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梟大步向前，目光環視左右。
沿著布滿碎石的小徑前行，兩側是一排排倒塌的石柱，它們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有的已經斷裂成數截，表面雕刻在風雨的侵蝕下也已模糊不清，但仍能隱約看出當年精美的花紋和圖案，訴說著繁華榮耀。
“嗒嗒嗒嗒……”
他一步步走進殿堂內部。
神殿主體建筑只剩下了一個空殼，屋頂早已消失不見，陽光直射進來，灑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明暗相間的光影。墻壁壁畫也已支離破碎，只能從一些殘留的碎片中拼湊出一排模糊的祭祀畫面。
在神殿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石臺，想必曾經是供奉神像或舉行重要儀式的地方。如今，神像已不知去向，只留下石臺孤獨地矗立在那里，見證著歲月的變遷。石臺上刻滿了神秘符號，看久了腦海會眩暈。
白梟緩步向前，來到了神殿后方，眼前赫然是一方白玉制成的巨大池子，表面有著波浪狀的重疊雕刻紋路。從上往下俯看能夠發現，正方形池子對角位置各有一條紅玉構成的直線，兩條直線交叉在了中心。
他目光遠眺，池子周圍似乎有一些模糊的石像。
“到了。”
白梟終于把肩膀上的妖青放下了。
“白梟，多謝！”
妖青鄭重的感謝道，她是發自內心。
“接下來……”
妖青緩緩走向前方，褪去了身上的生物甲胄，露出一套黑色戰斗服。她表情有些沉默，從懷中取出一顆眼球大小的紅色珠子，將其輕輕地放置在神池里。
珠子咕嚕嚕滾動，剛好落在了中心交叉位置。
頓時，紅珠光芒大放，懸停在半空中。整個布滿了苔蘚和污垢的白玉池子，同樣發出熾熱光芒，一股莫名波動橫掃開來，表面雕刻的紋路圖案寸寸亮起。
“嗡！”
珠子一下子膨脹，像太陽一樣將周圍一切吞噬。
一眨眼功夫，亮光褪去。
整個破碎陳舊的神殿，此刻竟變得金碧輝煌，仿佛歲月在剎那間倒流了成百上千年，回到了那個永眠教派的巔峰時刻。周圍，頓時出現一道道披著紅色長袍的虛影，他們氣息恐怖至極，精神波動扭曲空間。
白梟呼吸一窒。
這些紅袍身影，每一位都是死核級存在，堪比武道之中的流派主。如果他們一起對著自己出手，白梟即使開啟極境，燃燒巔峰氣血，也絕無存活的可能。
但，很快他就發現。
那些紅袍影子，并非真人，而是光影，是過去某個時刻的烙印。他們正在圍繞著這一口神池，進行某種儀式。身影忙碌，把一桶又一桶散發著奇異香味的金色血液，倒進池水里。緊接著，還有大量的珍貴藥材像是不要錢一樣投入其中，讓池水變得愈發神異。
“這是……”
白梟皺起眉頭，望向中間位置的妖青。
妖青臉上掛著一絲期待的笑容，微微握拳。此時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覺得白梟可以完全信任。
所以，妖青直接闡明了一切。
“其實，我也可以算作是永眠教派的人。”
“只不過，我是他們的試驗品，一個有幸活到了最后，并且假死逃脫的實驗品。那一場經歷，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對于我來說，那是噩夢般的回憶…”
她話語頓了頓，繼續對白梟說道：“永眠教派自從衰落之后，一直在進行著對于神明和神術的研究…”
“我就是其中的意外產物。”
“他們稱呼我為萬象，一個把無數催眠人格凝聚在一起的怪物。我不知道，永眠教派到底剝奪了多少人的人格，又殺死了多少人。總之，他們通過那種血腥方式，創造出來了我。剛開始，永眠教派是非常欣喜的。因為，萬象是一件絕佳的工具，可以肆意吞噬或者改造他人的人格！并且在其中…無限制的變強！”
“你可以把萬象想象成一臺電腦，可以盡情編輯剪切刪除或者復制，傳輸也可以做到。我只需要用短短一天時間，就可以讓一個普通人變成頂尖科學家…”
妖青徹底透露了自己的根本。
“但，很快，永眠教派就發現，萬象漸漸出現了變化。它不再只是一件工具，而是變成了存在自主意識的東西。如果讓這樣的怪物，徹底失控，那無異于是災難。所以，他們用永眠教派的圣物幻夢珠，封印了萬象。后來，又想要徹底銷毀。然而，永眠教派已經太遲了。萬象即使被封印，也產生了自我的意識…”
白梟微微瞇起雙眼，靜靜看著前方。
“所以，萬象的自我意識，就叫妖青？”
他回想起妖青在戰斗中施展的能力，以及每一次見面都會變幻容貌、身材、語氣甚至性格，無疑印證了這種說法。不過，白梟能感覺到，妖青身上似乎一直存在某種限制，戰斗表現并不強，只是中規中矩。
大概就是那所謂的封印吧。
“你讓我帶你來到神池的目的。”
“就是為了解開封印？”
妖青靜靜的點了點頭，坦然承認了。
“沒錯，但還不僅僅如此。”
“永眠教派曾經的封印，既是一種限制，也是一種保護。如果徹底放開限制，肆意吸收人格的話，我現在恐怕已經成為精神分裂的怪物了。我如果想要一直保持純凈的自主意識，那就要反過來煉化幻夢珠…”
“這對我來說，是一次難以想象的蛻變。”
“如果成功，我將會徹底解封，并且掌握萬象的能力。再也不會擁有隱患，真真正正的成為了人。”
話語過后，廳堂中陷入了一陣沉默。
“你跟我說這么多干什么？”
白梟開口，目光注視著妖青。
“因為，接下來我在蛻變之時，將會難以想象的脆弱。我需要你幫我守衛，所以我必須要跟你講清楚緣由…”妖青微微笑了笑，綠色瞳孔之中光芒閃爍著。
白梟面無表情的說道：“可以。”
“但是，得加錢。”
“哈哈，我就知道。”妖青輕笑一聲，似乎早就預料到了白梟的反應，她早有準備的說道：“等會，你也可以進入神池浸泡，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兩人簡短交流過后，半分鐘時間都不到。
整個白玉池子，開始完全綻放出金色光芒，化作了半透明一樣的色澤。里面流淌的金紅色池水，波光粼粼，粘稠厚重，竟然像是真的一樣。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令人毛孔通透的異香，不知是幻覺還是真實。
妖青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
她毫不避諱白梟，直接脫光衣服，走了進去。
白梟平靜的目光沒有絲毫波動，因為妖青身體是完完全全的中性，既沒有男性特征也沒有女性特征。
這也許就是萬象最原始的狀態？
“嘩啦啦……”
一陣陣水聲清脆，妖青來到了神池的中央。
她伸手抓住幻夢珠，直接一口將其吞了下去。
頓時，周圍空間傳來一股神秘波動，仿佛整個神池和深層世界發生了共鳴，兩者漸漸重合交錯。白梟赫然看到頭頂上方，似乎有一個黑色破口漸漸裂開。
形成了一道眼睛形狀的空洞裂隙。
“呼！”
一股強烈勁風從里面吹了出來，竟然發出海嘯潮水一般的動靜。白梟渾身衣服緊緊貼在肌肉表面，臉上表情一震，他緩緩抬起手。這股風，竟然是極其精純的虛空能量，從深層世界直接降臨到了神池之中。
下一秒，晶瑩剔透的能量雨落下，融入池水里。
妖青盤膝而坐，臉上露出了極其舒坦的表情。
白梟站在神池旁邊，有些猶豫。
他知道，眼前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武斗家境界需要修煉吸收大量的虛空能量，以突破精氣神三關！白梟現在雖然戰力驚人，但嚴格來說，他仍然處于武斗家境界的初期。想突破到中期后期，需要勤奮苦修。
或者得到惡鬼之庭那邊的虛空結晶。
前者需要的時間太長了，后者不穩定并且危險。
而現在，眼前出現了第三條路。
白梟可以通過這一次機會，大大提升修煉進度。
“那就，來吧！”
他思考片刻，終于不再猶豫。
整個人徑直踏步向前，盤膝坐在了神池之中。強悍身軀被金紅色粘稠池水包裹，大量虛空能量匯聚。
白梟深吸一口氣，雙手搭在膝蓋上。
他頓時感覺到皮膚外面有一層無形能量正在緩緩滲透進來，一路穿過肌肉，筋膜，骨骼，抵達深處。
丹田位置，一股漩渦一般的溫熱氣流，在此刻緩緩誕生。并且隨著虛空能量的吸收，氣流漩渦速度變得越來越快，顏色變得越來越濃郁，帶著淡淡白芒。
白梟浸泡在池水中，胸膛位置傳來撲通撲通的沉悶心跳聲。他渾身皮膚一片通紅，猶如煮熟蝦殼，一股股蒸騰而出的白色蒸汽，從全身每一個角落涌出。
四肢和軀干有一種過電一般的酥麻感。
白梟整個人已經徹底進入修煉狀態，身軀達到了戰斗模式，頻率膜覆蓋全身，如同不斷閃爍的屏幕一樣若隱若現。每一個細胞，都好似貪婪的海綿，大口大口汲取著池水中的虛空能量，他身體在隱隱發光。
仿佛一具璀璨奪目的雕像。
充沛到外溢的能量，包裹全身，本源極度充沛。
一個單位虛空能量，兩個單位，三個單位……
時間一點點過去，白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吸收了多少個單位的虛空能量。他只覺得自己仿佛膨脹的氣球一般達到了極限，已經不能夠再繼續吞噬吸收了。
“咔嚓！”
腦海中一下脆響，是什么東西破碎的聲音。
白梟猛然睜開雙眼，驚人白光在瞳孔中閃過。
他緩緩起身，強悍軀體，巍然屹立。渾身毛孔中有一團無形氣流奔涌，帶著熾熱溫度，瞬間將衣服蒸發烘干。白梟抬起大手，默默握拳，恐怖力量凝聚。
這一刻，他已經徹底跨過了武斗家初期。
完完全全達到了武斗家中期！
并且，是中期巔峰，只差一步就能夠踏入后期。
“這一趟，沒白來！”
白梟緩緩走出神池，喃喃自語一般的評價道。
他轉頭看了一眼池水，中心位置，妖青整個人如同嬰兒一般蜷縮起來，身軀仿佛水晶一樣半透明。一股莫名的金色能量在其中螺旋流動，透著一絲神異。
周圍一圈，半透明金色光幕籠罩，似乎是神池的一種自發防御。但隨著時間過去，這層防御越來越稀薄，看起來只剩下了薄薄一層。白梟目光驟然一凝。
不知何時，這一圈金色光膜外，出現了十幾具高大魁梧的石像。它們在地面上踩出一個個深坑，聚集在神池周圍。龐大手臂抬起，做出向下捶擊的姿勢。
石像臉龐，一張張暗紅色面具，緊緊倒扣著。
紅光微微一閃。
“嘭！！！”
十幾具石像，同時捶下拳頭，轟向了金色光膜。
咔嚓一聲，支離破碎。
“咚！咚！咚！”
遠處，一尊足足達到十米高度的巨型石像，在這一刻徹底現身。石像臉上，一張純黑色的猙獰面具如同抱臉蟲一般，牢牢固定。面具五官仿佛活物，猙獰堪比厲鬼。它幽暗視線投射過來，注視著整個神池。
“那是我的……”
古老滄桑的聲音，如同嘆息一樣在空中響起。
頓時，所有被紅色面具附身的石像，齊齊的狂暴沖向永眠神池，一瞬間引發的動靜好像坦克群碾壓。
“幽冥面具。”
白梟雙眼瞇起，口中緩緩道出了這四個字。
面對前方地動山搖一般的動靜，他毫不猶豫的抬起雙拳，洶涌到夸張的白色氣浪，從身后沖天而起！
“唳！”
一聲穿金裂石的鳥鳴，瘋狂回蕩呼嘯。
“就用你們來試拳！”
白梟一拳下壓，天空中水鳥翱翔，密密麻麻的恐怖重疊羽翼像是導彈一般滑翔墜落，重重撞在地面。
“嘭！！！”
無法抵御的力量降臨，咆哮如龍，橫掃八方。
周圍那十幾具，看著氣息和力量已經極度接近武斗家后期的黑曜石像，就這樣被硬生生轟飛了出去。
巖石崩裂，狂風呼嘯。
面具之母操縱的十米巨像前方。
一道強悍身影，緩步而來，渾身散發白色蒸氣。
“幽冥面具嗎？”
“如果未來成立武館的話，也許用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