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安府忙的再如何熱火朝天,但珠山夫人的離去以及帶來的一系列影響,終究使得安府空寂了許多。
如今安府分外院,內宅,家主宅三片區域。
外院便是護院,管事之類;內宅本是安家族人,可現在隨著安家的做大,不少族人都分到了些事務。
這些分到了些事務的族人搬遷了出去,落戶在安府附近,然后定期返回,向安大小姐匯報,又或是小心翼翼地說著“希望去做更多的事”。
家主宅,自是安家禁區,也是安家最核心的區域。這兒的常住人口,便是宋成,安晨魚,童嘉,英兒,玲兒。
珠山夫人因為與宋成搭檔和傳授童娘子知識的緣故,自也是住這里的,現在她一走,屋子也空出來了。
不僅如此,其連鎖反應便是童娘子也如過去的安大小姐般瘋忙了起來。
宋成屬于是才把一個“加班加點熬通宵”的娘子給勉強拉回了正常作息,這又冒出去一個.
珠山觀事兒多不多?
童嘉沒當代理觀主時以為不多。
可在她當上后,她終于知道為什么之前她會有這種感覺了。
因為,珠山夫人沒處理的事務太多了
珠山夫人醉心于研究藥劑,煉制丹藥,那些事務有不少都積壓已久。
典型屬于“高興做的事老娘就做,不高興的暫時就放著”。
不過,這些積壓的事其實還不算急促。
可珠山夫人走的時機太好了,屬于是大戰過后、一切平穩時,就走了。
結果呢?
珠山觀掌控的四縣之地中有三縣之地瘋狂來求援。
為什么是三縣?
因為還有一個就是被蠻子屠了的斜谷縣。
斜谷縣說是被屠,可還是有漏網之魚的,這些漏網之魚構成了難民,四方奔逃,如今正跌跌撞撞,各處輾轉。
餓殍葬地,易子而食,這些塵埃里的事兒,就沒幾個人注意。
可童娘子本就是從村坊里走出去的,她怎么會不注意?
處理各種觀內事務,賑濟災民,煉丹,學習,練武,治疑難雜癥,抓著珠山夫人留下的書仔細研讀,再加上在路上的時間,吃飯的時間
童娘子常常是抬眼時是白天,還沒反應過來,天就黑了,再一看看沒處理的事兒還很多,想想若是能多處理一件說不定就能多活些人,于是她便埋頭繼續干了,等再回過神來都已經過了午夜了。而此時趕回安府也需要時間,于是,童娘子干脆就在珠山觀的辦事點倒頭大睡了。
她也想把事兒徹底分給下面的人辦。
可所有人都不答應,因為觀中規定,決策必須由觀主來做出。
宋成依然清閑。
他四處走走,有時間就拎著禮物去海坊白駝莊去拜訪一下。
白駝莊弟子對這位宋二爺也是熟了,但凡宋二爺來,稍稍通報,就可以進去了。
“宋二爺”的“二”字,對應著的是“大館主”的“大”字。
無形之間,人們都已經接受了宋成的身份。
因為宋成并不是突然空降,他的上升速度雖然極度迅速,卻也很平滑。他在蠻子圍城,鬼仆偷襲時,曾經出現在許多人視線里。再加上安家積累的諸如為石內務使兒子治病,設立粥鋪等事兒,更使得“宋二爺”這三字不會被任何人嫉妒,而會有一種理所當然地視為自己人的感覺。
而府城幾方入口,都已經配備上了珠山觀提供的“顯形水”。
普通人喝下沒事。
但鬼仆喝下,就會血肉剝落,露出原本的惡鬼之態。
這些鬼仆在被發現后,大多被駐守武者和軍隊斬殺。
可還有少部分沒有被立刻殺死的,則是被綁了起來,上了鐐銬,以作研究。
這是宋二爺的吩咐。
下面人自然照辦。
這一日,武館來報,說活捉了幾個。
宋成便讓先看好,他會去看看。
可是,宋成又擔心自己單獨研究,怕是研究不出來什么。
所以,特意拉了童娘子一起。
童娘子之前也是個懂的不多的。
但現在,她已在把珠山夫人留下的觀想法、以及記錄鬼怪之類的書冊認真看了幾遍,見識已然增長。
于是一口應了,隨后帶著珠山觀的一位心腹齋主來和宋成會合。
珠山觀這種練魂士勢力不同于正常江湖勢力的內外務使,內部有三齋。
一齋,藥齋。
負責種藥,煉藥,買賣。
二齋,采齋。
負責采藥,而這種采藥可不單單是去山上采藥,還有之前從鬼仆身上“采藥”,從魔獸身上“采藥”,以及去外搜尋合適的愿意當藥人的目標。
三齋,藥人齋。
負責培育藥人,使其平穩突破,以及最大限度的拔高實力。畢竟藥人是以藥物在自身極限之上更進一步,這一步能到哪兒,就要當時表現了。
這三齋之中,最辛苦、最強大卻也最有前途的自然是“采齋”,因為“采齋”是需要外出辦事的。修煉資源自然需要砸在他們身上。
這也使得每一個珠山觀想要上進的人,都是想加入這采藥齋的。
就像之前的“千珍閣二層的店員婳文”,他本是“藥齋”的,但在舉薦宋成立下功勞后,就被調去了“采齋”,所以后來宋成才會看到婳文去搜集鬼仆尸骸,還會看到婳文友善又開心地對他揮手。
這三齋齋主之中,唯一能得閑的,其實也就是藥人齋齋主。
這齋主叫陳寂。
這是個喜歡穿著紅底白碎襖衣的胖女人。
這胖女人也是煉魂士,身后隨著兩名“形境”藥人。
在外,這位藥人齋齋主平日里面色兇惡陰冷,讓人感覺很不好親近,但奇異的是.她對童嘉卻很熱情,也很友善,似乎沒有半點兒嫉妒這種“幾乎可以說是從天而降”的代理觀主。其態度和珠山夫人幾乎保持了一致。
而在宋成親眼看到陳寂后,在看到其對他的好感度竟然也高達了90的時候,他知道.這種態度不是裝的。
三人穿行入陰冷的囚獄回廊,走了一小會兒,就到了關押鬼仆的特殊囚籠前。
其中,籠壁加厚,鐐銬皆非凡鐵特制。
“陳姐,我和相公待一會兒。”童嘉道了聲。
“是,觀主。”陳寂恭敬應了聲,然后領著兩名藥人退遠。
旋即,兩夫妻看向面前的囚籠,以及隔著那粗壯的鐵欄桿,望向里面的鬼仆。
宋成道:“童觀主,你都兩個晚上沒回家了。”
童娘子輕輕嘆了口氣,道:“今晚回。”
宋成抬手,依次點向遠方鬼仆。
“兩個普通鬼仆,兩個勁境鬼仆,形境沒有。
鬼仆比較特殊,一旦成為鬼仆,最低也是力境。
所以,普通鬼仆,就是力境鬼仆。”
童娘子道:“夫人其實早研究過這個了。
單單從外表,是分辨不出鬼仆的。
它們就連身子都是暖的。
除非,你能切開他們的身子,那才會發現其中藏著的靈異因素,人皮,墳土,蠟.等等等等。
它們繼承了生者的記憶和特性。
甚至是部分智慧.
雖然會有些呆板,不如生前,但也很可怕了。
至于轉化
我也不清楚。”
宋成拍了拍手。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囚衣的死囚犯被押了過來。
那死囚犯嘴中被塞著布,正一個勁地掙扎著,眼中閃爍著恐懼的光。
童嘉露出些微不忍。
宋成道:“這位曾是個村坊的村長,一個年輕姑娘在夜晚被玷污,去尋他主持公道。這村長鼓動著村民,說若不是這年輕姑娘不檢點,穿的漂亮,那里會被玷污?
然而,村子里還是有不少人支持那姑娘的。
村長無奈,只能說調查兇手。
這事兒不了了之,而后,饑荒很快到了。
那年輕姑娘家沒得吃,與其母餓了幾日,上門尋村長,村長只說還需過幾日才能輪到她家。
這時,又有人拿著肥肉上門。
眼看著母親快要餓死,姑娘用身子換了肉。
之后那姑娘的名聲就徹底壞了,無論無論走到哪兒,都被指指點點,罵人的把世上最惡毒的話全都罵了出來,特別難聽。
姑娘的母親不堪其辱,上吊自殺了,那姑娘也自殺了。
而玷污這姑娘的.則是這位村長的兒子。
控制著救濟糧食分配的,正是這位村長。
當然,這事兒也不足以讓這位被暴露,被抓來。
主要是別的惡事辦多了,被山河武館巡行的弟子給逮到了,然后一查才查出這許多事來。
東家,你還覺得他可憐嗎?”
宋成抓著這死囚犯,打開牢門,一把把他塞了進去,隨后拍拍手。
牢籠中傳來“哧哧”的鐵鏈拉伸聲。
四名被鐐銬緊束在墻上的鬼仆頓時能夠活動更遠距離。
可四個鬼仆沒動。
宋成帶著童嘉轉身離去,藏到一處偏僻之地,偷偷觀看。
許久,那四名鬼仆忽然動了,一個個兒撲向那已經嚇得尿褲子了的村長。
村長很快被肢解,繼而宋成看到其中一個鬼仆從口中嘔出帶著惡臭的泥水,然后把這些泥水一下一下地拍擊在那被肢解的尸體上。
頓時,被肢解的身體如是擁有了磁性,“啪啪啪”地粘合了起來,傷口也恢復地完好無恙。
繼而這未被束縛住的鬼仆村長則是撲向被鎖的鬼仆,想要用自身獲得的怪力扯斷鎖鏈。
在宋成看里。
那個口吐惡臭泥水的鬼仆剛開始實力是“2525”,但是消耗泥水,把村長變成鬼仆后,它的實力則變成了“1010”。
鬼仆想要轉化鬼仆,自身會削弱,倒退一個檔次。
而鬼仆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它們都被特制鐐銬鎖著。
但村長沒有。
若是村長變成鬼仆,說不定就可以扯開鐐銬,砸開鐵籠,放它們出去。
于是,他上前,隨意將鬼仆村長制服,然后又給這新鬼仆上了鐐銬,單獨關押到一個新的牢籠中去。
繼而又拍拍手,叫入了第二個死刑犯,然后丟到了新鬼仆所在的囚籠。
可這一次,村長鬼仆卻沒動手,只是一個勁地在鼓動那死刑犯,讓他想辦法帶著他一起逃出去。
宋成若有所思,繼而繼續實驗.
許久,他得出了一個答案:
鬼仆想要轉化鬼仆,最弱得是“勁境”的。
而在轉化之后,“勁境”鬼仆就會跌落“力境鬼仆”,所以若無必要,它們不會轉化。
這個結論,讓宋成稍稍放下心來。
否則,鬼仆若是能毫無限制的轉化,那也太恐怖了。
他掃了眼側邊,卻見童娘子眼中帶著愕然。
宋成道:“童觀主,伱有什么發現嗎?”
童嘉輕聲道:“晚上說吧。”
宋成點點頭。
入夜。
三人久違地躺在一起。
只是童娘子格外累,只是草草地與宋成弄了幾下,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安大小姐為了孩子能順利孕育,則繼續與郎君重復著之前的步驟,任由那“子母河里的泉水”“咕嘟咕嘟”地流淌入仙女洞,久灌不出。
又許久,童娘子醒了點。
宋成為她舒經活血,以外力幫她提升著修為。
童娘子這才道:“累壞了。”
宋成道:“童大觀主日理萬機,小宋佩服。”
童娘子“呸”了聲,道:“北地刀王,宋二爺,別笑我了。”
兩人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旋即,宋成道:“你白天要說什么?”
童娘子道:“我看了鬼仆那以惡臭泥水涂抹身子,從而制作鬼仆的做法。發現.和制造藥人好像。”
她沉默了下。
安大小姐道:“我我去隔壁睡吧。”
童娘子道:“安姐姐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說的。我只是在想
制造藥人中,縱然有諸多藥物,可其中一樣藥,卻是用一次少一次,所以我珠山觀的藥人也不是無限制制作的。
那用一次少一次的藥,就是白毛。”
“白毛?”
宋成很疑惑。
童娘子道:“咳咳,就是一種白色的毛發。
柔柔的,冷冷的,像是不會融化的冰晶。”
宋成道:“我和珠山夫人搭檔時,其實見到過她身后幻出的東西,那是一只巨大的幽暗狐貍。
當珠山夫人褪去外面厚重衣裳,踢去足履,翩翩起舞時,她會徹底變成另一個人,很嫵媚,而她跳的舞蹈
我怕世上就沒有男人能不動心。那就是她的幻境。”
夫妻三人,對外哪怕再秘密的事,在這兒都可以隨意拋出。
童娘子道:“老師給我留了觀想法,但她說這力量是不詳的力量,絕不對能修煉。
但如果有人中了詛咒,就可以試著練練了。
那觀想法,我我翻看了。
我看到了一只狐貍。
可是,那一頁似乎刻意被損毀過,以至于狐貍的樣子有些模糊,像是在紙頁里浸泡過。現在,我知道了,那狐貍應該白色的,幽暗的,嫵媚的.”
宋成道:“所以,珠山觀的一切力量源頭,其實就是這只狐貍。
而這只狐貍的毛發,還擁有著部分轉化鬼仆的力量.”
三人沉寂了下,忽地異口同聲道:“狐鬼。”
宋成理了理思路道:“珠山夫人被惡鬼詛咒,然后無意之間觀想了狐鬼,掌握了一部分狐鬼的力量。
娘子,你們珠山觀別的練魂士是怎么練的?”
童娘子道:“他們.觀想珠山夫人”
珠山觀最大的秘密,直接就被拋出來了。珠山夫人觀想幽狐。
珠山觀弟子觀想夫人.
可更多的懸疑卻產生了。
呼嘯的風在窗外,好似夜色成了轟隆隆的怒潮,要把世間一切埋沒。
許久,安大小姐忽地道:“珠山夫人能看出鬼仆,是因為她距離狐鬼最近。而觀想她的那些弟子,則與鬼狐之間隔了她,所以力量大減,只能神魂出竅。
可是可是相公,你你為什么能看到鬼仆?”
本來,安大小姐不是“圈里人”,還以為“看破鬼仆”的事不算難,所以當初在縣城里當她知道宋成可以看穿鬼仆時還沒那么驚訝。
可如今.在知道整個府城就只有珠山夫人一人能看破鬼仆、且知道珠山夫人為什么能看破鬼仆后,她真的驚恐了。
在做好成為母親的準備后,她的野心在緩緩消退。
對宋成更多的,也成了擔心。
童娘子則是眨巴著眼看著自家男人,想了想道:“安姐姐,相公那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云娥很特殊,我們相公也特殊。”
安大小姐頓時想起那事兒,這才點了點頭,然后道:“也不知運河那邊挖掘的怎么樣了。”
宋成道:“不論怎樣,只要運河聯通到塘河。
天船,高林會用錢開道,然后掘開口子,讓塘河聯通到運河中來。
我擔心臨時使用骷髏雙魚佩聯系會出意外,于是直接就把這命令給他們下了。他們掘完之后,會告訴我一聲。
現在,我最想知道的是,我和惡鬼還差了多少。”
蠻地。
天穹落著幽暗的雪。
安靜的,一點點的落地。
珠山夫人持節而來。
蠻王招待。
隨后,珠山夫人取出藥物,只道:“飲之者,若是鬼仆當顯原形。”
蠻王將信將疑,卻還是挑了些人嘗試,然后又問起練魂之法。
珠山夫人只是搖首不言。
正在這時,一名端著椒鹽魔獸大骨頭的蠻子從外而來,越來越近,珠山夫人猛然一指,道:“他是鬼仆。”
話音才落,那蠻子手中暗藏的弩箭扳機就扣動了。
一根弩箭“嗖”一下激射而出。
箭快,蠻王更快,抬手便是一巴掌猛然拍出。
空氣里好是顯出個利爪虛影。
那想暗殺珠山夫人的蠻子整個人如中了空氣炮彈,被砸地胸口下陷,血肉淋漓,倒飛出去,直到落地,才化作了碎裂的鬼仆。
大蠻王又驚又喜地看向珠山夫人道:“莫不是練魂士能看出誰是鬼仆?”
“鑒別鬼仆”這事兒已經讓大蠻王苦惱很久很久了。
現在有了個能一眼鑒別出的,他豈不欣喜若狂?
珠山夫人道:“只有老身能看出。”
蠻王興奮道:“那夫人不妨就留在我營中,本王.”
忽地他想到留質府城的兒女,又道:“不是強留夫人,而是我們北蠻真的需要夫人。”
珠山夫人想了良久,整個營帳中的空氣也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許久,珠山夫人道:“若要我留下,那在有關惡鬼的事上,就得聽我的。”
蠻王欣喜道:“自然!”
珠山夫人道:“老身不知是誰給你們出了那等挑撥離間的惡計,但大王既要留我,那就該知道我們的敵人是惡鬼,而非大商。
挑撥離間之計,也只是讓我們人類自相殘殺。
所以,老身先說四件事。
一,分些糧食去六鎮。”
蠻王:???
他剛想跳起來說“不可能”,但卻還是咬了咬牙,道:“行!”
“二,大商既允諾于此駐扎,且會遣人來助你們種糧,那便安心駐扎于此。”
蠻王道:“行了。”
“三,那等挑撥離間惡計之人,不知是誰,可否讓老身看看?若是心懷不軌,當即誅殺!”
蠻王舒了口氣,然后把丁思谷的事緩緩講來。
珠山夫人聽著聽著,本是挺正常,可忽地聽到這“丁思谷”與“宋成、童嘉”竟是一個村子走出來的,不禁愣了愣,心中實是萬般感慨。
“第四條呢?”蠻王又問。
珠山夫人道:“所有天葬的尸體,都需改為火葬。
若鬼潮襲來,老身擔心一切天葬者會復蘇,化作鬼仆。
可若火葬失了尸體,那就不至于生出這般禍事了。”
蠻王愣了愣,旋即勃然大怒。
天葬,乃是一直以來的傳統,哪能火燒?
這簡直.
他深吸幾口氣,悶哼一聲:“夫人是想整個北蠻跳出來反我么?”
珠山夫人嘆了口氣,道:“如此,必生禍事。”
大蠻王道:“便是有些鬼仆,我蠻族也能對付。”
珠山夫人道:“在鬼潮期間,新死之人還會化作鬼仆。縱能對付,又需犧牲多少人?”
大蠻王咬咬牙,許久,一拍板,吼了句“來人。”
旋即,他便交代下去,讓人匆匆去辦了。
兩人又好一陣聊天,定了種種規矩。
珠山夫人為了能夠維持“大商北蠻”之間的關系,使得人族內部不再爆發戰爭,甘愿久居蠻地,促進兩族之間往來。
而她又親自手書一封,令隨行而來的山河武館弟子帶回,以證自己心跡,以讓漢平府了解她的目的。
時間飛速流逝.
轉瞬,一個多月就過去了。
去往六鎮的商隊順利返回了。
一些殘存的村坊中的百姓紛紛前往最近縣城“避冬”。
而“顯形水”也從府城被送向了各地縣城。
這些縣城原本最強者乃是“勁境武者”,可現在,漢平府的三大勢力已經把長老,內務使外務使都派出去了,各地皆有強者駐守,以抵御今年可能存在的鬼潮。
“在鬼潮徹底到來前,把縣城中可能存在的鬼仆給清掃干凈”,就成了每個縣城火急火燎執行著的任務。
然而,問題就出現了,“顯形水”并不是可以無止境地稀釋的。
所以.數量供不應求。
府衙的官員們每天幾乎都在珠山觀外等著新的“顯形水”生產出來。
一旦出貨,立刻運往各方。
童娘子忙的格外暴躁.
這事兒,還就只有她能忙。
因為“顯形水”的配方是掌握在她手上的,珠山夫人也吩咐了這配方是不能泄露出去的。
童娘子剛開始還覺得老師有點不地道,畢竟若是越多人掌握了這法門,那不是越多人能制造“顯形水”嘛。
可是,當她真正看到配方,并且開始制作后,才知道“不是老師不肯給,而是給了不僅無濟于事,而且還可能泄露珠山觀的核心秘密”。
為何?
因為這配方里最最核心的一個物件兒就是————白毛。
老師給她留了一小箱般的白毛,這是制作“藥人”和“顯形水”的核心資源。
可這些白毛用完了,那就徹底完了。
根據老師的說法,這一箱是足夠用很久很久了。
她也會估算著時間,在這一箱消耗結束前,再去弄點回來。
怎么弄?
老師沒說。
制作這“顯形水”,除了“白毛”,還要“倦晝草上的無根水”。
倦晝草,是一種稀罕物種,暮時開,見晨而凋,也就珠山觀最深處種了不少。
“倦晝草上的無根水”每日產量有限。
“白毛”總存量有限。
童嘉只能憋著一頭的勁,每天不停制作。
而一旦制作出來一瓶“顯形水”,就能被稀釋個上千倍,供數千人測試用。
可饒是如此,還是供不應求。
宋成想來幫忙,卻也被拒絕了。
身為代理館主,童娘子也得守規矩,尤其是知道老師為了“北蠻大商的和平”,竟然自己留在蠻地了,童娘子就更是要守這規矩了。
她心里是想把這些和相公一起做的,可那么一來,總覺得特別對不起老師。
所以,就這樣了。
宋成也無奈。
但要強迫童娘子停下,他也做不到。
童娘子七晚有七晚睡在珠山觀的觀主殿,他也能理解。
就算他不理解,每日去珠山觀看看外面排隊等著“顯形水”的那些官員焦急的模樣,他就都懂了。
大冬天的,還有遠道而來的縣官為了搶一瓶顯形水,直接在觀外石階上打地鋪的。
這說明人家縣城已經糟糕到什么地步了。
宋成怎么能阻止?
他還是第一次和童娘子這般分開。
而更“糟”的是,安大小姐有孕了,大夫于數日測出了喜脈。
這是大喜事,宋成是欣喜若狂。
可因此,他入夜和安大小姐同眠時,也不能再去做那夫妻之事,只是傻乎乎地貼在她肚皮上,試圖聽出胎動。
安大小姐溫柔地看著他,笑著道:“哪兒有那么快。”
宋成也笑笑。
安大小姐道:“相公這么喜歡孩子,等嘉兒妹妹歇下來,也讓她生一個。”
宋成點點頭。
可一時半會兒,他估計是不行的了。
此時,他急著生孩子其實還有個原因。
那就是“生殖隔離”。
他擔心隨著自己變強,誕下子嗣會變得艱難,因為“氣境”其實就已經打破了凡人壽元的百年桎梏。
對他來說,這種壽元的增長是沒有感覺的,可任何武者卻都是在孜孜不倦地追求著這境界的。
入“氣境”,增壽一甲子。
“氣境”大成,又增一甲子。
待到圓滿,再增一甲子。
三甲子,合計一百八十年。
這已是長壽仙人了。
那“氣境”之后呢?
氣境,在宋成看來,其實只是“黃”級的巔峰。
那之后的“玄”級呢?
若是他入了“玄”級,能否還能和“黃級”底層的安大小姐誕下子嗣?
他不確定。
為了避免這種風險,他要盡早生產。
否則長生到千年萬年萬萬年后,這世上卻沒有他的后裔,那想想也是極孤獨的。
此時,溫軟的觸感從耳間傳來,宋成回過神來,輕輕摟著娘子,道了聲:“安姐,睡吧。”
安大小姐輕輕應了聲。
她微微側向一邊,以讓身子舒服地舒展。
宋成從后摟著她。
半夜,安大小姐只覺身后臀隙有些異樣,猛然一驚,醒了過來。
微一察覺,她便知道了是什么。
于是翻側身子,輕湊到自家男人耳邊,道:“小宋,別的地方也可以.”
宋成笑了下,揉揉她頭發,道:“安姐,想什么呢,睡吧。”
安大小姐再度側過身,咬著嘴唇,眼睛眨巴著,若有所思。
珠山觀。
童娘子天還沒亮就醒了。
一會兒就是采集“倦晝草無根水”的時候了。
倦晝草只要天一亮就會枯萎。
一枯萎,無根水就會消失。
所以,留給她采集的時間頂多就只有兩炷香時間。
她得提前起來。
可今夜,許是起早了,她想躺下又睡不著,于是挑燈翻起了老師留下的書。
一本本翻,翻著翻著,她又翻到了那本觀想法。
圖頁上,繪著一只狐貍。
好似是紙頁浸了水似的,那狐貍整個兒顯得極為模糊。
然而,前些日子和相公聊天所知的一些信息卻在她腦海中自然的閃過。
“巨大幽狐”、“嫵媚”、“跳舞”、“幻境”、“白色的幽狐”.
她腦海里,這狐貍的模樣越發清晰和完整。
忽地,她眼前陡然一亮。
好似黑白的世界被劃破,好似模糊的水層被擊穿,她看到了一只狐貍。
一只白狐,在腐爛的白骨世界里,舒展著尾巴,正閉目而眠。
而白狐身上的“白毛”好像她用來制作“藥人”和“顯形水”的白毛。
就在她看到狐貍的那一瞬間,狐貍好像也心有所感,其一雙狐媚眼兒猛地睜開,笑吟吟地對上了童嘉。
銀鈴般的空靈縹緲笑聲,陡然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