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送姜帆回家,雖然時間更晚,但羅陽最多進門和蕭玉君打個招呼。
像今天這樣,八點多主動上門,還是第一次。
姜遠山就很好奇。
本來他是有應酬的,但是接了羅陽的電話之后,特意提早趕了回來。
“叔叔,阿姨,這么晚過來打擾,不好意思了。”
面對姜遠山的時候喊爸,有順桿爬的意思,但是蕭玉君當面喊媽,還沒找到契機,于是羅陽只能規規矩矩的叔叔、阿姨。
“有事不能明天去公司聊嗎?”
姜遠山嘴上是這么講,手勢卻示意他坐下說。
“小羅明天要和帆帆出去旅游,一大早就出發了。”
蕭玉君在邊上幫著解釋了一句,同時主動站起身幫著羅陽泡茶。
“很急?”
“事不急,心態急。”
羅陽實話實說:“遇到點麻煩事,想了一個應對方案,但是需要您這邊配合。”
“哦?”
這么一說,姜遠山頓時感興趣了:“要不要去書房說?”
“都是自家人,再說也不是陰謀詭計,堂堂正正的,不需要私下里討論。”
羅陽笑了笑,隨即開始解說今天發生的事情。
前因后果還是蠻長的,加上姜遠山在中間不時的插話詢問,足足講了十幾分鐘。
情節跌宕起伏,連蕭玉君都聽的入了迷。
“這件事是有點麻煩的啊.”
聽完整件事情的敘述后,姜遠山也皺起了眉頭。
他依據經驗判斷道:“千絲萬縷的關系,方方面面的顧慮,除非國泰愿意鬧到掀桌子的地步,否則到最后大概率會是和稀泥。”
“從利益角度考慮,國泰不可能因為這個鬧到掀桌子的地步。”
羅陽也承認道:“相對于整個項目的收益而言,即便工期有所拖延,損失也是微不足道,況且丟面子的還只是下面的小職員,國泰發表一下不滿是可能的,肯定不會大動干戈。”
“所以你這是為自己爭取面子?”
姜遠山點了點頭道:“以你目前在陽市的人脈圈子,想要撬動一群人的利益,難度不小啊!”
“難度很大嗎?”
這時候蕭玉君開口了:“老姜,外面可是都把小羅當成姜家女婿了,你要是能幫一把,還是伸個手吧。”
“阿姨,這件事我有計劃了。”
蕭玉君的話讓羅陽感到心暖,所以笑著對她道:“況且這點小事就要讓叔叔出面,就算鬧回面子了,也落了下乘,對于叔叔的風評不利。”
“這孩子”
蕭玉君愈發滿意這個女婿:“都快一家人了,還說兩家話。”
“口氣倒是不小!”
姜遠山看著羅陽道:“說說你那個計劃呢,怎么自己掙回面子?”
“既然下面一團亂麻,千絲萬縷解不開,那就不要執著于捋線團。”
羅陽胸有成竹,邊說著,邊比劃了一個剪刀的手勢。
他微微一笑道:“直接從上而下,管你幾個線頭,全部剪斷!”
“嗯?”
姜遠山頓時來了興致。
“具體怎么說?”
“投資環境!”
“輿論?”
“風力發電項目。”
一個問,一個答。
或許是怕蕭玉君聽不懂,羅陽補充了一句道:“提前組建風力發電項目籌備小組,放出投資風聲,先接觸金陵、錫山、龍城和姑蘇招商辦,等著陽市政府主動找上門!”
其實在剛才的問答中,姜遠山就明白了羅陽的大概操作思路。
“我在老唐那邊已經初步放出了風聲,這個項目恐怕已經傳到市領導耳朵里去了。”
“就是要知道才好。”
羅陽進一步解釋道:“大股東對于投資環境的擔憂,從您嘴里講出去,比我在外面傳播要更合適!”
姜遠山:“.”
這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該有的縝密心思?
上周和他聊起羅建民的事情,那時候的羅陽還顯得稚嫩。
才隔了多久?
這成長速度也太快了點吧?
“老姜,為什么從你嘴里說出去更好?”
不懂就問,蕭玉君看到老公驚訝的表情,也好奇極了。
“玉君,你想象一下,要是羅陽在外面說陽市的投資環境不好,陽市領導知道了,心里會是什么想法?”
蕭玉君愣了一下。
“家丑不可外揚。”
她第一反應就是這句話。
隨后接著說道:“如果能在內部處理好,既維護了顏面,也解決了事情,這才是對的方式。”
不需要有商業和政治頭腦,但凡有點生活閱歷的人,都能理解。
“所以從我嘴里說出來,這是最好的接受方式。”
姜遠山點頭道:“這樣一來,為了能爭取到這個大項目在陽市落地,內部解決掉資方擔憂的投資環境問題,就不存在惱羞成怒的說法了。”
說完這句話,他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
“而且這樣的大項目,必然引起高官的重視。”
姜遠山感嘆道:“從這個層面再看待三元的問題,小羅甚至算是送了一份大禮給上面。”
這下子變成了兩個人疑惑了。
蕭玉君和羅陽都帶著不解看向姜遠山。
這種目光,尤其是來自羅陽的,一下子讓老姜心里像是八月天喝了冰水一樣舒爽。
小羅妖孽是妖孽了一點。
可也有短板啊。
在很多事情上,最后還不得要我姜遠山來引路?
“爸,最后一句話我和媽沒聽懂。”
時機恰當,羅陽立刻順桿子上:“您給解說一下唄!”
這不,蕭玉君差點就閃了腰。
真不要臉啊.
但是老姜心里舒坦啊,好為人師的解說道:“要明白這里面的微妙,就要了解華夏的歷史。”
這和華夏的歷史還有關系了?
羅陽是真懵了。
這么復雜的嗎?
“自從秦朝一統華夏,設郡縣制開始,已經有兩千多年歷史,從那時候起,縣就成為國家的基層政權。”
姜遠山喝了一口茶之后,侃侃而談:“實際上從漢朝開始,受回避制度的影響,本地人不得在原籍擔任縣官,這套制度大致就沿襲了下來,一直到現在。”
羅陽若有所思。
“這套回避制度針對的是縣官,卻沒有限制其他位置。”
老姜諄諄教導:“某種程度上來說,外來的縣官在管理上,權利是受到一定限制的,因為執行層面還是要靠基層,而基層就是本地化的一個團體具象化體現。”
“所以縣太爺要有自己人?”
羅陽的思路一下子被打開:“或者說需要能實現他本人執政理念的志同道合者。”
“看來你是聽明白了。”
姜遠山點了點頭道:“一個高新制造業項目因為投資環境不能落地,那么借助這個大勢,高官可以做的文章就很多了,這種送上門的機會,怎么可能不要?”
說的這么淺顯,連蕭玉君都聽明白了。
贊賞與滿意的目光再次看向羅陽,畢竟這個主意還是他想出來的。
剛才這一聲媽,顯然可以收下。
羅陽卻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爸,我之前還真沒想到這一層,有點誤打誤撞的巧合了!”
“你也別謙虛了。”
姜遠山滿意的道:“最起碼你知道站在更高的層面來思考和解決問題,這種大局觀最為難能可貴,攜堂堂正正的大勢,用陽謀,這才是正確的方向。”
就算臉皮厚,這種夸獎,讓羅陽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哈哈哈”
剛才的一番對話,讓姜遠山心情舒暢極了。
他笑著道:“行了,這件事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我會配合的.”
“謝謝爸!”
“哼,就算你沒這個計劃,我也要給他們找點岔子,上上眼藥水!”
老姜微揚下巴:“我姜遠山的女婿這么好欺負的嗎?”
其樂融融
“行了,時間也不早了。”
蕭玉君看到聊天也差不多了,笑對著羅陽道:“你上樓去看看帆帆吧,這丫頭,你來了這么長時間都不知道下來,躲在樓上當閨房小姐呢,還不好意思起來了!”
奉旨探望。
羅陽和姜遠山、蕭玉君打了個招呼,真就上樓去了。
姜帆知道羅陽來了嗎?
還真不知道。
這會兒她正在床上和羅婷互發消息聊天,主要就是打聽羅陽小時候的糗事。
所以在自己房門被打開,出現羅陽身影的時候,她在第一時間都是懵的。
“哈?”
“意不意外?”
羅陽帶上房門,順手上保險:“驚不驚喜?”
“啊你不要過來!”
姜帆瞬間鉆進毛毯里,仿佛那薄薄的一層能給她保護。
半晌沒有動靜。
簌簌發抖。
“你你怎么會在我家的?”
“稀奇了,我來看看爸媽,有什么不對?”
羅陽的聲音近在咫尺:“倒是我的未婚妻,躲在房間里,也不知道下樓打個招呼,我只能上來探望了!”
“你你不要亂來哈。”
姜帆威脅:“這是我家里。”
席夢思明顯的凹陷了一下,羅陽上床了。
“我覺得你現在好好和我說話,還能挽救一下。”
羅陽的聲音已經湊到了姜帆的耳邊:“負隅頑抗,你知道后果的。”
好半晌,毛毯下面傳來弱弱的聲音:“你不騙我?”
大概是知道躲不掉了,姜帆慢慢露出了腦袋。
羅陽沒有發動偷襲。
他翻過身,平躺在她旁邊,雙手枕在腦后道:“累了,幫大爺捏捏!”
姜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