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管家是想著,等到少爺找回記憶,又或是知道家里的事情,應該就不會吵著要修法家了,但見他不依不饒,只好道:“好吧,想要修法家,首先要科舉入仕,才能擁有執法之權……”
在他的堅持之下,李諾終于追問到了法家的修行之法。
法家法家,想要修行法家之道,就得先擁有執法權。
而平民以及權貴都是沒有執法權的,想要獲得執法權,只有做官。
李諾還想通過那位三品大員的爹,給他謀個一官半職,但吳管家說,在大夏想要做官,只有科舉一條路,沒有通過科舉,任他爹是大理寺卿還是當朝宰相,也沒法給他憑空變出一個官來。
好吧,走捷徑的想法暫時破滅,但李諾也不氣餒。
上輩子他法考公考都過了,雖然不知道大夏科舉的難度如何,但把前世考公的勁頭拿出來,努努力,還是可以拼一把的。
通過科舉,就有做官的資格了。
他差的只是一塊敲門磚,有個正三品的父親,只要能通過科舉,以后的官途不敢說平步青云,扶搖直上,但應該也會一路順暢。
這么想雖然有些不符合核心價值觀,可他命都快沒了,哪還有心思考慮這些。
法家走的是通過執法權,維護法律,守護正義的路子,一般來說,小可以選擇當縣尉,縣令,更進一步,可以在刑部,御史臺,大理寺為官。
李諾沒有官身,不過得益于他的身份,在有資格做官之前,去縣衙審審小案子,長安縣令應該也不會說半個不字。
吳管家看著自家少爺的目光越來越堅定,表情越來越激昂,忍不住問道:“少爺,您真的要走法家的路?”
李諾問道:“怎么,不可以嗎?”
他發現,吳管家似乎在有意無意的阻止他修法家。
吳管家嘆了口氣,說道:“法家之能,雖然還在武道之上,但入門不易,且修行極難,可能數十年無法寸進,少爺可要想清楚了。”
李諾疑惑道:“為什么?”
吳管家解釋道:“法家一開始修行,只需要審理一些尋常的案件即可,如此短則一年兩年,長則三年五載,便可初窺門徑,但欲要修行精深,便要判別人所不能判,斬別人所不能斬,老奴這么說,公子可明白?”
李諾自己就是學法的,當然知道法家的局限。
在另一個世界,法家是平民的政治代言人,一切“緣法而治”,講究“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于法”、“君臣上下貴賤皆從法”、“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
法律之下,沒有特權,這顯然觸動了特權階級的利益。
李諾問道:“你是說,修行法家,會遇到大人物們的阻礙?”
吳管家心中欣慰,少爺果然是變聰明了,這么快就能想通其中的關鍵。
他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如此,法家不像醫家,只需精研醫術,治病救人,也不像墨家,只用鉆研工巧,更不像農家一輩子耕地育種,法家修行,需一心為法,初斬平民,后斬公卿,如此才能不斷精進,如同懸在滿朝公卿頭頂的一把利劍,因此,法家弟子,歷來被權貴所不容,自戰國結束后就逐漸沒落,少有人修……”
李諾想了想,問道:“我爹是修哪家的?”
吳管家道:“儒家。”
李諾有些意外,大理寺卿,站在大夏法律界頂峰的人,居然是修儒家的,看來法家是真的沒落了。
吳管家說的,李諾都懂,他也知道,以個人挑戰整個階層,通常情況下會死的很慘。
但不修法家,他會死的很快。
看似擁有選擇,實則沒有選擇。
李諾擺了擺手,說道:“我知道了,以后再說吧……”
他很清楚,吳管家不讓他修法家,也是為他好,蘿莉島事件人盡皆知,即便是現代國家,也不能做到將所有罪惡之人都繩之以法,滿朝公卿依舊存在,更何況是封建王朝。
修到一半就要殺權貴了,再修豈不是要殺皇帝?
誰當皇帝都容不下法家。
如今的法家,更多的是他們管理基層的工具,根本觸及不到權貴,自然沒有人將法家修行至高深了。
吳管家悄悄看了看李諾一眼,心道少爺這下應該不會倒反天罡了吧?
輕咳一聲之后,他站起身道:“天色不早,少爺早些歇息,老奴也回去了。”
李諾揮了揮手,說道:“去吧。”
吳管家走后,李諾坐在桌前,單手撐著下巴,目光逐漸失神。
這半天的時間,他的身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法院小職員,不過是睡了一覺,就來到了另一個世界,睜眼遇到刺殺,以為是做夢,一頭在柱子上撞暈,再睜眼看到死亡倒計時,抓個女刺客,又被娘子踹暈,出個門,差點被一箭射穿腦袋……
他二十多年的經歷,都沒這半天來的豐富和刺激。
他得稍微緩一緩。
……
夜。
李府。
一處幽靜的房間之內,年輕女子坐在桌前,目光略有失神的望著緩緩跳動的燭火。
今天早上,在柴房看到那女子的凄慘的樣子時,她的確有一瞬間沒有控制住心中怒火。
她的丈夫雖然是個傻子,但卻從來不會作奸犯科。
當然,很快她就知道那是個誤會。
不過相比于他作奸犯科,一個每天只知道傻笑流口水的傻子,忽然變的正常甚至可以說聰明,似乎更是一件讓人驚訝的事情。
說來也怪,他傻的時候,她倒沒覺得什么。
現在他不傻了,她反而不知道應該如何與他相處。
這讓時刻都心如止水的她,出現了些許的煩亂。
手指習慣性的摩挲手中的長劍。
卻并沒有那種熟悉的感覺。
她疑惑的低頭,隨后又驚又疑:“我劍呢!”
一墻之隔的另一處房間。
李諾坐在桌前,眼珠動了動,終于從失神中醒過來。
不知道發呆了多久,轉頭一看,外面居然已經天黑了。
收拾好心情,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
此刻,他已經接受了穿越的事情。
上輩子父母早亡,半年前,又送走了撫養他到大的奶奶,他在另一個世界,其實沒有多少強烈的牽掛,唯一覺得不忿的是,不知付出多少努力才通過了法考和公考,好不容易端上的鐵飯碗,就這么沒了……
早知道就不那么拼了。
不過,想到這輩子端上的,應該可以算是金飯碗,他的心情又好了些。
發完呆,李諾才察覺到腹中饑餓難耐,下午吳管家送來的飯菜早就涼了,李諾也不在乎,正要動筷,外面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他站起身,走到房門口,打開門,看到面前的身影,微微一愣后,問道:“娘子,這么晚了,有事嗎?”
他可是知道,雖然兩個人已經成婚了,但一直都是分開睡的。
清冷女子問道:“有沒有看到我的劍?”
李諾搖頭道:“沒有啊……”
女子的目光微微下移,問道:“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李諾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手里拿了一把劍。
對于娘子的劍是什么時候到自己手里的,李諾一點都不記得。
李諾連忙將劍還給她,說道:“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你的劍為什么在我手里……”
白衣女子也沒多說什么,徑直轉身離開,走了兩步,腳步微微一頓,卻也并未回頭,說道:“今天的事情,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李諾揉了揉還在隱隱作痛的胸口,很大度的說道:“沒關系。”
人家救了他的命,那一腳又算得了什么。
自家娘子雖然暴力了一點,但還是會講道理的。
看著快要消失在院中的身影,李諾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對了娘子,你……叫什么名字?”
他忽然想起來,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道身影已經消失,若有若無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宋佳人。”
……
“宋佳人……”
真是個好聽的名字,李諾在心里念了幾遍,轉身回到房間,準備關門時,整個人微微一愣,望著手中的一個粉色荷包發呆。
這是什么?
今天自己手里怎么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李諾打開荷包看了看,里面只有一些碎銀,他又湊到鼻子前聞了聞,荷包有一種淡淡的馨香,這種香味他不陌生,畢竟和娘子待了一天,她的香味李諾還是能聞出來的。
可是娘子的荷包,為什么也會在他手里?
還有……他為什么要說也?
李諾想了想,今天白天的時候,吳管家的錢袋,也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他手里,不僅如此,莫名其妙出現在他手里的,還有娘子的劍……
再一細想,似乎他剛才還娘子劍的時候,右手習慣性的做了一個動作,將她的荷包順來了。
不是吧,難道他的前身,還是個神偷?
自己無形中還保留著他的一些身體習慣?
不可能,一個傻子,應該不懂這些,忽然間,李諾的腦海中,有一道亮光閃過。
他立刻召喚出那本法典,目光鎖定了第二頁那個山羊胡男人的畫像。
隨后,李諾又想到一件事,目光望向第一頁的女刺客。
片刻后,李府某處廂房,吳管家好奇問道:“少爺,您來那刺客的房間做什么?”
行刺李諾的女刺客,身份曾是李家丫鬟,這里正是她的房間,已經被搜查過了,此刻顯得有些凌亂,李諾在房間內一番尋找,在床前的抽屜里,找到了一張紙箋。
“卯時:起床,洗漱梳妝,卯時三刻前,打掃少爺的庭院。”
紙箋上的內容很簡單,是她每天什么時候需要做什么活,比如打掃衛生,整理床鋪等等,在這樣的高門大院中,下人們每天都有固定的工作,隨著工作崗位的變動,每天要做的事情也有變化。
片刻后,李諾讓吳管家準備好筆墨,回到房間,走到桌前拿起筆,在另一張紙箋上寫上同樣的內容。
“卯時:起床,洗漱梳妝,卯時三刻前,打掃少爺的庭院。”
他將兩張紙箋拿起,對比了一下字跡,都是娟秀的簪花小楷,不能說一模一樣,簡直是毫無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