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諾沒有注意到蘇青。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經脈圖上。
差一點,就差那么一點。
數十位宗師,對于武道的理解,都在他的腦海中。
他通曉幾十種武學心法,知道每一種心法的特性。
真氣流經不同的穴位,表現出不同的屬性,多一個穴位,少一個穴位,可能真氣屬性截然相反,流經穴位順序不同,也可能會是全然不同的結果。
這么多宗師的理解和感悟,距離他想要的東西,似乎已經不遠了。
但始終差那么一點。
還是得加大力度。
武林大會已經召開了五日。
從來沒有哪個宗門,或者某個組織,一次召集過這么多的宗師。
每一位宗師,對于武道,都有自己獨特的見解。
眾人每日在一起交流探討武道,收獲頗多,即便是三清宗的宗師,也覺得此行不虛。
但有一點,也屬實讓這些宗師無奈至極。
那就是不管是超一流門派的三清宗,還是如蜀山、五岳劍派這樣的一流門派,亦或是二流門派,上到宗師,下到弟子,極少有人能逃脫禁閉室自省的懲罰。
浪費飯菜,罰!
亂扔垃圾,罰!
比試遲到,罰!
夜不歸宿,罰!
武林村內飲酒,罰!
比試開始之前,結束之后,沒有和對手行禮致意,罰!
躲不過,根本躲不過。
若是某一派的弟子違反了會規,他們的掌門宗主,也得一起去禁閉室反省。
為了不帶著掌門宗主丟人,各派弟子這幾日在食堂用餐的時候,連碟子都舔的干干凈凈。
但即便如此,五天下來,所有的宗師,有八成都去過禁閉室。
到后來,他們對此甚至習以為常。
來長安有幾日了,他們從百姓的口中,也了解到了一些事情。
就算是朝廷的官員,在大街上隨地吐痰,上衙遲到早退,也會被抓進大牢反省,他們被抓的理由,還不止這些,包括對妻子不好,對父母不敬,這些都是禮部抓人的理由。
這么說來,也不是禮部針對他們。
人家就是這么做事的。
今日是十大宗師評選的第三輪比試。
經過前兩輪的比試,六十二位宗師,只剩下十六人。
今日會進行八場比試,每一場比試的勝出者,可以暫時的鎖定的十大宗師之位。
而今日的失敗者,明日還有機會爭奪最后的兩個席位。
比試進行到今日,三清宗和蜀山的宗師,展現出了恐怖的統治力。
晉級的十六人中,有八位來自三清宗,五位來自蜀山,五岳劍派,只有泰山和恒山掌門留下了,最后一位,就是李諾家里的門房老黃。
三清宗來了十三位宗師,八位進入第三輪。
蜀山五位宗師,三輪之后,竟無一人淘汰。
五岳劍派,也有兩位掌門留了下來。
幾場比試,就可以清楚的看出一流門派和二流門派的差別。
倒是老黃,讓李諾另眼相看。
他沒有用任何兵器,連勝三場比試,只靠一雙鐵拳,一套悍猛的拳法,分別打敗了一位掌法宗師,一位劍道宗師,一位槍道宗師。
李諾已經有些好奇,父親一個月到底給他多少工錢?
今天的第一場比試,是和岳母大人不太對付的那位徐前輩。
她雖然人討厭了一點兒,但實力毋庸置疑。
不到半刻鐘的功夫,比她年長了二十余歲的泰山掌門,就被她淘汰出局。
武道一途,太過年輕,經驗不足,年紀太大,身體的衰老又不可避免,四十歲的年紀,正處于實力的巔峰期。
看臺之上,蘇青握著劍,表情有些認真。
再下一場,就是她上場了。
她的運氣不算太好,這一輪的對手,抽中了蜀山掌門。
在她剛開始學劍的時候,對方就已經是武林名宿,一代宗師。
蜀山的劍道,還在三清宗之上,這一場,她大概率會輸。
這一場輸了,明日就要和另外七人,爭奪最后的兩個席位,競爭無疑會更加激烈。
正在她心中有些緊張時,宋伊人從旁走過來,遞給她一張紙,說道:“娘,這是李諾給你的。”
蘇青接過這張紙,目光望上去,表情微微一怔。
這張紙上,寫了幾套劍招。
并非是某個成套的劍法,而是從其他劍法中拆出來劍招,然后將其打亂。
她自小學劍,不敢說精通各家劍法,但對其中的招式,還是十分熟悉的,只是看一眼招式的名字,她的腦海中,就會浮現出具體的畫面。
出乎蘇青預料的是,這些東拼西湊的劍招,竟然一點兒都不別扭,格外的流暢,就如同新的劍法一般。
宋伊人道:“他說,只要你把這幾套劍招記住了,在比試的時候,就算輸也不會輸的太難看。”
蘇青瞥了不遠處陪著佳人和那兩個大胸女人的李諾一眼,這小子,對他的岳母這么沒信心嗎?
她的確沒信心。
對于李諾在劍道上的造詣,蘇青是親自領教過的,她低下頭,仔細的看著這幾套劍招,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將其記下。
她相信,他不會無緣無故給她這張紙。
另一邊,李諾和安寧鳳凰坐在一起,見岳母大人正在認真的看著那張紙,于是收回了視線。
兩天之前,一位蜀山弟子夜不歸宿,在青樓快活了一晚,被禮部臨時查房發現。
大會期間,白天可以隨便外出,晚上必須在宵禁之前回武林村,不能夜不歸宿,這是李諾定下的規矩。
長安高官匯聚,權貴無數,在這里舉辦武林大會,邀請這么多武林中人前來,京兆府,長安縣衙以及禁衛的安保壓力很大。
以這些宗師的實力,進那些高門大戶,如履平地。
取大部分權貴的腦袋,也如探囊取物。
如果允許他們大晚上亂跑,一旦出了什么亂子,追起責來,禮部的責任,是無法推脫的。
所以,數日之前,李諾就和他們三令五申過這條規則,各門派也表示理解。
第二日,這名蜀山弟子,就被罰禁足一日。
作為蜀山掌門,對弟子管教不嚴,也被在禁閉室關了一個時辰。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蜀山掌門自己,就是李諾最了解他了。
同樣是宗師,他的修為,比岳母要高的多。
論劍道經驗,岳母也遠不及人家。
對上這樣的強者,她必敗無疑。
但她到底是佳人的母親,在有辦法的情況下,李諾還是不想看她輸的。
這幾套劍招,就是專門針對蜀山掌門的。
蜀山是玩劍的祖宗,對于各派劍法,都有很深的研究,而且早就研究出了破解之道。
不管她用三清宗的劍法,亦或是五岳劍派的劍法,還是她自己自創的那幾式,都沒辦法在對方手里撐過半刻鐘。
想要取勝,又或者不想輸的太難看,只能另辟蹊徑。
蜀山劍法專克套路,但若是沒有套路,自然克無可克。
李諾臨時編的這幾套劍招,不僅沒有套路,還給蜀山掌門設下了一個套路。
今日的第二場比試,也很快分出了勝負。
恒山掌門,被一位蜀山派的宗師淘汰。
兩人雖然修為差不多,但劍道早已相差甚遠。
恒山掌門心中輕嘆一聲,對其抱了抱拳,退出場外。
那位蜀山派的宗師,也抱拳回禮。
禮部的官員看著紙上的名單,高聲道:“下一場,蜀山齊掌門,對三清宗蘇長老!”
這一場比試,在其他宗師看來,是沒有什么懸念的。
蘇長老雖然天賦卓絕,但資歷尚淺,實力無法和蜀山掌門相提并論。
剛剛得勝的徐盈,雙手抱胸,已經等著看蘇青怎么輸了。
兩道身影已經走到了臺上,蘇青先恭敬的抱拳行禮:“蘇青見過齊前輩,請前輩指教。”
在武林中,長輩其實是不用給晚輩回禮的,但大會有大會的規矩,蜀山掌門也抱劍回禮,然后微笑說道:“你先出手吧。”
蘇青點了點頭,手中長劍發出一道輕鳴,抬手便是一式上清劍法。
李諾說,讓她出手的時候,先用上清劍法。
蜀山掌門隨意幾劍,就化解了她的攻擊。
不出眾人所料,蘇青一開始,就落入了下風。
三清宗的位置,一位劍道宗師搖頭道:“我們的劍法,早已被蜀山琢磨透了,師妹恐怕……咦,師妹這用的是什么劍法?”
他話未說完,就瞪大了眼睛。
蘇師妹剛剛使出上清劍法,就被蜀山掌門用一種劍法壓制。
但她忽然換了一套劍法,短短幾招,就將劣勢扳回,占據了一些主動。
蜀山掌門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訝色,不過,他劍道經驗無比豐富,退了幾步后,很快就想到了應對之道,但就在這時,蘇青的劍招再變。
他原本想好的克制之法,又被她反克制。
當他想出針對她的劍招,她的劍招,再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蜀山掌門被逼得連連后退,只能被迫防守,且退且想,等到他意識過來的時候,兩只腳已經退出了界外。
他看著對面的女子,很快就意識到發生了什么,面露震驚。
她的上清劍法,只是一個陷阱。
當他開始破解上清劍法時,就已經中了她的計。
從那以后,場上的局勢,就不由他控制了。
他破解了上清劍法,蘇青破解了破解上清劍法的劍法,他再破解,蘇青反破解,如此循環,他始終慢人一步……
人不可能有這樣的臨場反應。
她在比試之前,就已經算好了所有的劍招。
這一切都是她的計劃。
自始至終,他都被她牽著鼻子走,這一場,他輸的不冤……
唯一讓他不解的是,她看過蘇青的三場比試,這不是她能想出來的,她的背后,一定有一個劍道造詣極高的人,在給她出謀劃策,三清宗的宗師,還沒有這個本事,難道是她的師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