更加丑陋。
這位契丹將軍,看著眼前身材高大的李云,目光里罕見的露出畏懼。
當天晚上,戰況復雜,很多漢兵的長相他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但是眼前這個人的長相,他一直牢記在心里!
太可怕了!
當時,這人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正面對沖自己好幾匹戰馬的沖擊,而且很輕松將他拽下馬匹擒住。
這等勇力,便是在契丹人里,也絕少見到。
李云上下打量了一眼這個契丹將軍,許久之后,才開口問道:“多大年紀了?”
蕭敢猶豫了一下,咬牙道:“二十…二十六歲。”
他口音古怪,不過不妨礙李云能聽懂,聽到了他的話之后,李云看了看他的腦袋,神色變得怪異起來。
“你跟我差不多年歲,怎么頭發就沒了?”
“你!”
蕭敢咬牙,怒聲道:“我族歷來便是如此!”
“古古怪怪。”
李云微微搖頭,跳過了這個話題,然后問道:“漢話跟誰學的?”
蕭敢劇烈咳嗽了兩聲,抬頭看著李云,冷笑道:“我們捉的漢人多了去了,學兩句漢話有什么稀奇。”
“好。”
李云撫掌道:“你還挺有骨氣,先前契丹人在薊州城下虐殺漢民,掛白幡,是不是你指使的?”
這事確實是他干的,蕭敢剛想承認,但是心里沒來由生出一股恐懼,他又低下頭,咬牙道:“你就當是我指揮的罷!”
李云皺眉,隨即面無表情道:“不跟你廢話了,說一說,你們契丹部現在是什么情形,如果說得好,或許可以免死。”
蕭敢撇過頭去。
“大汗會來踏平薊州的!”
“給臉不要臉。”
李云站了起來,看著他因為內傷毫無血色的面孔,拔出來自己腰間的佩劍。
“信不信卸你一條胳膊,一條腿,再保住你的命,給你送回契丹去?”
蕭敢神色微變,正要說話,外面突然傳來了周必的聲音:“上位,契丹人正在靠近薊州城。”
李云收劍回鞘,瞥了一眼蕭敢,淡淡的說道:“晚些再來炮制你。”
說罷,他大步走了出去,看向門口的周必。
“來了多少人?”
“一眼看不到頭,大幾千人總是有的。”
李云點了點頭。
“帶路罷。”
因為不知道契丹人是在哪個城門聚集,只能讓周必帶路,很快,兩個人就上了薊州的東城門。
城門口人,蕭恒,周昶,李正,還有孟青等人,統統都在,見到李云之后,他們紛紛上前,低頭行禮。
李正站在李云旁邊,將手里的望遠鏡遞了過去,道:“上位,你看。”
李云接過他的望遠鏡,看向遠方。
只見薊州城外不遠處,已經有幾千契丹人聚集。
這些契丹人最前面,跪著一批批身無寸甲,甚至身無寸衣的漢民。
有男有女。
不管男女,很多都被扒去衣物,一個個顫顫巍巍,如同牲口一般。
李正深呼吸了一口氣,低聲道:“二哥,契丹人是…”
“報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