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確是個問題。
就目前的局勢而言,不管這一仗是勝還是敗,李云都要給自己弄個王號了,畢竟已經起事,總需要一個名頭,不然別人問起來,你們東南之主是誰,總不能干巴巴的把李云李二郎的名字說出來。
區別是,如果這一次打贏了,李云就是自立為王,以后正式豎旗分灶,與武周分庭抗禮。
如果沒打贏,或者是被打回來了,那就是擁立楚王為武周皇帝,雖然也依舊是另起爐灶,但名義上還是在武周朝廷名下,只不過是再立一個朝廷。
那個時候,他這個王爵,就會是楚王敕封的王爵。
但是不管怎么說,現在已經進展到了這個階段,這一步他不進也得進,他不著急,底下的人也都已經著急了。
哪怕是平日里最不怎么在意這些的杜謙,實際上也跟他說過兩次這件事了。
有時候,這些事是身不由己的,你不想進步,底下的人也會推著你往前進步。
而對于王號,李云自己也是考慮過的,目前可選的,其實就是這兩個,一個是他的籍貫,另一個是他現在所占的地盤。
不過,如果將來建國,這兩個可能就要用來當做國號,叫吳國顯然不行,叫大宣?
又有些太怪異。
當然了,現在不是糾結這件事的時候,當前最重要的,是把眼前的仗給打好。
之后的七八天時間里,李云見了不少江東的官員,又確定了一些要緊的政策,等到他即將要離開金陵北上的時候,離開金陵許久的費宣返回金陵,李云特意讓人,把他請進了李園,跟他見了一面。
費宣到了李園書房里的時候,李云正在翻看面前的一張張地圖,見到費宣進來,他放下手中的圖卷,笑著說道:“費先生坐。”
費宣對著李云欠身行禮,叫了一聲上位,然后才坐在了李云對面。
“公田的事情,先生辦得很好了,這樣至少是江南道,未來二十年內不會因為土地出什么大亂子。”
說到這里,李云看了看他。
這會兒的費宣,比起剛到江東那會兒,明顯更加老邁了一些,李云親自給他倒了杯茶,嘆道:“看來,這差事熬人,費先生這樣的精神頭,也已經形容憔悴了。”
“不是熬人。”
費宣搖頭苦笑道:“是得罪人。”
他嘆氣道:“這半年時間,不知道多少人,指著鼻子罵我,是朝廷的叛徒,讀書人的敗類了。”
李云將茶水推了過去,微微搖頭道:“這話不對,非是先生背叛了朝廷,而是朝廷失德,背叛了子民。”
費宣聞言,抬頭看向李云,突然笑了笑:“上位也是將要建國的人了,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便不怕…”
王國也是國。
李云的確是很快就要建國了。
費宣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話里的意思,已經不言自明。
李某人很是坦然,開口笑道:“我只能保證,我這一代人能夠善待百姓,后人什么樣,我管不著,也問不到。”
他輕聲說道:“我只能教育兒孫,至于聽與不聽,將來他們福禍自招。”
費宣沉默了一會兒,感慨道:“上位真是豁達。”
他看向李云,問道:“上位召老夫來,不知道所謂何事?”
“主要是想問一問,這一次公田的事情。”
李云活動了一下身子,開口道:“費先生覺得,辦的怎么樣?”
“公田自然是不錯的,但是我跟居中兩個人,一路推進下去,也只能辦一些犯了錯的大地主,大鄉紳,而且這樣查抄拿辦的法子,可一不可再。”
他看向李云,突然說道:“上位莫不是還想…”
李云擺了擺手:“現在戰事要起,那個事情暫時不提了,等一切穩定下來之后再說。”
他站了起來,背著手來回走了兩圈,然后看向費宣,開口道:“費先生覺得,姚仲此人如何?”
費宣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回答道:“居中他…很是個做官的材料。”
李云“嗯”了一聲,問道:“可堪大任否?”
費宣沉默了許久,苦笑道:“老夫不好說。”
“同行大半年,費先生瞧不出來?”
費宣認真考慮了一下,然后抬頭看著李云,緩緩說道:“如果是在上位手下,他便是個能辦事的人,主要是看,能不能壓得住他。”
“我明白了。”
李云摸著下巴,考慮了一番,然后對著費宣笑著說道:“費先生,往后依舊負責江東刑名,將來建部,先生便是第一任刑部尚書。”
“先生的家里人…也可以入仕了,有合適的子侄,可以直接推薦給我或者是受益兄。”
李某人輕輕敲了敲桌子:“只要能力沒問題,就都沒問題。”
這是拉攏,或者說創造凝聚力的常用手段,簡單來說,就是給一些要緊人物足夠的好處,或者說給他們身邊人好處,這樣通過利益綁定,就可以將他們,死死地綁定在自己身上,無可動搖。
李云用周必,用蘇展,其實就是這么個道理。
往后,他身邊這些核心人物的家里人,只要不出格,也都能得到一些好處,這樣這些人就會緊緊的團結在李云身邊,形成一個團結緊密,同時力量龐大的利益團體。
當然了,現在這種利益關系還比較簡單。
要是再往后二十年,到了下一代人,利益關系就會縱橫交錯,變得錯綜復雜,三言兩語就說不清楚了。
費宣抬頭看了看李云,因為性格耿直,他想要說些什么,卻被李云打斷了。
李某人笑著說道:“現在,江東草創,很多地方都缺人手,先生就當是為了江東,讓家里人多出一份力氣。”
費宣這才無話可說,對著李云欠身低頭:“多謝上位。”
李云對著他笑了笑:“是我要謝過先生才對。”
“先生在江東,可是幫了我不少忙。”
費宣欠身拱手:“老夫只是相幫正道,相比朝廷,上位便是正道。”
又過了兩天,李云動身離開金陵。
他帶著一眾親衛,離開金陵城的時候,前來相送的有薛韻兒母子倆,還有杜謙等文官,以及目前留守金陵的都尉錢忠。
薛韻兒抱著李元,在她懷抱里的小李元眨了眨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李云。
薛韻兒拿著他的小手揮了揮,輕聲道:“喊聲爹爹。”
李元這個時候,已經兩歲多一些了,已經會一些簡單的說話,他看著李云,脆生生的喊了一聲爹爹。
李某人心情大好,將孩子接過來,抱在懷里,然后看向杜謙等人,笑著說道:“這幾天,該安排的事情,我都已經安排過了,往后一段時間,我不在金陵,金陵這里的事情,杜兄多多操心。”
“這段時間比較特殊,可能會有很多突發事件。”
李云低聲道:“杜兄不必事事請示,該自己做主就自己做主,碰到事情了,用雷霆手段鎮壓。”
說著,他對著遠處的錢忠招了招手,錢忠連忙上前,先是低頭叫了一聲上位,然后又對著薛韻兒抱拳行禮:“夫人!”
他這個名字,都是薛韻兒給他改的,因此自然認薛韻兒這個主母,而將來錢忠這些人,多半也會堅定不移的支持還在李云懷中的小李元。
“錢忠,你聽好了。”
李云看了看他,沉聲道:“我不在金陵,一旦有什么特殊情況,你們要受杜兄節制,明白了嗎?”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這種特殊時候,必須要敢于放權,否則很多方方面面,都有可能會出問題。
而杜謙作為李云最值得相信的人之一,這個時候自然是要給他全權的。
要保證打仗的時候,江東內部不能亂起來,尤其是金陵不能亂起來。
錢忠深深低頭行禮:“屬下明白!”
李云又叮囑了他幾句,然后對著他揮了揮手,錢忠很懂事的退了下去。
等到錢忠走遠之后,李云才看著杜謙,低聲道:“舉事,就是十天之內的事情了,江東內部一定會有動蕩,九司的人手,跟錢忠所部,都歸杜兄提調,要保證江東內部不亂,我在外面打仗才能打的安心。”
杜謙點頭道:“上位放心。”
他瞇了瞇眼睛,輕聲道:“亂不了。”
“那就好。”
李云翻身上馬,大手一揮,開口道:“出發!”
說罷,他騎著馬,往北趕去。
在他身后,除了親衛之外,還押送了上百輛車。
這些都是后勤輜重。
還有李云的一些小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