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帆身在其中,把這件事看簡單了。
對于姜遠山來說,如果僅僅是女兒和他討論公司的事情,哪怕意見相左,也會感到欣慰。
但是羅陽插在里面就不對了。
兩人說是到年底要定親,可現在不還沒定嗎?
往簡單一點看,那叫外人對姜家產業指手畫腳,想嚴重一點,羅陽這是究竟想要干什么?
老姜還沒退下來,他就意圖通過姜帆來左右遠帆集團的發展方向?
將來兩人要是結了婚,這還了得?
羅陽想到了這兩層。
倒不是他特別聰明,而是因為前車之鑒就擺在那里。
梁興民為什么會和女兒梁雨欣大吵?
難道僅僅是因為和羅陽感情上的關系?
如果僅僅是這個,老梁其實是樂見其成的。
真正吵翻的原因,更大可能是當初那個工業地產的方案。
梁雨欣是希望金城來試一試的,但是梁興民不答應,里面究竟多少是因為羅陽摻雜,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這次姜遠山或許也會這么想。
羅陽不敢大意,從HK回到魔都,一下飛機后,他就直接趕回了老家。
因為時間太晚了,他也沒有聯系姜帆。
本來想著第二天早上提前碰個頭,沒想到她被姜遠山帶在身邊,根本就沒有私下里說幾句的機會。
“姜叔叔早上好!”
被吳青山帶著進了辦公室后,羅陽擺出一無所知的表情,滿臉笑容的打招呼。
“董事長,我先出去了!”
“青山,你先等一下。”
姜遠山喊住了助理吳青山:“你也留下來聽一聽,待會兒討論的事情和你最近做的計劃有關,一些數據還需要伱提供支持。”
站在邊上的姜帆一下子變了臉色。
留個外人在場,她不好使出撒嬌的手段,等于廢了一半功力。
想到這里,擔憂的看向羅陽。
羅陽回了一個淺淺的微笑,眼神示意她放心。
“前幾天帆帆突然和我聊起光伏產業上的事情,發表了一番見解。”
姜遠山也不磨嘰,開門見山的道:“和我討論的過程中,她有很多依據都來自你的商業調查報告,但是依我所看,她還是沒有吃透全部內容,所以把你喊回來聊一聊.”
“反對擴大光伏板產能的事情嗎?”
“是的,這兩天我讓吳助理查了一下,發現這份調查報告前半部分描述的都是事實,這些事實都證明歐洲那邊對光伏板的需求要增加。”
姜遠山看著羅陽道:“但是反對擴建產能的原因卻基于一個猜測,而且對于時間也沒有一個準確的預估,所以我想問一下你,除了報告里面的那些分析外,還有沒有其他支撐依據?”
“暫時沒有。”
羅陽實話實說:“就是依據手頭上現有的信息進行分析,最后得出的判斷!”
姜遠山一下子怔住了。
在他的預料中,羅陽要么補充一些勉強的說法,要么咬著原有條件反復強調。
沒想到會這么光棍
“羅總,其實您的猜測有一定的道理。”
吳青山及時插話進來補救:“但是既然你說到了政治經濟里的一環,那么你肯定知道,在這種事情上一旦有了風聲,國內也不會光看著,肯定會很重視的對待”
他的話沒錯,光伏產業在國內展現出欣欣向榮的一面,一旦歐洲那邊有風吹草動,國內一定會想辦法做工作。
但是,吳青山小看了歐美圍追堵截華夏的決心。
事實上卵用沒有,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越到后來,越是喪心病狂。
但是這些拿到現在來說,要被姜遠山看成神經病的。
姜帆急了。
因為她實在想不出羅陽該怎么回答。
都是因為她破壞了計劃,這才讓男朋友現在陷入被動之中。
心里充滿了懊惱。
現在只能硬著頭皮了,哪怕外人在,也要撒嬌一次。
“嗯,吳助理你說的都很對,我也明白這些。”
在姜帆即將行動之際,羅陽搶先開口了:“之所以寫這么一篇商業調查報告,做這樣的預測,實際上是有私心的。”
姜遠山:“.”
吳青山:“.”
兩個人腦子里同時冒出一句話:要不要投降的這么快?
姜帆則是懵了。
究竟該信羅陽之前的話,還是該信羅陽現在的話?
在所有預案失效的情況下,姜遠山的辦公室里一時間出奇的安靜。
“咳咳咳”
吳青山咳嗽了幾聲,提示姜遠山同時開口詢問羅陽:“羅總的私心是什么呢?”
“姜叔叔,接下來我要說的就是一家人的私事了,麻煩你讓吳助理出去一下好嗎?”
羅陽無視了助理,對著姜遠山道:“涉及十幾個億,爭論起來不好看。”
姜遠山懷疑自己聽錯了。
明明是要討論和爭辯光伏產業擴充產能的合理性問題,怎么一下子就轉到一家人的私事上去了?
而且還十幾個億.
但是羅陽看向自己的眼神真誠而懇切。
關鍵時候,姜帆輕搖著老姜的胳膊,像極了小時候的模樣。
她的助攻起了作用。
“吳助理,你先出去一下。”
吳青山那叫一個憋屈.
但是又不能不出去,只好留下一句話:“董事長,我就在外面,有事您隨時喊我。”
等到大門被關上后,姜遠山對著羅陽道:“說吧,什么私事?”
“先問您一個問題。”
羅陽不急著解說,先詢問道:“姜叔,您用來擴充產能的地塊有多大?”
姜遠山差點被氣笑。
但是既然已經開始了,那就先順著這小子,看他能舌綻蓮花到什么程度。
“二期項目分三次供地,總計220畝,第一批80畝。”
“您只用一期好不好?”
羅陽舔著臉道:“后面兩期用來搞一個新項目。”
合著你一直盯著我手里另外140畝土地指標?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還故意搞了一個有模有樣的商業調查報告,試圖打消我擴充產能的計劃。
臉皮要多厚才會想到這樣的餿主意?
居然還敢當著我的面說出來
至于姜帆,腦子里已經一片漿糊了。
反轉再反轉,接著又反轉,比飛行員轉圈還讓人暈腦子啊!
“胡鬧!”
原本心里的擔心一下子消散了半數以上,姜遠山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氣。
他訓斥著羅陽道:“我一直這么看好你,這次太讓人失望了!”
“姜叔叔你聽我說完啊!”
羅陽臉上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依舊笑嘻嘻的道:“真有一樁十億以上的合作要和您談!”
“呵呵.”
姜遠山用手指點了點羅陽:“你自己資金已經這么緊張了,還十幾個億的合作項目,你拿什么來和我談合作?”
“帆帆,輪到你幫我證明了!”
羅陽轉向已經懵圈的姜帆:“你幫我告訴一下姜叔,正陽集團有多賺錢!”
姜遠山扭頭看向女兒。
正陽集團是怎么回事?
姜帆回過神來,看到老姜詢問的眼神,隨即把午夜魅影的事情說了一遍。
“爸,羅陽上半年里要不是投資1個億搞新品牌,他根本不需要貸款什么的,手里的現金流會充沛的嚇人。”
她實事求是的道:“按照午夜魅影賺錢的速度,下半年再盈利一個億,問題不大。”
姜遠山虎軀一震:“.”
“一個億可不夠!”
羅陽笑著道:“這次和姜叔叔合作的項目,光我這邊起碼要投入兩個億以上。”
姜遠山虎軀再震:“.”
“羅陽,你和我爸要合作什么項目啊?”
姜帆的好奇成了老姜的嘴替,幫他問出了最想問的問題。
“風能發電!”
羅陽神奇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個U盤。
幸虧之前早有計劃,所以很早就編制了關于風力發電這一塊的商業計劃書。
這次正好拿出來。
有了女兒的背書,姜遠山相信了羅陽不是信口胡言。
于是他迅速打開了U盤里的文檔,開始認真閱讀那篇關于風能發電產業的商業計劃書。
姜帆也好奇,湊在老姜的大班桌上,從旁邊一起看電腦屏幕上的內容。
這份商業計劃書的內容可不少,如果用A4紙打印出來的話,起碼要三十幾頁。
父女兩整整看了半個多小時,才看完第一遍。
目光最后停留在幾幅彩色效果示意圖上:一幅是聳立在近海里的巨大風車,一幅是聳立在茫茫戈壁灘上的巨大風車
“啪!”
很罕見的,女兒在場的情況下,姜遠山點燃了一支煙。
姜帆居然也沒有阻止,反而是從另一端拿了煙灰缸,放到了老姜的順手側。
“新能源,風力發電?”
“對,新能源的新賽道:風力發電。”
羅陽點了點頭道:“光伏板的制造和投資門檻太低,導致全國各地一窩蜂的上馬新項目,板子的價格在內卷中一降再降,這一點上,姜叔叔比我有發言權!”
“是啊,隨著國企、民企的一窩蜂投資,光伏板的利潤肉眼可見的在降低.”
這是事實,姜遠山也不能睜眼說瞎話。
更不要說他也有頗多的感慨。
說實話,和其他民企拼價格、競爭市場,他不怕,但是要熬過資金實力雄厚的國資,他半點把握也沒有。
正因為歐洲那邊的新項目需要用到大量的光伏板,姜遠山才動了擴充產能的念頭。
借助這次機會,將遠帆的光伏產業做大。
只有規模大了,才有繼續存活下去的更大概率,才有可能吃到頭部效應的紅利。
在這個上面,他是賭了一把。
如果要有退卻的可能,也只有在這上面產生猶豫。
但絕對不會是羅陽分析的歐米那邊“虛無縹緲的政策”的原因!
現在這份項目的商業計劃撓到了他最癢的地方。
同為新能源,讓他不用轉換方向,可以繼續沿著當初高人指點的坦途走下去。
風能發電,新能源里的新賽道,可以讓他不必賭的這么大,這么有風險。
兩樣結合起來,怎么能讓姜遠山不心動?
“幾乎是重新開始啊”
“可以說是從零開始!”
羅陽笑著道:“但也是這個賽道里為數不多的先行者,就像我的鯤鵬科技一樣,在無人機產業的賽道里只要取得技術上的突破,前面就是一片坦途。”
“也因為專利?”
姜遠山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恰恰相反,在這一塊上,他熟悉的很,遠帆的新能源電池技術就申請了很多專利,談論這個,輕車熟路。
“首先就是這個產業投資巨大。”
羅陽掰著手指道:“如果在這樣巨大的投資前提下,我們再擁有若干專利限制,這條行業護城河就形成了到時候大多數不要臉的投不起,要點臉的大佬會因為繞不開專利而覺得沒必要。”
“哈哈哈”
姜遠山聽完后大笑起來:“其實很多大佬的臉皮比你想象的更厚!”
邊笑著,還將煙丟到羅陽面前。
從八點半開始,到現在的九點四十,總計一小時又十分鐘。
姜帆見證了奇跡的發生。
盡管到現在為止,她的腦子里還有無數個“?”,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
自己生命里最緊要的兩個男人,現在談笑風生,這才是讓她最開心的事情。
所以看著兩人邊抽煙,邊聊事情,聽的津津有味。
哪怕是后來兩人因為項目投資占股的問題“斗”了起來,她也沒“管”。
反正就像羅陽說的那樣,這是家里的私事!
辦公室里春風和煦,辦公室外陰云不散。
自打吳青山出門后,他在自己工位上設想了幾十種可能。
沒有一種是羅陽能安然度過的。
因為他也看出了一點端倪,羅陽這次觸碰了不該觸碰的權利,這個疑心一旦種下,只會越來越大,直到成為參天大樹,頂破羅陽和姜帆的事情。
那個時候,他就有機會了
人財兩得,做夢都能笑醒!
上個月那次遇到羅陽,然后發現他居然還是姜帆的未婚夫,天知道那時候的吳青山有多絕望。
老天還是垂憐他的。
這是前半個小時里的心理活動。
隨著時間的延長,每多過半個小時,吳青山心頭的陰霾就多一層。
接近十一點半的時候,他幾次差點忍不住,想要借助匯報事情的機會,敲門進去看一看。
就在他最后一次站起身,下定決心要去探一探的時候。
他眼巴巴看了三個多小時的辦公室大門被打開了。
姜遠山和羅陽并排而行。
兩人低著頭在聊事情,臉上都帶著笑容,路過他的時候都不帶看一眼的。
甚至隱約聽到了這么一句:你蕭姨問起過好幾次,為什么每次送帆帆回去的時候不進屋喝口水.這是不好意思啊?都快成一家人了,晚上住別墅里也行啊!
姜帆跟在兩人后面,臉上笑開了花。
真不愧是富貴牡丹花啊!
這三個多小時里,他們究竟聊了些什么?
吳青山突然感到一陣心絞痛
小羅妙招化解危機。
至于吳青山,順帶的打擊都夠他喝一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