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無謬睜開了雙眼。
他立即掌握了四周的信息——他處在房間內部。
房間破敗不堪,木墻斑駁脫落,露出里面黑色的內里,仿佛張開的嘴巴等待吞噬不幸的過客。
屋頂上不論糊的什么,都早已脫落,裸露出腐朽的木梁,在微風中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嘎聲。
農舍的窗戶大部分已破碎,窗框上纏繞著厚厚的蛛網,陳舊的家具和散落的日用品,一切都被已經板結的厚厚的灰塵覆蓋,仿佛時光在這里停滯。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極其令人不快的味道,大概相當于嘔吐物,腐尸與排泄物混合發酵的味道。
“清新而舒暢……”江無謬深吸口氣,發現四名隊員不在身旁,心情更愉悅了。
“先找找線索。”
房間不大,只有一張桌子,一張床,一個柜子。
桌子的木質紋理已經模糊不清,隱約可以看到一些陳舊的刮痕。桌子中央擺放著一個顯眼的日記本,封皮也被灰塵覆蓋,但依稀能看見其原本的深棕色。
江無謬走到桌旁,拂去了其上的浮塵,打開日記本,泛黃的紙間夾雜著些許褐色的便簽。
第一頁用漂亮的花體字寫著:
第一天,有三個人死了。兩個被咬傷,一個被抓傷。被感染吼,他們開始瘋狂咆哮。我親自將他們射殺。我們不知所措,只能在黎明前離開谷倉。感染非常嚴重,而且有些古怪。我嘗試對一具尸體進行檢查。患者在2個小時前剛剛死亡,體內內臟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很多飛蛾,這些飛蛾竟還是活的。
“好經典的醫生日記本,我猜最后一頁是神志不清。”江無謬彈了一下日記本的封面。
第二頁的筆跡凌亂了一些:我每天要服兩次藥,但今晚藥瓶潑了。它潑了一桌子,這真是……太糟了。腦袋脹痛得要死,我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燭光引來了兩只飛蛾。他們也是從尸體中飛出的?我們是靈肉結合的產物,最終我們也會脫離肉體。
早晨醒來時,一群蒼蠅覆蓋了我,爬在我的皮膚上好像我已經是具腐尸似的。我的頭很疼,我該休息了,該去睡了。
“剛醒又去睡是吧,小懶貓。”江無謬翻到下一頁。
我感到口渴,非常地渴。但我不想和任何人說話。看見他們,我感到很不快。他們聞起來就像是一堆垃圾。我感到體力衰弱。
然而,這會兒來了一個男孩。它,我是說我很欣慰有他的陪伴。有人擔心,這孩子已經感染了。我想,是這樣。誰看見他死了?我說是有很多眼睛的蒼蠅,我看見他死了。誰吸干了他的血?
我說是魚,我用我的碟子接了他的血。
筆跡在這一頁稍稍有些顫抖。
他們在問我一個叫瑞德醫生的人,可我不記得他。可能他們弄錯了,他從來沒有來過這。當我這么說時,他們的臉變得鐵青。
“原來你叫瑞德啊。”江無謬繼續看下去。
我不知道誰是瑞德醫生,可今天一個老頭就這么稱呼我。瑞德把他的便簽留在了我的房間里。可我完全看不懂上面寫了什么。
他們堅持認為我是什么瑞德醫生。頭一次我發現我記不清自己的名字了。我困了,又發熱了,我想吃東西。
下一頁,這一頁的筆跡已然與第一頁不像是同一個人了。
狂躁,凌亂,有時候像是忘卻了某個詞匯的拼寫,以胡寫亂劃帶過。
現在,神志越來越不清晰了。今天,我起來發現小男孩死了。他是我唯一的安慰。他們用怪怪地眼神看著我。當我們靠近我時,我忍不住對他們嘶吼。兩個人失蹤了,其他人一定產生了懷疑。我開始想起……今晚我會等他們回來,一直等下去。我是蜘蛛,我是毒蝎,我是飛蛾。
我走到肉體和鮮血中,血液還有余溫,還在流動。這味道,真是極好的。我感到生命有了全新的目標。
“這日記省略的部分似乎是有點多了……你明明把他們都殺了好嗎?寫出來啊混蛋!”
江無謬笑罵了一聲,翻到下一頁。
切完鮮肉的刀鋒還殘有余溫。我等不及了,我也不做禱告了,大快朵頤吧。
肉體和鮮血,全都給你。
字跡在此時變得非常工整。
我不得不把你們的殘體留給蛆蟲了,老朋友們。生命的糧食,肉體,鮮紅的血水。我會激發我體內的力量。
還是工整雋美的花體字。
我截斷我自己的腿。我居然毫無感覺,甚至對把腿骨從盆骨上生扯下來也很麻木。我一個人依著燭光吃著晚餐。
“這里吃的是自己的大腿還是其他人的肉啊……”江無謬語帶沉思。
我殘存的機體腐爛化膿了,傷口長了蛆。可我毫無感覺。肉體沒有反應,我越來越麻木了。什么都感受不到。
此時的字從被時間點成淺黑的花體字變成了血紅色的刀劈斧削!
我的肩膀劇烈疼痛。肉在滑落,血在流。一只飛蛾鉆進了我的耳朵。我感到撒覅陶冶一頭嚄戈爬阿阿
“看得出來,他是真愛寫日記。”江無謬感嘆一聲。
他已經弄清楚了世界觀大致是什么樣子,只是仍然有待進一步的確認。
江無謬回頭看向身后的床,四周的木頭上布滿了裂紋,仿佛隨時會散架。床架上的雕花已經模糊不清,只余一些細微的線條。
床腳部分,有老鼠曾經啃咬過的痕跡,露出里層的木屑。
床墊已經失去了原有的厚實與柔軟,表面凹凸不平。棉花纖維被時間和潮濕侵蝕得幾乎完全腐爛。
江無謬用手指輕輕一捏,脆弱,易碎。
枕頭里面的填充物已經結成一團,床墊上殘留的布料顏色早已褪去,變成了灰白色,布料表面布滿了小孔和裂縫,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里面破碎的棉絮。
“嗯……只有三個地方可以選的話,鑒于日記本在桌子上,我猜柜子里是個開門殺,而且大概率是死掉的瑞德醫生,其余線索應該在床底。”
江無謬輕輕一扯,便將已經毫無強度的床墊撕開了,將手伸進去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