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大商,門派林立,類似“軍閥割據”。
故而,漢平府這北地勢力的突然發作,著實讓北雪州府五分半堂有些措不及防。
在事態爆發的第一時間,大堂主立刻派人安撫各方,駁回北方傳來的各種謠言,可是.任由他怎么辯駁,謠言卻如落入油鍋的火星般,再也無法停不。
這一年來,百姓、士兵死傷不知幾何。
人們經受的苦難不知幾何。
如今,這些痛苦,憤怒好似全然尋到了個宣泄的口子。
街頭,甚至連不知“五分半堂”是什么的乞丐,也都會跟著去罵,言之鑿鑿地確定北地是出了人奸,若非如此為何鬼潮如此可怕?為何之前沒有?
災禍的源頭就是五分半堂。
所有人的苦難就是五分半堂!
謠言很快升級,自發地產生變種,從最初的“人奸”之類,變成了“北雪州五分半堂所作所為惹得天怒人怨,故而才降下災禍”。
此時,五分半堂大堂主正陷入極度憤怒之中,這位衣著華麗、佩劍鑲七寶的上位者在堂中來回走動,不時聽著外面匯報來的各種糟糕信息,吹胡子瞪眼。
與漢平府一樣,五分半堂不少高手都是外派的,此時真正坐鎮州城的并不多。
但和漢平府山河武館結構稍有差異的是,五分半堂這邊是掌控著兩個府城,其規模,無論是幫眾還是高手都是山河武館的三四倍之多。
所以,他才有底氣。
很快又有幫眾從外跑入,匯報道:“大堂主,我們按照您的吩咐去傳播了,說這完全是漢平府反咬一口,真正勾結鬼仆的人是他們.結果”
“結果怎么了?”
“結果,州城這邊是好了不少,可外面卻似乎沒有半點效果。”
“不可能!”
大堂主苦惱地揉著額頭。
他一屁股坐在大堂正中的太師椅上,托額想了想,旋即擺擺手,示意手下離去。
待到那弟子走后,他一咬牙,似是下定了決心,匆忙走到五分半堂后院的一處隱蔽處,打開機關,地面露出一扇入口,陽光照出漸次往下、越發深邃的階梯。
大堂主匆忙拾階而下,兩側石壁懸著的銅手燈逐漸亮起,越發顯出這階梯的漫長。
光影霍霍間,大堂主來到了盡頭。
盡頭是一扇門。
大堂主恭敬地敲了敲。
很快,門扉打開,一股子奇異藥味從里散發而出。
味道不姑且不論,但那撲面而來的冰寒卻足以將普通人,甚至是普通武者給凍僵。
大堂主頭發,鼻梁皆如枯草落霜,轉眼就變得堅硬且霜白,他略一運轉氣血,這些冰就化開了。他抬眼看去,卻見兩名面容冷漠的黑衣武者正盯著他,還有兩名黑衣武者則沒有盯,原因是.這兩人是瞎子。
大堂主瞳孔微縮,全身繃緊。
這些黑衣武者他都認得。
他親手送過來的嘛。
這是藥人!
只不過送來的黑衣武者還只是普通的氣境強者,如今被做成了藥人,卻不知力量如何了。
藥人,大堂主是聽過的,這玩意兒一般都是從“勁境”提升到“形境”的,可“把氣境再往上提升”的這種他卻是聽都沒聽過。
無他,根本沒這種品質的材料。
“將勁境提升到形境”的基本是世家所能做到的極致,因為那材料乃是他們自產自銷的,而若想更高一層,則只能從惡鬼身上的獲得某種靈異元素。
“大人。”
大堂主恭敬道。
聲音落下,地下密室里一處隔簾拉開。
一個相貌俊俏如妖,身形頎長高大,幾乎是任何女人夢中情人的男子走了出來。
英俊男子問:“何事?”
大堂主苦笑著把這些日子事情講了一遍,然后道:“我本已做好安排,以質疑北地刀王之名為由一邊上門挑釁,一邊通過他的眼睛大肆宣傳他和惡鬼有關聯,繼而把水攪渾。
同時,我會趁機綁架了他妻女。
我聽說他有位妻子,正懷孕。
只要綁回來,那就可以逼迫他,威脅他,讓北地刀王發了瘋,成為我們掌心的一顆棋子。
可現在.”
英俊男子打斷他,用一種上位者的威嚴,淡淡道:“無妨。
北地刀王,不過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小人物而已。
小人物,無論怎樣蹦跶,都影響不了大局。
珠山夫人和蘇凝玉那小東西的仇恨是化不開的,她必然會帶著蠻軍去漢平府。
而我聽說蘇凝玉領人出城對付惡鬼去了。
她必然重傷而歸。
到時候,氣勢洶洶的珠山夫人會和重傷的蘇凝玉對上,蘇凝玉必然不甘,也會去見那封印她許久的珠山夫人。
那時候才是我們出手的契機。
這才是大幕開場,其他的一切都沒有那么重要。”
英俊男子微微一笑道:“許多事本來我都準備親自安排,可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卻比我想象的還要順利,蘇凝玉居然被個蠢丫頭無意從封印里放了出來,而她居然又親自領兵外出了。愚昧。”
大堂主長嘆一口氣道:“大人.據我得到的消息,珠山夫人本來打算帶領蠻軍去漢平府,可又臨時取消了。”
英俊男子露出思索之色,然后氣定神閑地問:“是什么緣故?”
大堂主道:“因為外面在瘋傳,說我們五分半堂和惡鬼合作,并于數十前年害死了珠山夫人全家。”
英俊男子:???
頓時,他氣不定,神不閑了,皺眉問:“這種毫無證據的話,怎么傳起來的?”
大堂主苦笑道:“就是忽然傳起來了,是漢平府那邊傳的。”
英俊男子道:“他們沒證據!別人憑什么信他們?”
大堂主沉默難言。
這問題,他怎么知道?
就忽然所有人都信了。
鬼知道什么原因啊。
旋即,大堂主又把外面流傳的各種版本謠言一一說了遍,那英俊男子徹底的目瞪口呆了。
因為這些謠言竟然有七八分接近真相。
可問題是,他做事極度保密,根本就沒有泄露過半點消息。
為什么會這樣?
這什么道理?
而就在這時,大堂主忽地心有所感,苦笑道:“大人,有緊急信息又來了,我”
英俊男子煩躁無比,可只是這幾句話的功夫,卻又平復下來。
罷了,做局只是為了確保計劃的成功,如今縱然局出現了問題,正面對上,他難道會輸么?敵在明,他在暗。
時機雖然沒有那么好,但他親自出手,結局不會改變!
大堂主匆匆離去。
地下密室門扉關閉。
英俊男子神色陰晴不定,喃喃著“北地刀王”的名字。
事實上,他從未覺得“北地刀王”是個小人物。
他扯開衣領,那內里的胸口肌膚光滑白膩,赫然就是個“男魅魔”,除了那在心臟外的肌膚顯出幾分極其突兀的粗糙。
那粗糙像是皮膚忽然起了鱗,像是一種怪病,可細細看去卻是白蠟和墳土的堆疊。
‘和我一樣的人,怎么會簡單?’
‘不過我了解過,你是從塘河出來的塘河的新生惡鬼,可沒那么容易活下來。’
英俊男子冷聲自喃。
這世上,也不獨宋成一人有“惡鬼的祝福”。
“渾水摸魚不成,那斬首.也是一樣的。我就不信蘇凝玉不會受傷歸來。”
“惡鬼,是那么好封的嗎?”
話分兩頭,大堂主去到前廳,看著從外倉促跑來的弟子問:“何事?”
那弟子面帶驚恐,氣喘吁吁道:“六鎮.六鎮說北地百姓的苦不能白吃,說刺殺恩公之仇不能不報,于公于私,他們都要替天行道。”
“說重點!”
“六鎮打來了!”
大堂主:???
“他們乃是受皇命鎮守在北地的,豈敢亂動?他們這群賤民,土匪,囚犯,怎敢離開那鎮子?皇室壓在那兒的將軍呢?”
“被殺了祭天了”
大堂主:
他只覺事情莫名其妙到了極致,怎么突然就這樣了?
他還沒來得及發揮,計劃還沒怎么開始,一切針對漢平府,針對北地刀王的手段都還沒來得及用,怎么忽然就崩了?
“北地百姓的苦,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六鎮說,北地百姓因惡鬼而吃苦,我們五分半堂和惡鬼勾結,所以.北地百姓就是因我們五分半堂而吃苦。
至于那恩公,則是漢平府山河武館的北地刀王。當時,我們談判結束后,為蠻地送了不少糧食,卻沒送給六鎮。可北地刀王仗義,送去了近兩千石糧食,這是雪中送炭。”
“兩千石?夠個屁!這算什么恩公?”大堂主暴怒。
但吼完之后,他又怒而起身,咆哮道:“一個兩個都是這樣,真當我們怕了不是?
點兵,擊潰六鎮,然后隨本堂主再攻下漢平府,殺了那什么北地刀王!”
弟子得命,正要離去,忽地大堂主又招了招手,道:“回來。”
他剛剛發完火,此時緊握拳頭忍下了怒氣,然后道:“六鎮,不過就是想討個好處。
派使者過去,讓這些賤民都滾回自己該待的地方!
殺了鎮守將軍的事,我會幫他們說情。
同時,我州城愿出八千石糧食,贈送給他們!
他們該知足了!”
“是,大堂主。”
又過十數日.
北地莫名的大戰突然爆發了。
六鎮暴亂。
北雪州五分半堂又是派遣使者,又是贈送八千石糧食想六鎮退兵。
結果六鎮不講武德,一番勾引下,讓州城把糧食先送了過來,結果卻沒退兵,而是繼續打著“要為百姓討個說法,要為恩公報仇”的旗幟,迅速兵臨城下。
而作為始作俑者的漢平府,自然也集齊了一支三千人的騎兵,由將軍帶領,大館主與北地刀王親自坐鎮,同往城下。
所謂的“北地刀王”坐鎮是假的。
宋成,并沒有去參加這種大戰。
哪怕大館主說干了口水,他也不出城。
無奈之下,大館主才決定按著宋成臉型做了張人皮面具,然后由一名與宋成體型相仿的外務使假扮。
這是真沒辦法,如今大戰有一部分就是為了“北地刀王”,至少名義上是。你“北地刀王”怎能不到現場呢?
于是乎,假的“北地刀王”出征去了。
真的“北地刀王”也被迫藏頭露尾,戴上了遮面的斗笠,換上了珠山觀普通弟子的衣裳,可卻依然能夠窩在珠山,每天過著正常的日子。
宋成白天修煉,看書,然后在積雪猶存兩三分的山上散步,小跑。
若是陽光不錯,他就弄一壺小酒,擇一處后山風景不錯的地方,沉湎山水,醉酒而樂,考慮著要不要弄個魚竿學著釣魚。
待到入夜,他便會先看看童娘子今日有沒有精力,若沒有,他就去到英兒和玲兒處,任由這兩個通房丫鬟侍寢。
總之,他就是個“老烏龜”。
家就是他的殼兒。
烏龜離不了殼兒。
宋成,也不會離家。
這一日,蘇狐仙忽地從外歸來,落回了玲兒的身體。
蘇狐仙受了重傷,神魂遭創,然而.好消息則是,千騎北上,繞了一圈又一圈,結果在幾乎全軍覆沒的時候,將“腐毒鬼仆”的源頭給鎖入了太陽九紋金棺中。
袁將軍戰死,白駝莊執法長老,還有宋成所認識的那兩位山河武館外務使也統統死于此戰
“腐毒”乃是毒殺人魂之毒。
但“毒”發作時需要時間的。
也正是因為存在時間差,所以才給了執法長老,外務使等人發揮的機會
狐仙確定源頭,同時跳舞,控制鬼仆。
士兵為盾,抵擋毒素,然后一個個接力,用生命將太陽九紋金棺送到了那“腐毒鬼”的源頭處,繼而由執法長老將源頭封入金棺。
只不過,在完成這一步后,執法長老也沒比其他人好多少。
若說士兵只能堅持一兩息時間,外務使能堅持十多息時間,那白駝莊執法長老也就堅持了二三十息。
在勉強完成封印后,執法長老便滿頭華發,面容枯皺,倒地而死。
“腐毒鬼仆”乃是去年攻打漢平府的主力,源頭被封,幾乎是奇跡。
蘇狐仙所占據的婢女也瞬間死亡了,而她自己也遭了腐毒侵襲,只不過.她神魂“高貴”,靈魂體表那一層幽暗的灰膜總在腐毒撕開口子后瞬間愈合。
腐毒侵襲。
灰膜恢復。
兩者拉鋸著
蘇狐仙借著玲兒的觀想迅速返回,此時坐在河畔樹蔭下,迅速與宋成交代完這些,便匆匆入睡了
“入睡”能讓神魂得到足夠休息,從而加快恢復。
而本該到了晚上就露面的蘇狐仙現在怕也是露不了半點了。
童娘子知道這事后,立刻遣弟子去把這事告訴了如今山河武館坐館的內務使,然后內務使又派出兵馬,向“蘇狐仙提供的太陽九紋金棺的封印地點”而去。
畢竟,之前的人全部戰死,那太陽九紋金棺還露在外面,以防萬一,還是抬回來的為好。
兵馬進進出出,宋成只覺自己的心都在這起伏里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悲壯。
蘇狐仙短短幾句話,可當時卻又是何等場景?
前赴后繼,奮勇拼命。
宋成輕嘆一聲,搖搖頭。
他躺倒在草地上,如往常般打了個盹,同時神魂出竅,浮在半空,掃視著珠山觀附近的環境。
任何對他存在惡意的人,或是實力不弱的人來此,都會被他看到。
珠山觀本就森嚴,再加上他這個暗中的保險,就更加如此了。這一日,宋成的神魂正在半空飄著,忽地在群山之中掃到了兩個淡紅的數據,一個是“151151”,還有個則是“160160”。
再一細看,卻發現那數據的主人是處于隱形狀態的。
緊接著,又有四個更強的數據出現了,竟都在220上下。
宋成再一看,發現那四個數據的主人并不隱形,而是四個黑衣人,其中還有兩個瞎子。
瞎子在左右開道,而另兩個黑衣人則是抬著一駕步輦。
‘這是氣境藥人?’
‘不,不是氣境。’
‘氣境藥人不可能達到220的力量。’
‘那這是氣境之上。’
宋成耐心地觀察著。
在這些兩個隱形鬼仆和四個強大藥人之后,他很快又把目光落向了步輦中的男子。
他從未見過這種模樣的男子,劍眉星目,英俊無比,肌膚勝雪,光滑晶瑩,真就是“藍顏禍水”了。
而男子的數據是:“0(410)0(820)”。
‘世家人。’宋成做出了判斷。
一行七“人”速度飛快,宛如一把鋒芒畢露、不再藏蟄的尖刀,在這所有人目光都被吸引集聚在北雪州大戰時,突兀地出現在了漢平府,出現在了珠山,然后往圖窮匕見,往其目標狠狠扎去。
宋成雖然不認識那英俊男子,但心中卻已大概明白:這或許就是幕后黑手了。
就是他操縱了珠山夫人和蘇狐仙之間的恩怨。
這是“沖家”來了?
此事看似突兀,但宋成略一琢磨,發現對方機會挑的還是很好的。
首先,大戰在北雪州;
其次,北地刀王也在北雪州;
最重要的則是,蘇狐仙重傷且返回了。
這幕后者本來必然還設計了更精密的計劃,可被他這么胡亂一攪,計劃沒了,局也沒了。現在是想要執行斬首計劃了。
可這斬首計劃的時機拿捏的是真好,說句“雷厲風行,一劍飆血”都不為過。
‘但,時機能拿捏這么好,看來細作少不了啊。’
宋成一邊想著,一邊快速神魂回竅。
躺在草地上的少年悠悠起身,標志性的機關盾藏兜里不準備用,單手握著長刀,再理了理對方前行路線,便快速攔截了過去。
雙方在距離“珠山觀”十余里的野外相遇了。
一邊是一個“穿著珠山觀普通弟子衣裳的少年”.
一邊則是兩隱形鬼仆,兩氣境之上的藥人瞎子,兩氣境之上的藥人,再加個會幻境掌控的世家幕后者。
雙方就這么直接相遇了。
青山白云,紅遍野.
云在舞,風如刀。
宋成二話不說,一抖刀鞘,鞘散,刀出。
這些日子,他將《玄武真氣》的戰法也提升到了圓滿,實力達到了“374748”。
同時,推演的“”號再度出現,只不過這一次要求卻是更苛刻了。
《玄武真氣》想要從“黃級甲品”推演出“玄級丁品”的功法,概率只有萬分之零點二。
而每次推演需要的點數也從“5點”變成了“6點”。
對于這種需要大量點數的推演,宋成心態也很平。
長生者,就該慢慢推演。
急什么?
可若是能夠與同境界者對戰,以提升推演概率,他還是挺樂意的。
少年抬手,朝著步輦招了招,示意過來。
雙方沒有任何言語交談。
來這兒的,和攔在這兒的.都已陣營分明,不需言說。
兩個氣境之上的藥人放下步輦,踏步,旋身,化作兩道洶涌龍卷,龍卷中是兩把長劍,在攪弄風云。
劍光生寒,一向少年頭頂斬落,一則是從下斬向腰間。
此乃第一殺招。
與此同時,風起。
步輦上那英俊無比的男子陡然起身,翩翩起舞,巨大的幽狐魅影陡然浮現,空氣一瞬凝固.
那兩個飛出斬向宋成的藥人身形陡然凝固,宛如陷入了可怕的幻境,整個兒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們只是為了那英俊男子爭取時間罷了。
沒有人能徹底無視兩個氣境之上藥人,而他只要防御,只要對抗,就會給英俊男子施展幻境的機會,然后.連同那兩個藥人一同被拖入幻境。
就在這一剎那,之前兩個瞎子藥人卻在幻境里出手了。
氣裹龍卷,劍掠十余丈,一者飛身,一者則在遠處斬出一道撕裂空氣、沸騰空氣的劍氣,直往那“穿著普通珠山觀弟子衣裳的少年”殺去。
此乃第二殺招。
第三殺招,則是兩個隱形鬼仆。
在英俊男子起舞的那一剎,兩個隱形鬼仆固然也沉淪幻境,無法動彈。可是,它們卻還是處于隱形之中的。
若是對方真就神通廣大,破了他這幻境。
那么,在幻境解除的一剎那,那兩個隱形鬼仆就會繞過沖過去,對敵人發起隱蔽的攻擊。
三個殺招一環套一環,藏滿了心機和殺意。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英俊男子也沒輕視突然冒在這里的敵人。
但是,他也沒把敵人太當回事。
他在起舞的那一剎那,已經開始盤算解決了這敵人后,需要加快速度,更早地抵達珠山觀,然后將重傷的蘇凝玉揪出來。
他大限將至,又因機緣巧合,與惡鬼合作。
現在,他需要蘇凝玉的神魂為材料,去做一件他夢寐以求的事
而這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能讓他多活幾年。
一切都是為了那可能的、虛無縹緲的長生之夢。
縱然有延緩衰老的冰棺,可衰老還是會到!
他的衰老就已經到了。
他的身體甚至已經大不如前了。
可他不甘心,所以他悄悄離開了冰棺,布局數十年.為的就是今天。
縱然生了些波瀾,可結果不會改變!
英俊男子姿態嫵媚,可雙眸里卻充斥著強烈的渴求和力量。
諸多念頭轉過,時間好似被按下了緩慢鍵。
在幻境中,那明明該被“控制”住的珠山觀普通弟子竟依然出刀了。
一刀,無影。
撲來的瞎子藥人中了此刀,恍若未中,落地之后身形完好。這藥人自己也驚愕了下,雖不明所以,卻打算繼續出手。
只不過在他轉身的剎那,異變突生!
從他頭頂眉心到胸胯突兀地出現了一條紅線。
紅線須臾爆裂,化作扭曲的蜈蚣紋,血液往周邊快速展開。
所謂的氣境之上的瞎子藥人,后知后覺地被斬成兩半。
正施展幻境、翩翩起舞的英俊男子愕然。
宋成斬出無影后,抬手一揮。
左手如云霧繚繞的暗金神佛之手,徑直抓向那遠射而來、斬的空氣沸騰不已的劍氣。
五指一握!
咔嚓!
劍氣粉碎!
英俊男子:???
一股“不可能”的念頭充斥在他腦海。
而宋成則是抬眼看去。
式四,魘夢。
若說無影是快,那魘夢則不僅是快,而且還帶著幾分難言的扭曲和夢幻。
這一瞬,瞎子鬼仆只覺鋪天蓋地的殺氣都涌了過來,他拼力抵抗,本是準備出劍的手竟是緩緩垂下。
宋成信步走到他身側,隨意一劍,將其殺死。
英俊男子急忙收起舞蹈。
隱形鬼仆,兩個藥人皆是恢復了,從四方殺向宋成。
式五,云從。
宋成出刀。
這一刀很怪。
不斬前,也不斬后,而是在周身斬出了一圈圈的云氣。
每一絲云氣,都是刀氣。
刀光凌遲,如云猛擴。
是刀氣,也是“刀做的云”。
少年出了這一刀,就好像整個人踏在了云中。
兩名隱形鬼仆,兩個藥人被刀云一碰,瞬如遭遇凌遲,身子在半空被均勻地切割成了數十數百片,血液爆射,靈異的墳土白蠟也散的到處都是。
“有點意思,但不多。”
宋成做出了評價。
這兩個鬼仆、四個藥人的陣容勉強能給他練個招,讓他加深對自己招式威力的理解。
可僅此而已
他出招,不是為了用這招殺人,而只是想看看自己的招式怎么樣。
再一掃概率。
沒有翻倍。
很顯然,“功法推演”鼓勵的就是“在時間長河里慢慢提升”而非一蹴而就,故而在達到玄級之后,推演概率翻倍的條件是越來越苛刻了。
宋成還記得在黃級丙品,乙品時,他隨意和人交手,都能讓概率翻倍。
可現在,他解決了這么六個高手,卻已沒有提升。
想要若真要提升,他也需要去尋找和他實力差不多的人才行了。
殺完六人,他看向英俊男子。
他懂。
這男子他殺不了。
殺了,不過是毀了一具皮囊,人家再穿梭到別的皮囊中就可以了。
而英俊男子看著眼前少年兔起鶻落,一刀一個地殺了自己精心準備的屬下,則已經忘了呼吸,只是手腳冰涼地看著這一幕。
多年苦心,就這么被毀了?!!
為什么?
然而,他心態極好,很快清醒過來,知道無計可施,所以在那珠山觀普通弟子衣裳的少年走近時,才頹然地長嘆一聲,問:“你是誰?”
宋成道:“看我這衣服,看不出來嗎?”
英俊男子眸光閃爍,道:“宋成,伱沒去北雪州啊。”
宋成:???
可以可以。
當幕后的,這點腦瓜子還是有的。
下一刻,英俊男子忽地用極度蠱惑的語氣道:“宋成,你乃是天下人杰.”
宋成抬手道:“打住,我不是宋成,你真的猜錯了。”
英俊男子:???
宋成掃了眼自己面板和長生不老的天賦,然后抬手嚴肅發誓道:“我若是宋成,這一世便功力無法寸進,任憑怎么修行都進不了半步!”
說罷,他蹲下,真誠道:“行了,開誠布公吧。”
英俊男子神色幽幽道:“你居然不是宋成。那,你想做什么?”
宋成道:“我只是好奇你想做什么,如果不錯,那我打算入伙。”
說罷,他隨意掃了一眼被他殺死的鬼仆,藥人,道:“殺死這些垃圾,算是入伙的實力證明。”
英俊男子激動道:“長生,我是為了長生!
沒有人能拒絕長生,哪怕只是延緩一點壽元,那也值得!
你既不是宋成,那就必然是世家人了。
作為世家人,你不在冰棺中沉睡,而是從其中走出,想來也是大限將至,要來博一線生機!是不是?!”
宋成道:“嗯嗯。”
英俊男子道:“你與我一起潛入珠山觀,在那里,蘇凝玉重傷了,正在恢復。她絕對想不到有人能將她的魂從皮囊中吸出!只要吸了她的魂,之后,我有辦法長生!我會教你!”
宋成道:“現在就說。”
英俊男子瞇眼看著他,問了句:“你是哪家的?”
宋成道:“你先說。”
空氣陡然沉默下來。
兩人好似在比拼著耐心。
終于,英俊男子長嘆一聲,因為他是真的沒多久能活了,于是道:“神魂發于肉體,肉體枯萎,便是壽元已盡,神魂也會死去。
唯一的辦法,就是將神魂與惡鬼共生。
惡鬼不死不滅,而我們的神魂也能因此不死不滅。”
這事兒,宋成蘇狐仙說過。
世家神魂天生高貴,那一層幽暗灰膜可使得世家神魂極難摧毀,甚至是被惡鬼纏上也可能只是“附著”著無法離開,可在那其中卻也會承受極大痛苦,宛如在無間地獄一般。
但他真沒想過,居然真有瘋子為了多活幾年,就發瘋到打起“主動附著上惡鬼”的主意。
英俊男子道:“我知道你擔心什么,可我有辦法削弱這種痛苦。所以,我需要一個同樣世家弟子的神魂作為引子。這次,你幫我!我一定也會幫你!”
宋成想了想,道:“神魂真能附上惡鬼?”
英俊男子信誓旦旦道:“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