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柳院地處南城。
之前,院中妓子多隨水鳥武館館主家的小公子出游,只因這碧柳院的幕后掌控人正是武館。
今日這從頭到尾,都是局。
安長盛聽到的,遇到的,乃至是這雅間,全部都是被安排好的。
若換個人許是不會上鉤,可安長盛這等沉湎享樂、用褲襠思考問題的貨色卻不在此列...
貓兒見到魚腥,就會上去聞一聞,安長盛聽得“碧柳院有新出閣的嫩姑娘”,哪里會不心動?
此時,這公子哥兒面色煞白,高喊著:“冤枉,冤枉啊...”
他也不傻,這時候也不盛氣凌人了,只因為他也知道官府背后是什么樣的勢力,那絕不是安家惹得起的。
歐陽飛卻理都不理,揮手。
衙役迅速給安長盛,兩名隨從上了鐐銬。
而很快,又有衙役壓了兩名盜匪過來。
至于王悍,逃了。
安長盛喊道:“大人,真的冤枉啊,我是受了蒙騙。我...我是如意商會的大公子,我怎么會對自己的商會出手呢?”
歐陽飛卻如早得了消息,根本無動于衷。
草菅人命這事兒,他不是沒干過。
更何況,今天這事,真就不是糊涂案,而是清清楚楚的。
他這是為民除害。
他掏了掏耳朵,根本不管那嗓子都喊啞了的安長盛。
直到人去,歐陽飛才看了看側邊。
趙華從酒樓里走出,對他一行禮,道了聲:“見過大人。”
歐陽飛道:“行了,我也不管你們的事,但安長盛是真的勾結盜匪,此罪合該問斬。”
趙華湊近,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塞到歐陽飛手中,低聲道:“大人秉公執法,正是為民除害。”
歐陽飛掃了一眼那銀票,又推了回去,道:“這事兒,我不會收任何人錢,你也別給了。回頭和瞎子提一句,我沒收錢啊。”
作為老江湖,事兒該辦辦,錢該收收,面子上糊涂,但心里卻得清楚。
歐陽飛收到趙華消息,說是盜匪出現,在某處秘談,然后再跑到現場聽了那許久,哪還不門兒清。
和宋瞎子有關的錢,他不收。
收了,人情就少了。
雖說這還不至于是人情,但至少是善緣。
宋瞎子是個人物,就算眼睛瞎了,歐陽飛還是根本不敢小看。
更何況,宋瞎子對他是真的有救命之恩。
...
...
陰冷囚獄,安長盛臉色陰晴不定,他倒是沒想到自己是被人下了局,只當自己倒霉...
可如今,他已經在牢被關了足足一個時辰了,卻還沒有看到如意商會的人來救他。
他憤怒地握著拳,但看到獄卒時,卻卑微喊道:“我是如意商會的大公子,你們再去催催如意商會,他們會給你們很多錢來贖我的,真的。”
獄卒不為所動,因為不遠處...歐陽飛正翹腿坐在牢獄中央的桌邊。
老大沒發話,誰動?
安長盛喊著喊著,心底越發惱怒。
他陡然心中生出念頭:那對狗男女肯定要合伙害他,說不定就故意不救他!不行,不能這樣!
安長盛想了想,忽地喊道:“我承認,我承認!不是我勾結盜匪,是安家勾結的,是安晨魚,我都是聽了她的安排!整個安家都有,你們去把他們都抓來啊。”
歐陽飛抬手揉了揉額頭,給自己倒了杯茶,低低罵了聲:“這什么蠢東西?”
安長盛越喊越興奮,他要把整個安家都拖下水,到時候安家自然會拼盡全力自保,也會救他。
他繼續喊著,可喊著喊著,忽地聲音開始顯干,變得怪異,再而...發不出聲音。
他愕然地張大嘴,拼盡力量,卻只是無用地扯動聲帶,卻再無用處。
他啞了!
怎么回事?
歐陽飛聽他不叫了,招呼了個獄卒道:“去看看。”
獄卒一看,回來報了情況。
歐陽飛心中一猜就知是那碧柳院茶壺里下了啞藥。
他拍拍手道:“去審吧,把勾結盜匪的事問個清楚。”
獄卒恭敬應是,然后抓著“隱蔽刑具小提包”,往牢獄而去。
這小提包里的刑具造出的傷都比較隱蔽,且令人生不如死。如此犯人再被押到刑場行刑時就不會有人存有“屈打成招,濫用私刑”之類的想法,這比帶倒刺的皮鞭好多了。
安長盛那三根本沒挺多久,就全畫押了。
歐陽飛抓著畫押文書,打了個哈欠,轉身,走人。
既然認罪了,過兩天直接斬了就是。
...
...
這案子結的極快,且因為是深夜的原因,根本沒人注意到。
等王大先生,還有另兩個護衛注意到大公子徹夜未歸時,還道大公子是在外耍子耍的忘了時間,畢竟這在府城也常見。
晨間時,安大小姐才從外歸來,她把會中不少人都派了出去,如今府里都稍稍顯空了。
英兒隨行,陪她回到府邸后,她才注意到王大先生來了。
一問。
王大先生則把來意,還有老太爺的意思都說了一遍。
安晨魚點頭應了聲:“我會回去和爺爺交待清楚的。”
王大先生不敢咄咄逼人,他是絲毫沒了剛來時候的銳氣,驕氣。
安晨魚繼續回院,院中茶寮,卻見玄袍的少年正在以清理茶具,于是笑道:“城南那些老師傅,哪個會陪你品茶?”
宋成道:“不是老師傅,是水鳥武館的趙公子。”
安晨魚道:“原來是他呀,取些好茶給人家喝吧,不容易。”
宋成點了點頭。
...
...
午后。
趙華,柳君果然來了。
“先生,我來喝茶了。”趙華笑道。
宋成也笑笑。
這是昨日兩人約好的,看似只是隨口一提,可事實上“若是今日安長盛還在,這茶是喝不好的”,所以要來喝茶,就得把安長盛給處理了。
趙華是個機靈人,昨日秒懂宋成的處境和意思,也明白怎么做才能最符合自家武館的利益,無論是為了交好宋成,還是為了穩固“七家武館與如意商會”的同盟,那安長盛都得死。
所以,他就出手了。
而他出手的契機,則是宋成手中的刀杖落在淤泥的那一刻。
若是他不解其意,宋瞎子都已經決定自己出手了。
幸而,兩人算是默契了一把。
如今彼此相見,也是增了好感。
至少在宋成眼里,這趙華的好感已經升到了90,而在用茶時他耐心指點武功后,更是直接升到了95。
一番交流后,趙華長嘆道:“宋先生,真乃驚艷絕倫之輩。從前我還當自己有幾分天賦,如今卻是坐井觀天了。”
宋成連連擺手,道:“趙兄只是還未開悟,若是開悟了,說不得一飛沖天,比我快多了。”
趙華苦笑道:“宋先生,莫喊趙兄,折煞我也。這江湖上混的,向來是達者為師,強者為兄...先生若不棄,我倒是真想拜您為兄長。”
宋成道:“你我本來就是兄弟。”
趙華想到老父親那“一定得跟好宋先生”的叮囑,又想到自己親眼所見的宋成,一咬牙,直接起身,決定順著宋成遞來的桿子往上爬。
他恭敬道:“宋兄,您若不嫌棄我,我們拜把子吧,今后我趙華視您為親大哥。”
宋成略作思索。
趙華緊張無比,直到宋成輕輕點了點頭,他才欣喜若狂。
而在宋成眼中,趙華的好感度也是狂飆,從95往上暴漲到了99。
兩人正說著話,忽地外面又是一陣嘈雜。
王大先生遠遠急促喊著:“大小姐,大小姐!!救救大公子,救救大公子啊!!”
此時,這位老師傅只覺驚惶難言。
他終于得到有關大公子的消息了。
不管是不是巧合,這一眨眼的功夫,那氣勢洶洶從府城而來要奪印的大公子轉眼就成了階下囚,而且外面傳來的消息還是“勾結盜匪,沒幾天就要問斬的”。
王大先生只覺難以置信。
“大小姐,求求你,救救大公子吧。
他再多錯,也是你哥哥啊。
血濃于水啊。”
王大先生哀求著。
須臾,安晨魚重新梳妝,重新外出,道:“王叔,別急,我先去了解一下情況,先盡可能拖一拖,然后再想辦法。”
“有勞大小姐了。”王大先生忙道。
...
...
安晨魚真就是花了不少錢和關系,拼盡全力地營救著長兄,這把王大先生都看的感動了。
而努力終有回報。
安長盛的“問斬期”硬生生被往后推了幾日。
...
...
漢平府,一匹快馬疾馳入城,匆匆往安家而去。
此時,安家大夫人正在美滋滋地等著,心中想著那“大小姐娶瞎子”的事,忍不住掩唇咯咯笑了起來。
心中暗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趁著鬼潮期討了個野男人,還當家族不會追究么?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做主。
算算日子,沒兩天也該回來了。’
想到這里,她拍了拍手,喊道:“小翠,陳家那公子有回應了么?”
一個丫鬟跑來道:“安晨魚雖有娶人,但在外還是有幾分艷名的。陳家公子本就好色,他不在乎這個,今早已經回信,應了這婚事。”
安家大夫人得意地捏了個蘭花指,拈著華貴發簪在頭上比劃,面帶微笑。
那名叫小翠的丫鬟知主人心意,于是下意識地討好著說道:“那安晨魚可真傻,本來是招贅婿的,結果她自己亂招了野男人,現在...她犯了錯,可就得把自己給嫁出去了。世上怎么有這樣的傻人呀?”
安家大夫人提著嗓子,笑道:“誰知道呢。”
正說著話,門外忽地傳來嘈雜和混亂。
大夫人瞥了眼外面,不耐煩道:“小翠,讓他們別吵了,什么事啊。”
小翠道:“夫人,我出去看看。”
大夫人點點頭。
不一會兒,小翠跑回來,面色發白,神色焦急,驚恐道:“夫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大夫人淡淡道:“能有什么事兒啊?”
小翠道:“公子,公子他勾結盜匪,被抓個現行,將被問斬啊!!”
大夫人前一刻還笑著,下一剎整個人像凍僵了似的,然后又哭又鬧地起身,急匆匆往老太爺那邊去了,走著走著眉頭猛地一皺,罵道:“轉告信使,讓安晨魚拼死護住吾兒!若吾兒掉了一根汗毛,我一定不會放過她!!她不過是個要嫁掉的賠錢貨,我兒才是給安家傳宗接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