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宋成直接被留在了山河武館,和“鐵臂蒼熊”洪居光坐一桌。
吃飯。
宋成來的時機剛好。
山河武館,白駝莊為了招募武者,都開放了自家勢力的名額,并且許以豐厚報酬,那么.對于他這么一個親自登門的形境武者,山河武館會不委以重任?
若是平時,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可現在,不是平時。
這就是宋成在觀察了西城門,發現繞不開官府后,選擇的切入時機。
菜肴上齊,也并不算奢華。
甚至某種程度上也就比這段時間“節衣縮食”的安家好一點。
這倒不是山河武館小氣,而是家家勢力其實都在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打仗,那叫一個錢如流水。
多一天,都不知要多多少錢。
“圍城之際,不喝酒,以茶代酒。”洪居光對這少年瞎子很有好感。
為何?
一,這小子極有分寸,一路打來,根本沒損武館名聲,反倒是外面還有人在傳,說什么“宋瞎子不知好歹,自不量力”之類的話。不過他已經吩咐下去了,說“安家姑爺是漢平府武館的朋友,誰都不許再傳這種話了”。
二,如今城中空虛,白駝莊以及自家老大全部都出征去了。現在突然多出這么個高手,洪居光肯定開心,肯定要留著。這正如宋成所料。
至于玲兒,則跑回家報告情況去了。畢竟姑爺就說出去散個步,結果散出了這種步.她得去說清楚,省得大小姐不明情況,胡亂擔心。
宋成舉茶,和對面莽漢碰了一下,道了聲:“后生本是心中有惑,忽有所悟,就一路尋各館的師傅們交手。
也多虧了師傅們的指教,我到洪外務使這邊的時候,才想通了一些原本未曾想通的地方。”
洪居光道:“你打了一天,到我這兒啊.”
鐵臂蒼熊雖然知道,但心里還是不是個滋味兒。
宋成笑道:“入了形境圓滿的,哪會在乎這等外部消耗?我是熱身熱了一天,到洪兄這兒的時候,狀態正好著呢。”
洪居光擺手道:“得,這消耗還是在乎的。”
說罷,他又疑道:“宋兄弟,你這形境功法,哪兒學來的?”
宋成直接道:“一直在我記憶里的,開了竅,就開始修煉了,練著練著就這樣了。”
說著,他直接起身,擺開架勢,演練起“白蛇勁”化出的“白蛇形”。
如今,他掌控五形,有四形待掌握。
現在只是拿了一形出來。
然而,這已經讓洪居光驚呆了。
草,這怎么還練起來了?
他看了兩眼,急忙甕聲咳嗽道:“宋兄弟,功法得藏著,不外傳的.”
宋成不理他,而是直接將他自創的《白蛇形》一套練完,然后道:“我也不知這功法從何而來,洪兄見多識廣,可認得?”
洪居光見他如此豪爽真誠,心底是感慨萬千,連連嘆息,只道“宋兄弟人也忒淳樸了”,而他的好感度又“蹭”一下往上拔高了,達到了90的地步。
第一印象好。
吃飯吃的開心。
還如此真誠相待。
能沒好感嗎?
此時,他心里已經完成了腦補,只道這少年是某個大勢力遺落在外的,失了些記憶卻還記得功法,由此一路練起來,真不容易。
他抿了口茶,皺眉想了想道:“宋兄弟,你這法子形走輕靈。”
宋成坦言道:“是蛇。”
洪居光點點頭道:“江湖上走蛇形的,這附近勢力也就白駝莊一家。宋兄弟不若等老毒物回來了,我請我家長老代為引薦過去。”
“老毒物?”宋成愣了下。
洪居光道:“就是白駝莊莊主歐陽煞,他們莊養魔蛇的,自然毒。”
宋成道:“那多謝洪兄了。”
兩人吃了會兒菜。
洪居光忽道:“不瞞宋兄弟,如今我府城其實城防空虛,十三關隘往城南縱深,其中有七關連通山道,三關瀕臨大河,都不便蠻子縱馭魔獸施展,可還有三關確是實打實的對著平原,隨時可能遭遇襲擊。
伱看我在這兒,可其實我是在隨時待命,哪兒打起來,我就得去哪兒撐場子。
府城其實還好,外面縣子才糟透了,我們家長老,還有白駝莊的兩位全都出去了,如今在外面的廝殺呢。”
宋成可算是接觸到情況了。
這也是他的目的。
兩眼一抹黑、待在安家的等死等活,他是不愿接受的。所以,在實力再進一步后,他展露在外的實力也跟著提高,從而參與到守城方,以隨時掌控內外情況.
他想了想,問道:“洪兄,珠山觀呢?”
洪居光道:“他們情況有些特殊,和我們,以及白駝莊都不同。不過,他們也會守城,可卻是守著那十座不會被蠻子攻打的關隘。此前,我們長老曾經去邀請他們一起出征,卻被拒絕了。”
宋成奇道:“為何?”
洪居光道:“珠山夫人的搭檔被殺了,她自己也受了傷,正在修養,但這幾天應該快修養好了。
哦,宋兄弟你不知道。
我和你說道說道。
這珠山夫人乃是珠山觀觀主。
她們那一系,不是練武而是練魂的。
她們極擅制造幻境,可本身卻沒什么攻擊手段,所以.她們利用藥物強行做了些藥人出來,配合她們對敵。
這些藥人被藥物引爆潛力,強行突破到了形境的檔次,可本身卻不行,潛力也被耗盡,脾氣很是古怪暴躁。
吶,就是千珍閣一樓那群人。
你去過就知道了,都是群煞比。”
宋成想起那賭兵坊的老板要一百兩包玲兒五夜,明明門可羅雀,卻還要300兩賭兵一次,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洪居光一看就懂,笑道:“欸,是吧是吧?看來兄弟去過,懂了吧?”
“懂。”宋成也跟著笑了起來。
兩人碰了碰杯。
宋成道:“千珍閣賣一些提升修為的丹藥,那些丹藥有問題?”
洪居光擺手道:“那倒沒有。
血露丸,之于勁境武者;
炎罡丹,之余我們形境武者,都是很有效的輔助資源。
我們武館還是他們的長期客戶呢。
制作藥人是另一藥劑,那藥劑掌握在珠山夫人手里,并不對外售賣。”
宋成點點頭。
看得出來,這勁境武者,乃至形境武者想要正常修煉,需要的資源還挺多。
這些他都不太了解,畢竟.他一口都沒吃過。
此時,他想了想,又問道:“洪兄,你說珠山夫人的藥人死了,為什么不直接換一個?”
洪居光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問題就在這兒.”
空氣陡然安靜下來。
洪居光道:“珠山夫人幻境修為高深,且特殊。一旦施展,不分敵我,會將所有人全部卷入其中。除了.瞎子。
能被強行灌藥提升到形境的瞎子藥人,本身也得是勁境高手。
這去哪兒找?”
說完,空氣更安靜了。
宋成忽地明白了一件事。
他忽地明白,那千珍閣叫“婳文”的店員為什么對他有好感了。
想到這里,他也不瞞,直接把這事兒說了出來。
洪居光想了想笑道:“珠山觀算正派的,藥人什么的也不是強行抓人制作,那店員怕是物色了你,然后等著與珠山夫人匯報后再找你去商量呢。
不過,她們怕是萬萬沒想到,宋兄弟你居然就是一名形境高手。這就有意思了。”
宋成道:“洪兄請賜教。”
洪居光道:“珠山夫人從來都是使用藥人,因為藥人完全受她控制。宋兄弟這般的,她怕是沒見過,也沒想過。”
兩人邊喝茶邊聊天。
一個是迫切想“睜眼”看看這周邊的情況。
一個是好不容易等來了個高手能協防府城。
再加之前做過一場,皆是相談甚歡。
期間,洪居光借小解之名出去了一趟,實則是聽弟子來匯報有關宋成情況的。
如今乃是特殊時期,宋成又實力強大,他是想走緊急流程,給宋成委任一個武館名頭的。如此,就讓這小伙子參與到這整個城防體系里來。
可在委任前,他必須弄清楚有關宋成的全部信息。
山河武館勢力極大,就在吃飯喝茶的功夫,外面弟子已經把有關宋成的一切消息都送了過來。
洪居光看著看著,舒了口氣,同時也是暗暗震驚。
這是真正的天才啊
隨后,他又返回,與宋成聊到近三更。
更夫敲更,入夜靜寂。
外面忽有山河武館弟子來報,口稱“宋夫人到了”。
弟子也不傻,他們了解洪居光性子。故而在看到洪居光的舉動和安排后,基本都明白在傍晚的切磋里,這位外務使居然敗給了那宋家姑爺。
如今兩人談得如此開心,于是“一個尋常商會的會長”、“一個其實可以被他們拿捏,而平時遇到可能還需要巴結他們的女人”頓時就變成了“宋夫人”。
洪居光親自把宋成送到門前,想了想,又從懷里鄭重地摸出一塊刻著“山河”兩字的青木令牌,當眾遞過去道:“宋兄弟,此乃我山河武館的客卿令。
執此令牌,只要不出城,任何地方都去得,任何事都問得,聽得,便是跑到府衙去問,去調些兵,他們也會配合。
老哥說句直接點兒的,這城里,無論你走到哪兒,只要把這令牌往桌上一拍,沒人敢不給你面子。”
這令牌,就是宋成要的東西。
宋成雙手接過,笑道:“那我與洪兄一般,皆在家中待命,若是哪個關隘打起來,洪兄需要我了,只管讓人來通知我一聲便是。”
他正需要知曉危險什么時候爆發,在哪兒爆發,也需要歷練。
而就今日和洪居光一戰,居然也刷新了他“《玄武真形》推演黃級甲品的成功率”,使其從“萬分之二”變成了“萬分之四”。
多來幾次形境高手的挑戰,這成功率還會快速翻倍。
洪居光見他如此爽快,心中也是喜歡,于是一抱拳道:“那老哥就不客氣了,有事找你。”
宋成也抱拳。
洪居光哈哈大笑,然后深深看了一眼正裹著白金斗篷從遠而來的安晨魚,道:“宋夫人,你找了個好郎君啊。”
馬車返程。
車里,安晨魚依偎在宋成身側,道了聲:“局勢已經差到你需要自揭底牌了嗎?”
她記得宋成的力量,知道他是形境。
這是安家最大的底牌,也是宋成自己的底牌。
可如今.
她輕輕嘆了口氣。
當底牌揭開,那就沒有回旋余地,也沒有退路了。
宋成貼到她耳邊,輕聲道:“那是過去的底牌。”
安晨魚:???
“你”
她愕然地看向自家男人,只覺這個男人充滿了神秘,永遠會給你驚喜,也永遠會讓你感到安全。
“別那么累。”宋成道。
安大小姐倒在他肩頭,水墨般的長發從他肩頭垂落,心中浮出一抹安心感,她輕輕應了聲“嗯”,又道:“小宋,你希望我好好做個宋夫人嗎?”
宋成道:“我喜歡安姐本來的樣子,那樣的安姐才最美。”
安大小姐柔聲道:“謝謝你,小宋。
等有一天我不忙了,我一定乖乖地做你的宋夫人,給你洗衣做飯,給你養一個孩子,然后每天什么事都不管不問,只等著你回家。”
她和童娘子,乃至英兒都不同。
武道的追求是沒有止境的。
但她,并不追求武道。
宋成的橫空出世,讓“之前嘲諷說可惜了,娶錯了的人”全體失聲,而只是隔了一晚上,第二天,安家門前就熱鬧了起來,可以說門庭若市。
不少人都來祝賀安家姑爺突破,恭祝安家姑爺成為武館客卿。
賀禮紛紛,多如雪。
之前的幾聲嘲諷全部消失了,剩下的都是恭維,都是好話。
如意商會也都是振奮無比。
宋成只是展露了一形的實力,就足以解決掉不少問題。
人心,穩了。
四方信息,通達了。
若有比較危險的風吹草動,他宋瞎子會第一時間知道,然后親臨現場去判斷危險程度。
他負責的是支援。
府城的大梁依然由強大的三大勢力挑,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形境武者”,他只需管好自己的小家就可以了。
當然,若有人著實逼的緊,他也只能顯露出“不普通的形境武者”的一面了。
只要城沒破,一切都好說。
城若破了,那就只剩逃亡一條路了,而他能護住的頂多只是幾個人。說不定再來個意外,那他就可能會永遠的失去某個親友了,也許是趙華,也許是英兒,也許是安大小姐,甚至是童嘉。
宋成忽地想起上河縣。
那邊還有不少他認識的人,還有如意商會留著的人。
那邊城門和城墻,他都還記得。
他在城墻上守過,在雨后的午夜驚喜地看到童娘子和英兒過來送夜宵,與安晨魚一起靠著冰冷的黑色磚墻看過星星,也曾順著那城垛孔洞看向那城外灰茫茫的山林。
記憶歷歷在目,只是卻不知現在如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