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出一條墨色的陰冷道路。
宋成獨自走在返府的路上。
有著數據,心眼以及實力,他可以輕松避開每一個路人,使得自己就好似行走在府城街道的幽靈,一個不存在于任何人感知的人。
素白線條構成的人形,在漆黑的世界里多已睡下。
少年一路獨行,回到如意商會,翻墻而入,迅速回到了自家宅院,解開斗笠,斗篷.然后坐在小院兒的石凳子上。
他要把在外面時的那股子戾氣、殺氣、風塵氣給泄干凈了,然后再入屋。
戾氣,殺氣是對待敵人和麻煩的。
家里,不需要這個。
但沒多久,房門自己開了。
安大小姐穿著睡袍走了出來,她頭發未梳,卻自有一股慵懶出塵的風情。
這個女人好似永遠懂得讓自己端莊、體面,從不顯出丑態,哪怕是此時也一樣。
她扭著腰肢,邁著長腿,坐到宋成對面,托腮看著他,問了句:“小宋,餓了嗎?”
宋成笑道:“你要讓玲兒給我下面嗎?”
安晨魚點點頭。
她很多事兒都能做好,可唯獨廚藝不行。
她在淤泥低谷之時,就已發誓要做一個強大的女人,所以她不愿十指沾染陽春水,因為庖廚是小女人待的地方。
這是她的原則。
但或許是她對眼前夫君太滿意了,所以.下一剎,她又打破了自己從未打破的原則:“我去也行,只是怕煮的不好吃。”
宋成輕聲道:“訛詐我安家,還有高家,遲家的山河武館弟子死了。”
“嗯。”
“但不是我殺的,袁千客殺了他們,取了他們的錢做軍費,這錢是拿不回來了。”
安晨魚沉默后,邊笑邊輕輕搖頭,似是頗為感慨,然后道:“小宋,你錯了。”
宋成:???
安晨魚淡淡道:“這錢是一定會回來的,而且還是山河武館派人客客氣氣,滿懷歉意地送回來,一分不差。”
她撩了撩鬢發,解釋道:“明日啊,這幾人尸首怕是就要懸在街頭了。山河武館清除了敗類,立了紀律,好了名聲,然后會把錢都給我安家,高家,遲家送回來。
同時,來人一定會訴苦,說出城討蠻有多艱難。
如此一來,咱們安家收回了一萬兩,可卻得連這一萬兩再加個三五千捐出去,資助他們討蠻。
大戶捐錢,官府出征,也不稀奇。
這事兒遲早得有,這不過借勢而為,若沒這勢,官府也會大大方方向各家要軍餉的。
而且,我覺得這件事不僅僅安家,高家,遲家擔著。
整個府城的大戶,都得出錢。
你不出錢,心能安嗎?
那提前出城的馬家,整個家族財產可是都充了公啊。”
宋成默然。
但同時,他又在眼前大小姐身上感到了一股成熟知性女人的魅力,這是真正眼界開闊上位者的魅力,這種魅力附加在美麗的皮囊上,更添萬種風情。
安晨魚慵懶著起身,道:“小宋,伱累一晚上了,我給你下面去。”
宋成道:“安姐,不吃那個。”
安晨魚問:“那吃什么?”
宋成沒說話,挺身而起,一把抱起安大小姐。
大小姐螓首依偎,順勢雙手勾著他脖頸,長腿乖巧地從臂彎處垂下,似風里擺蕩的秋千搖曳著,蕩漾著。
兩人入屋,上馬。
連續施法,暴擊.
次日,事情的走向果然和安晨魚料想的一樣。
不過被殺了“祭天”的不止訛詐安、高、遲三家的山河武館外圍弟子,還有不少人.
零零散散加起來,足有近兩百人了。
這些人.
有的是覺得“北蠻南下、已然大亂”,所以無視律法,直接仗著一身本事妄圖控制某個小家族的。結果,這人被砍了雙手,剁了雙腿,血淋淋的掛在城坊上,還沒死透。
有的是私下通關系,打點城尉,想要城尉悄悄放他們出城的。結果,這一家子直接被抄了個傾家蕩產,家中有點力氣的被拉了充軍,沒力氣的就丟到路邊成了乞丐。
有的是截流家族武者,不讓其去官府的,這也被抄了家
當然,更多的也就是“訛詐”。
畢竟不少人覺得亂世已起,趕緊乘著這時候多搞點錢,然后真等亂起來了,方便開溜。
于是乎,這些人被殺了個精光。
山河武館又派人一家一家地跑,去安撫,去把“被詐的錢還回去”。
再然后,這些被山河武館拜訪過的小勢力小家族,個個兒感恩戴德,又個個兒拍著胸脯說“家族難以為報,只能再支援些軍餉,聊表寸心”。
安晨魚把一萬兩還了回去,順帶又加了三千兩送了出去,送別了那山河武館來訪的兩名弟子。
那倆弟子走著走著,忽地有一人回頭,似乎想說什么,卻緊接被另一人給拉走了。
安晨魚疑惑了下,可饒是她再聰明,這種事還是無法憑空猜中的。
她真不知道那弟子轉身要說什么。
兩名弟子去遠。
其中一人才道:“不順便詐詐她?前段時間,陳家那死者來過安府,發生過口角吧?”
另一人道:“詐什么?你是還沒聽到外務使的話吧?”
“什么話?”
“外務使說,不要節外生枝,陳家那事讓官府隨便和和稀泥就結束了。
這事兒其實簡單,我覺得陳家若實在鬧得兇,抓個沒路引的、有案底的殺了,給他們個交代不就可以了么。”
“這”
“外務使說,那一針.殺他也夠了。你還要查嗎?
再說了,陳家那是個什么玩意兒,你不知道么?”
欲要開口的弟子頓時不說話了,神色凝重,猶豫再三,才疑惑地問了句:“這么厲害?”
另一弟子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誰會承認自己不如人?
你覺得外務使會在這方面說謊么?
那是繡花針!
穿墻,殺人,入地盈尺,結果吧把周邊地磚砸碎了,把針取出來一看,連針頭都沒彎啊!
仵作查了死亡時間,夜巡的也匯報了周邊情況,捕頭更走訪了周邊居民,可硬是沒有一個嫌疑人。
查什么查?”
那弟子喉結滾動,咽了口口水。
就當沒發生過了。
若是平時,手頭什么事都沒有,那或許山河武館還會去查一查。
但現在.到處都忙的一頭的火,討蠻事大,哪個來管這個?
一個陳公子而已,死了,就死了吧。
陳公子死了。用發膩的聲音喊著“晨魚,你打算怎么感謝我”的輕佻潑皮沒了。來炫耀“霜寒劍客”有多天才的人也消失了。
不過,這兩日,雖然沒了陳公子,卻又多出了許多“陳公子”。
這些“陳公子”也是心情頗爽,興致頗高,到處夸耀著自家送去衙門的天才。
而這些天才都不是護院、侍衛之類的,而是這些家族的族人。
想攀附上山河武館、白駝莊的可不獨獨是人,還有家族。
在經過短暫的觀察后,不少家族都把族中有潛力的天才給派了出去。
然后,他們就收到了回報:
他們送出去的族人,竟真的成功成了大勢力的弟子。
有穿上了山河武館弟子衣裳的,有邁入了白駝莊所在的花海坊的。
慢慢地,家族頂尖之人才知曉的“權力架構真相”也被慢慢揭曉。
“漢平府真正統治者乃是三大勢力”的傳聞也開始彌漫開來。
這就讓這些小家族更爽了。
尤其是那些家族中成功誕生了山河武館或白駝莊弟子的家族,更是如此。
這一日晚上,安晨魚在枕邊也忍不住向宋成吐槽了幾句。
“這家那家的都說他們和山河武館,白駝莊扯上了關系。
說他們的人已經成了這兩家大勢力的正式弟子。
還有人倚老賣老,要來點撥我這個小姑娘。
說是勸我別頭鐵了,趕緊把家中強者派出去,否則悔之晚矣。”
“還有,小宋,你的名聲也傳開咧。
不少人都知道你在上河縣做的事。
可這一次,居然還有人說安家姑爺是個瞎子,天生沒資格的,沒能趕上這次加入大勢力的機會,可惜了。”
她又仿著那人的語氣,扭了扭嬌軀,說了句:“可,惜,了。”
端的是一個“高高在上,俯瞰著旁人落入塵埃”的味兒。
說完,安大小姐翻了個白眼,繼續道:“還有人帶著迷人的笑問我,有沒有后悔娶你?”
她說的真生氣了。
宋成輕撫著枕邊娘子,不以為意地道:“安姐,這不是好事嗎?群情激奮,官府籌兵,大戶出錢,眾志成城。”
安大小姐只是這些日子被嘲諷的太多了,再加上心防被少年打開有些發泄口子,這才找回了早就死去的女人八卦埋怨天份,多啰嗦了幾句。
此時聞言,她應了聲:“也對,好事。”
說罷,她又喃喃了句:“墻倒眾人推,但凡有點兒破事,就會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來,騎在你頭上,對你評頭論足。”
“習慣了。”
宋成岔開話題道:“大軍也快開拔了。”
“嗯,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了。”安大小姐依偎在男人懷里,輕聲道,“抱怨歸抱怨,我也希望他們贏的。否則.這府城怕是要被蠻子兵臨城下了。
我看過不少書,也聽過不少說書。
蠻子馭魔獸,擅閃電縱深,千里奔襲。
北蠻族群眾多,而五個大族群卻是蠻王與四金帳,這次不知來了幾個。
漢平府雖在后方,可在魔獸的行動力下卻也和在前線沒太大區別。
若是我,肯定會留足防守力量的。”
“珠山觀不是沒參與招人么?他們肯定是守的。”
“也對。”
“安姐,別多想了,累一天了,睡吧。”
“嗯晚安,小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