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兒本來打包好了行李在等宋成。
可宋成一直沒回來,便連帶著童嘉一起著急。
待到傍晚,忽聽外面有人傳“大小姐回來了”,隨后又是聽到“大小姐帶著宋成去了后屋,關了門,不知在談什么”。
玲兒和童嘉急忙跑去,來到門外,卻見英兒靠墻而立。
玲兒跑上前,嬌聲道:“英英,你們這么早回來啦?”
英兒一襲銀色劍袍,冷眉冷眼,一言不發,就抱著刀。
玲兒咧嘴嘻嘻笑著。
她實在不知道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為什么大小姐提前回來了,又和宋成走到了一起?
這兩人都能決定她的命運,玲兒心中七上八下的
她笑著笑著,就想往院兒里走,口中道著:“英英,我去給大小姐泡壺熱茶。”
英兒猛然瞪眼,眸子死死盯著玲兒。
玲兒又訕訕地退了回去,茶里茶氣地嗔了聲:“死心眼兒,我們多少年的姐妹啦?”
英兒冷冷道:“我的姐妹不會出賣大小姐。”
玲兒一愣,旋即明白,也不狡辯,哭唧唧地道:“我有什么辦法啦?石毅他是護衛長,他用力量壓我,我就是個小小婢女...”
英兒冷笑一聲,卻不理她,只是手抓著刀柄,讓她不敢入院。
那時候和石毅眉來眼去,真當旁人瞎子么?
...
...
屋里。
“石毅怎么死的?”安晨魚俏面覆霜,宛如冰雪浮雕靜刻在黑暗里。
她長腿交疊,漆黑水墨般的青絲下,那一雙杏眸又媚又亮,閃爍著動人心魄的光。
縱然宋成也不得不承認,若論相貌,安晨魚是勝過自家娘子的。
唔...
氣質好像也勝過。
不過,兩人不是同類型的。
一個宛如冰雪,一個虎里虎氣的。
宋成聞言,公式化地回了句:“安姐,官府在查呢...”
安晨魚道:“小宋,我不是剛回來,而是午后就回了。
只是回來后被知縣攔住了,知縣問我要一樣東西。”
她美目安靜地看著宋成,好似是在注意他的反應細節,紅唇微動:“一本功法,草海驚蛇形。”
說罷,她深吸一口氣,道:“小宋,你坐我身邊。”
宋成點點頭,坐了過去,兩人隔著一個案幾,側身攀談。
安晨魚道:“石毅悄悄和一個強大勢力做了交易,以換取那勢力的形境功法,而那勢力也給了他上半篇。
石毅承諾的代價,則是在他掌控如意商會后,不僅讓如意商會臣服于那勢力,還要每年上繳供奉。”
“五千兩。”
安晨魚面露寒霜,眸子冰冷,內里卻開始生出靜謐的火焰。
“那勢力頗大,若是臣服,便會卷入某些事情中。
我不愿卷入,可石毅居然代為許諾。
而現在知縣找到了我,讓我繼續履行承諾。
不僅如此,因為石毅死了,草海驚蛇形上半篇丟了,這很嚴重。知縣要求我們每年供奉得翻倍,以作補償。”
“他要我們上貢一萬兩!”
宋成心中疑惑,奇道:“安姐,石毅不是和那什么大勢力做交易么?
為什么會是知縣來找你?
難道...知縣也是那個勢力的人?”
安晨魚沒說這個,卻是轉而說起另一個事兒。
“小宋,我有個壞毛病。我總愛在去到一個地方前,對那地方的事情多加打探,就連返回這上河縣的商會,回自己家,都是一樣。
我人還沒到,就讓手下快馬加鞭悄悄回來搜集最近府里發生的事兒了。
結果我知道了玲兒親近你。
玲兒是什么樣的人,我早就清楚了。
她在我面前體貼活潑,在外驕橫,可骨子里卻很害怕,沒有安全感,天生仰慕強者。
玲兒勾結了石毅,我其實知道。
但讓我意外的是,石毅死了,玲兒居然就親近你了。
我本以為你能帶著娘子從鬼災中逃出來,已是很不簡單,所以想與你建立關系,讓你融入這兒,和我站在一起。
可我還是低估你了。”
安晨魚飲了口茶,用異常平靜的語氣道:“小宋,是你殺了石毅。”
也不待回應,安晨魚又道:“不過沒關系,你不殺,有一天我也不得不殺。
可現在的問題是,我安家太吃虧了。
不過我稍加拖延,和知縣說,要上貢也行,但得貢到他們勢力總部去,而不是給他。
有趣的是,知縣沒同意。
他......要貪這錢,至少貪一半。”
宋成沉默著。
他發現大小姐不僅聰明,而且掌握的信息面比他廣闊了不知多少。
安晨魚說罷上面的話,又云淡風輕地拋開,轉而道:“小宋,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先知道一個答案。
伱,現在有什么打算?”
宋成沉默了下,忽地抬眸看著安晨魚。
兩人四目相對。
宋成道:“我要娶你。”
四字落下,空氣忽地安靜到了極致。
安晨魚托腮看著他,眸里閃過思索,微微閉目,再睜開時,卻是姿儀優雅地回應了句:“好。”
宋成:???
安晨魚接著道:“你保護我,坐鎮我的如意商會,幫我避開出嫁的麻煩。
我為你提供金錢,人脈,還有...除了上床之外的盟友關系。
而若今后我們真處得來,那我會和你一起睡,成為真正的夫妻。
若不是,等我們無需夫妻名義維護聯盟時,自可一紙和離。”
“可若你不愿意,只想著要睡我。
憑你能夠擊殺石毅的手段,未必不能用強。
可是我保證,你即便冒險得到了我的身子,其他的...你一樣都得不到。”
大小姐神色自若。
宋成道:“好。”
安晨魚淡淡道:“我的籌碼你都知道了,那...既然你我會背負夫妻之名,你能讓我看看你作為交易的籌碼么?”
明碼標價,這就是一場交易。
事到如今,宋成也不廢話,更不扭捏,起身,稍稍拉開距離,站在大堂中央,五指握住細劍劍柄...
安晨魚看著那劍柄,杏眸顯出幾分愕然,仿是認得。
宋成血氣連貫,玄武真勁自四方涌來,撲,舒,絕,三勁交疊,似百川歸海,而那正在拔刀的手便是海。
手似海,刀則是...一式化蛟。
刀斬入空氣。
嗡!!
一聲刺耳蛟吟。
安晨魚實力數據雖只有8~8,但似很是見多識廣,此時看著這一式,霍然抬頭,震驚無比地看向宋成。
宋成再強,她其實都不會震驚,可她在這一刀里居然看到了拂柳勁、絕勁的影子。
這是融合了雙勁,再添加原本勁道的一斬。
看似同為勁境力量,實則卻相差頗大。
這種差距也許在最初還不那么明顯,可越是往后就越是天差地別。
“拂柳勁?絕勁?”
安晨魚至始至終宛如無驚波瀾的聲音終于顯出了愕然。
宋成看定她,問了句:“安姐,你相不相信天才?”
安晨魚掩唇,居然笑了起來,然后斂色,淡然道:“天高地遠,鬼災圍城,來不及告知父母也是正常。
兩天后便是吉日,你我那時候完婚吧。
我給你一紙和離書,你若不想要這關系了,隨時和離,不會有任何拘束。
待你我完婚,你和童娘子都搬來我院兒住。
童娘子委屈一下,對外便說是我貼身丫鬟,為你通房用的。
實際上,我與她以姐妹相稱。”
宋成道:“安姐安排就是了。”
安晨魚道:“小宋,關于知縣和鬼災的事,在這片土地的中上層不算秘密,只是說來話長。你現在想聽么?”
宋成點點頭,對于這些信息,他充滿耐心,就算說上一天一夜,都不會沒有耐心。
安晨魚道:“想先聽哪個?”
宋成道:“鬼災。”
安晨魚道:“鬼災自古就有,其如潮水,而城鎮如島。
潮水淹來,島嶼便淹沒在了鬼潮中,而彼此隔開。
就如現在的上河縣一樣...
至于何時退潮,我只能說不會太久,具體無可預知。”
自古就有?
宋成心中那一直存著的疑惑頓時得到了解答。
他之前的疑惑是:憑什么有極樂世界?極樂世界哪兒來的?他面板上的“禁忌”明明之前一直顯示“未解鎖”狀態。若是云娥的出現拉開了這世界禁忌的序幕,那云娥應該是第一個禁忌才對。
也正是因為這個先入為主的觀念,他之前才待在了塘河村后山...
可如今安晨魚一言驚醒夢中人,他忽地知道:他面板上的“禁忌選項”與其說是“未解鎖”,不如說是“未復蘇”。
這片大地上,沉睡著諸多恐怖到了極致的古老禁忌。
如今,它們只是蘇醒了而已。
相比起它們,云娥這個淹死鬼...就是個初生的孩童。
難怪侵襲入了上河縣的鬼仆不像是云娥那邊來的,敢情云娥也已經被架空,打壓到了鬼潮的潮底了。
無論是人是鬼,風尖浪口的弄潮人,永遠...是強者。
但他,卻不想弄潮。
他得抓緊時間去突破“黃級乙品”了,然后...把如意商會變成一個適合長生者居住的“安全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