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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傳說開端

更新時間:2024-08-17  作者:閻ZK
李觀一呼出一口氣,看著近乎于完滿,沒有絲毫損耗的薛神將傳承氣息,握了握手掌,他心中想著,第三年將戰戟入境的招式修行到純熟,可以學會卷濤的招式。

而第二年,可以傳授卷濤的變招。

那么像是現在這樣,立刻修行到了大成,又會是什么?

薛神將不會根本沒有考慮有人可以做到,所以沒有準備吧?

哪怕是入境時的招式,剎那修成,也是超過常理的。

李觀一在這個時候反而是有些擔憂了,而薛神將留下的傳承氣息看著李觀一,它似乎恢復了原本的克制和冷淡,平淡道:“……已大成,可傳承卷濤。”

李觀一意識到,是傳承,而不是教導。

薛神將手中的兵器抬起抵著李觀一,雙目清亮,然后瞬間散開,化作了一股純粹的神韻,直接沒有絲毫保留,沒有絲毫的消耗,落在了李觀一的眉心。

李觀一的腦海中轟的一聲。

眼前一片空白。

鼻尖似乎傳來了淡淡的水氣,讓他的意識逐漸回歸。

琴音的流轉也讓他的心神很快維持住了自我的存在,李觀一睜開眼睛,看到周圍水聲潺潺,遠處層巖疊翠,山巒起伏。

他感覺自己忽然變得高大,腳踏著水流,在遠處有一名穿著樸素衣裳,用兜帽遮住了面容的女子,黑發微微落下,李觀一看到前面有一名男子,穿著復雜沉重的甲胄。

這是……陳國公?!

李觀一低下頭,看到自己的手掌,看到自己左手握著弓,右手握著戰戟,看到自己穿著威嚴華麗的禮儀甲胄,綁著甲葉用的金色絲線微微揚起,聽到自己喉嚨震動發出的聲音。

正在微微笑道:“陳國公,只是切磋,何必如此認真?”

李觀一明悟。

自己來到了那一道記憶當中,化入了薛神將身上。

這就是最高層次的教導。

不是教導,不是輔助,而是直接的記憶傳承。

沒有什么比自己親自感受一次頂尖強者出招更有效果的學習了。

陳國公似乎笑了一下,輕聲道:“陛下今日在太和宮當中評價天下的名將,說薛國公你的戰戟和我的長槍,都勝過當年太祖面對的烈侯,這是陛下的心里話啊,說我們的武功是足以謀反的力量。”

“我們不打的話,陛下心中,會不安吧。”

這一句話,并不在之前看到的畫面里面,薛神將微微笑起來,陳國公提起了手中的長槍。

在這個時候,李觀一感覺到了來自于對面的氣息。

沉重,霸道,仿佛在激流之下堅定佇立著的山巖。

五百年前的記憶里,陳國公將自己的面甲覆蓋上了,那是一面暗金色的面具,如同古老武神的裝束,遮掩住戴著面具之人的面容和神色,只露出一雙安靜的雙目。

在旁觀時候,面對著薛神將如不堪一擊的陳國公起身。

那種雄渾如同山岳般的氣息讓李觀一的意識都有一種顫栗的感覺。

能夠在五百年前的大爭之世有國公的尊號。

后人學會了他的槍法,用他的神槍擊殺了侵略中原的如神靈般的白狼,提著槍闖入了梁朝的宮闕,開辟了陳國的國祚,而此刻,這已被尊稱為陳國國祖的英雄發動了自己的攻擊。

如山崩地裂。

李觀一瞳孔收縮,他的天賦其實很強,在這個時候,陳國公攻來的一槍霸道,在他的眼中緩緩放慢了。

他曾經在入境前,在秘境之中,和壓低境界的陳國公交手。

見識過他的槍法。

而這個時候,那在之前評斷里面只是上乘槍法的陳國公神槍,就像是脫胎換骨一般,一寸一寸變得明亮起來,然后烙印到了李觀一的神魂之中。

李觀一將這一槍記了下來。

而后他感覺到了薛神將的動作。

他感覺到了氣機的流轉,感覺到每一塊肌肉的調動,感覺到了筋骨的繃緊,感覺到了那白虎法相匍匐在一旁,感覺到手掌握著那戰戟的感覺,一切的一切,就仿佛他化作了使用這樣一招的薛神將。

這就是,傳承。

戰戟橫掃!

卷濤!!!

在這之前,大漠之中。

因為駱駝被震懾嚇死的破軍和那帶路的老者在沙漠之中艱難匍匐。

他們趴在了沙丘下面,月色像是灑落了大片的白銀,明亮干凈的沙子也會反射月光,簡直像是趴在了月亮上面,四下都是白蒙蒙的。

在夜色和星光之下,大漠遼闊得像是沒有盡頭。

本來沒有了坐騎就是艱難的處境了,他們還遇到了被突厥騎兵圍剿的沙盜,沙盜們被圍剿,已經化作癲狂的狀態,遇到狗都得被殺了,如破軍這樣堪稱漂亮的男人,下場會很慘。

破軍不擅長戰斗和廝殺,他和老者遮掩了氣息,躲藏起來,騎著沙漠馬的沙盜們來回地尋找著,但是破軍找到了很巧妙的地方,遮掩了目光,他們沒能找到,走得越來越遠。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那柄暴露在外面的戰戟忽然再度鳴嘯起來。

沙盜們聽到了聲音圍堵過來,嘈雜的喊叫聲音漸漸靠攏,破軍咧了咧嘴。

他打算拼殺。

一名沙盜已騎乘著沙漠馬撲了過來,手中有彎刀。

破軍從樂器里面拔出了一柄軟劍,一下刺死這個沙盜,老者瞠目結舌,破軍道:“我不擅長殺人。”

“記住了啊,東陸中原人的話要好好琢磨。”

“不是不會,多少會一點點。”

他輕快地跳了起來,反手用手里的馬頭琴輪圓了,砸在了一名騎兵的頭頂,當馬頭琴的琴身發出刺耳聲音,然后裂開之后,他又用琴身斷裂出鋒利裂口的一端狠狠地刺出去,把第三個人的脖子給貫穿了。

中空的琴身就像是成了一個放血的槽口。

鮮血一下涌出來,落在他的衣服上,引路的老人目瞪口呆,看著這個在缺水,步行,疲憊的情況下,一口氣放翻了三個癲狂沙漠盜匪的男人。

破軍提起了戰戟,放在了馬匹上,讓老人騎著另外一匹馬。

沙漠馬的體格不算大,體質干燥結實,比起西域高大的駿馬,它們看起來更矮小,相馬的馬經寫著,沙漠馬比起中原和西域的馬匹,少了一個腰椎和兩個尾椎,它們的肋骨是拱圓的,馬蹄堅韌,能夠在沙漠上狂奔。

老人騎著馬,兩個人在月色下狂奔著。

老人心臟砰砰砰地跳動著,后面的沙盜在追殺他們,他大喊:

“你們中原人的,謀士也能殺人嗎?!”

破軍大笑著道:“哪怕是文弱的書生,也應該至少掌握劍術和射術,能夠一只手握著四匹馬驅使的戰車,另一只手揮舞著戰戈收割敵人的首級,口中高呼著秦風的戰曲。”

老人佩服道:“中原人,真是可怕善戰。”

破軍道:“不,大部分中原人是不擅戰的,我的同胞們恐懼廝殺。”

老者不解:“為什么?”

破軍回答:“因為他們追求的是不受傷地擊敗敵人,一旦你把他們打傷了,流血了,那你會見到他們另一面,瘋狂,憤怒,不將對手撕扯成粉碎絕對不會罷休的狠厲。”

破軍單手把另一個人砍死,他眉宇飛揚著,道:

“這就是所謂中原軍隊的哀兵必勝同仇敵愾。”

箭矢的聲音破空。

破軍的內氣升騰起來,但是他畢竟不是武夫。

武夫可以身中十幾創而大呼酣戰,他的內氣不擅長破去箭矢,而箭矢落在了馬匹上,這一匹沙漠馬倒下去了,破軍落下的時候本能地抱住了戰戟,去保護這把神兵。

老人已經奔出去了好遠,可他一咬牙,還是勒緊了韁繩。

沙漠馬回轉,老人伸出手,大喊:“走!”

但是沙盜已如野狗群一樣撲殺過來了,他們騎乘著矮小的沙漠馬,速度比起破軍上馬的速度快很多,用的是彎刀,比起細長的劍更有力道,破軍咧了咧嘴,覺得自己很倒霉。

他拄著了戰戟站起身來,這把神兵,不應該倒在這里。

破軍的右手握著細劍,他咧了咧嘴,那雙漂亮的眼睛里面是比起沙盜還來得瘋狂的殺意,掀起戰火的破軍一系,就算是死,也該要掀起整個世界的火焰。

而在這些沙盜的后面,一串的火把升起了,是突厥的軍騎,在這樣的情況下,沙盜們只能往前沖。

而在這個時候——

聽風閣當中,李觀一在幻境之中恰好提起了戰戟。

遙遠的大漠當中,這古老的兵器似乎有所感覺。

它猛然震顫,朝著前面‘倒’下去了,筆直而果斷。

撲殺來的沙盜,被從中間劈成了兩半,鮮血灑落在地上,席卷的狂風似乎被神兵所引動了,沙盜們動作凝滯,馬匹不安地晃動著頭,不愿意往前。

馬蹄聲傳來了。

沙盜們的背后,突厥的軍騎迅速地靠近著。

沙盜們一咬牙,用有著尖刺的靴子夾著馬匹的腹部,坐騎吃痛,大吼起來,朝著前方沖鋒。

狂風呼嘯起來,沙塵匯聚,破軍看不清楚前面,然后砂礫匯聚,仿佛化作一只手掌,從他的肩膀上深處去,握住了那倒下去的兵器,年輕的謀士怔住,看著那還不曾見到的尊主跨越自己。

李觀一徹底和薛神將那一招的意識合二為一。

月色之下,沙漠中有狂風暴起,沉重的神兵自主地轉動。

在那記憶畫面之中,李觀一的精神,意志,內氣,法相,盡數都匯聚入這一招之中,掀起了狂濤,若是海浪被風暴席卷起來,就是浪潮和海嘯,那么手持戰戟的名將,就該是掀起這亂世狂濤的風暴。

他握住了戰戟。

在遙遠的沙漠之中,因為李觀一和薛神將共鳴的神兵自然爆發出了靈性,掀起了的風暴之中,砂礫的匯聚仿佛化作了一個人,破軍看到‘他’提起了神兵,戰戟的鋒芒指著前方,仿佛傳說重現一樣。

頓了頓,揮出了戰戟。

聽風閣中,李觀一掌握了卷濤。

而大漠之中,名為虎嘯天的戰戟掃過,刃口發出了低沉威嚴的鳴嘯,低沉的虎嘯變得霸道。

前面的風暴被撕裂開來。

沖過來的幾十名沙盜繼續沖鋒,在沖過來的路上被從中間斬斷了,鮮血灑落,把沙漠都染紅了,沖在最前面的那個沙盜頭飛起來,鮮血噴灑出很遠,落在了青年的衣裳上,將他一半的衣服染紅了。

月色下這戰戟落了下來,就在破軍的前面,風吹過這沙漠,周圍都是尸骸,青年的眼睛看著前面,那位引路的老人連忙過來拉著他,可還不等他們走,高舉起來的火把就已經籠罩了這里。

突厥的騎兵來了。

他們騎乘著戰馬,身上的甲胄不如中原那樣的精密,粗狂的鐵甲卻帶著一種蠻荒的肅殺感,他們一只手按著重刀的刀柄,一只手舉著火把,火焰明亮,似乎要將天上的月亮點燃。

為首的是年輕的男子,帶著裝飾有寶石的額環,看著這一幕。

“……邪異的兵器。”

他評價,騎著的戰馬踏步,腳步落在沙漠上,留下一個個燃燒火焰的痕跡,這是有異獸血脈的坐騎,突厥第七個王帳里面的主人看著眼前的兵器和男子,淡淡道:“中原人。”

“你來做什么?”

草原和中原的廝殺千百年沒有斷絕過,這樣的話語里面帶著殺意,那老者面色蒼白地跪在地上,被那如同地獄使者般的重騎兵包圍,說不出話,而破軍抬起眸子,卻從容地像是客人,道:“來給您送禮物。”

突厥七王不甚在意,道:“哦?禮物?”

“什么禮物?”

破軍看著他,回答道:“七王在這里不受寵愛,您渴望如同五百年前草原王者一樣的功業,渴望得到臣民的臣服,渴望得到心愛的女人,而不是看著她在被你父親掠去帳篷里面,需要伱稱呼她為母親。”

老者頭皮發麻。

險些喊叫出來。

他恨不得抓一把染了血的沙子塞到這個中原人嘴里面讓他閉嘴。

突厥七王死死盯著眼前一言說中他心事的男子。

月色下,那個男人的眼睛明亮,不是月亮的光,那像是每年冬天,草原上的草木枯萎蒼白,一把火扔下去,勢頭大的似乎要把整個草原都要燃盡的野火和野心,破軍微笑道:

“我可以送給您向西千里的疆域,讓您成為兄弟中最為有名望的一個,到那個時候,您的牛羊將會在吐谷渾的草原吃草,您將享受西域的美人和美食,還有黃金鑄造的彎刀。”

“有朝一日,您渴望的一切都會回到您的懷里,也說不定呢?”

這樣的話語從這個漂亮的中原人口里說出來,如同故事里妖魔的蠱惑。

突厥七王道:“你要什么?”

“我只有一個愿望。”

破軍握住了這安靜下來,沒有絲毫變化的神兵:

“希望您能送我回到中原。”

“我要去見一個人,無論山河紛亂,迢迢路遠,我要去奔赴我該去的宿命了。”

在那位帶路的老者眼中,威嚴暴戾的草原七王最終松開了刀柄,而那一身衣裳,半邊染血的男子撫摸著兵器,微微笑起來,他的笑容安靜,眼底倒映著火把的光,帶著要燃盡西域的火焰。

歷史上被稱呼為奇謀狠戾的年輕人,在這之后展露了自己的獠牙。

而在聽風閣中,李觀一松開了手掌的神兵,臉色蒼白。

他學會了——

李觀一閉上眼睛。

薛家·戰戟卷濤。

陳國公·神槍摧山。

五百年前,被中原的皇帝忌憚地稱呼為威風尤烈,不遜烈侯的兩位名將的絕學,在五百年后,匯聚在了一個人的身上,而薛家的客房里面,長孫無儔抬起頭看著外面,星光安靜,他感慨一聲:

“星遠天寧,今日倒是太平一日啊。”

商人拿來了信箋,提起筆,給遙遠關外的鳳凰寫信,訴述今日的事情。

“二小姐。”

他頓了頓,落筆。

“李觀一,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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