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陽伯之子,在酒宴之上,被漢王世子用酒壺開了瓢。
但也是他活該。
樂來樓臨時關門,他們這些人沒有了玩樂的地方,世子特意請他們來醉月樓熱鬧熱鬧。
涇陽伯之子可好,竟然在漢王世子舉辦的宴會之上,說漢王怕了李玄靖。
明眼人都知道,樂來樓掌柜的死,肯定是漢王授意的。
但這些話,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怎么能當眾說出來,還是當著漢王世子的面。
誰都知道,世子最好面子,這不是當眾打他的臉?
讓世子沒面子的人,下場都不怎么好。
年輕人扔掉殘缺的酒壺,接過從一旁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手上沾上的酒液和血跡,看也沒看涇陽伯之子,淡淡道:“滾。”
涇陽伯之子捂著腦袋,連聲道歉后離去。
有侍從匆匆跑進來,跪在地上,將碎片撿走,又擦拭干凈了所有痕跡。
漢王世子笑了笑,就像是剛才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對眾人說道:“怎么都不說話了,吃菜吃菜,這些菜,都是從司農寺送出來的,你們平日里可吃不到……”
他話音落下,場間的氣氛,再次活躍起來。
司農寺的東西,都是特供皇家的,他們平日里的確吃不到。
眾人一邊飲宴,一邊談天說笑,默契的沒有再提剛才的事情。
宴席過后,漢王世子笑著說道:“樂來樓因為一些原因,要歇業十日,等到十日之后,再邀你們過來玩耍,到時候記得都過來……”
眾人聞言,紛紛開口。
“一定一定。”
“今日的飯菜真好吃,若非世子,我等怕是沒機會品嘗到這種佳肴。”
“那是,司農寺的東西,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弄到的。”
“不止飯菜,醉月樓的酒,也是長安獨一份……”
這些平日里被人追著拍馬屁的大人物,此刻卻對別人極盡吹捧。
漢王世子極好面子,長安的權貴圈人盡皆知。
只要給足了世子面子,那么一切都好商量,往日里,他們若是遇到什么困難,世子都會熱心的出手相助。
但若是不給世子面子,涇陽伯之子就是例子。
誰都知道,樂來樓歇業,是被人舉報,而舉報之人的身份,連漢王府都壓不住。
但這些話,自己放在心里就好。
雖然開局發生了一些小插曲,但酒宴還是在一片和諧的氛圍中結束。
等到眾人都散去之后,漢王世子坐在雅閣之內,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表情變的平靜,手中無意識的轉著一只空酒杯。
片刻后,他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林庭,你說我父王的這個長皇子,是不是太沒用了,一個六品官,都能騎到漢王府的頭上了?”
他的身旁,一位年輕人搖頭道:“話不能這么說,世子不能只看他的官階,雖然他自己只有六品,但他的背后,可是還有一個厲害的爹……”
漢王世子將酒杯重重的磕在桌上,說道:“就是因為李玄靖,上次的事情,本世子忍了,但他莫非真的覺得漢王府好欺負,三番兩次找樂來樓的麻煩?”
樂來樓對漢王府的意義,不僅僅是一棵搖錢樹。
一個樂來樓,網羅了不知道多少官員權貴,這次的事情,對他們的影響是深遠的。
樂來樓是漢王府的產業,不僅護不住客人,自己還要被朝廷處罰。
這次的事情過后,怕是沒有多少官員,敢光明正大的進樂來樓了。
那年輕人自顧自的倒了杯酒,說道:“依我看,他倒也不是特意找漢王府的麻煩,而是找朝廷官員的麻煩,他是修法家的,對法家來說,懲治官員的收獲更大……”
漢王世子扯了扯嘴角,“大奸臣的兒子修法家,還真是足夠諷刺,他若是真想修法家,最應該抓的,就是他爹李玄靖,那些官員的罪行加起來,怕是也不及李玄靖罪行的十之一二……”
他看向身邊的年輕人,問道:“你鬼主意多,幫我想想,我要怎么才能出這口氣?”
年輕人聞言一驚,不確信道:“世子真的要招惹他?”
漢王世子蹙起眉頭,問道:“怎么,我惹不起他嗎?”
年輕人知道他的性格,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世子當然惹得起他,只不過,就算是要做,也最好做的隱蔽些,如若不然,事情可能會變的很麻煩。”
漢王世子眉梢一挑,問道:“你有辦法?”
年輕人想了想,說道:“那李諾是修法家的,對付法家的辦法可太多了,殿下若是想出氣,我還真有個辦法……”
李府。
升官加放假,可謂是好事成雙。
還沒上幾天班,李諾的生活,又恢復到了最愜意的狀態。
每天和佳人或者安寧一起醒來,早上教佳人練劍,然后和她一起修行,下午陪安寧出去逛街,有興致的時候,就在菜場買些菜,回來親自下廚,生活平淡愜意,且富有情趣。
就是禮部的事情,他徹底管不上了。
聽鳳凰說,這幾天,玉音閣的生意好了許多。
長安的大型青樓樂坊,都被朝廷要求歇業整頓,那些人無處可去,玉音閣這種純素的場子,生意自然也會有所提升。
在內卷競爭如此激烈的環境下,玉音閣能堅持做單純的樂坊,的確難能可貴。
院內,李諾正在教佳人一套新的劍法,一道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
李諾面露詫異之色,伊人已經很久沒有來李家了。
李諾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過她。
看這樣子,她這是氣消了?
根據他過往的經驗,伊人是最好哄的,她好哄的程度,還在安寧之上,她這次生這么久的氣,的確出乎了他的預料。
在李諾的注視下,宋伊人走到他和宋佳人面前,說道:“那一對玉如意,我已經還給祖母了。”
李諾有些詫異,這是她第一次承認這些事情。
隨后,她又看著宋佳人,說道:“你的那些畫也是我偷的,我放在你在家里的房間了,你下次回宋家的時候,記的取。”
她深吸了口氣,說道:“偷了你這么多東西,對不起。”
李諾看著伊人,今天的她,似乎有些奇怪。
伊人看著李諾,猶豫片刻之后,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木盒,目中露出一絲不舍之色,但最終還是將其放在桌上,說道:“你的東西,還給你。”
最后看了李諾和宋佳人一眼,她緊了緊背上的小包袱,說道:“我要回三清宗了,很對不起,這些日子,給你添麻煩了……,祝你們幸福。”
她努力想要留下一個笑容,但淚水卻怎么也止不住。
她飛快的轉過身,淚水在轉身的那一刻,還是掉了下來。
她大步的離開,李諾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在聽到伊人要回三清宗時,他的心中,第一感受是不舍。
本能的想要挽留,卻想不到理由。
他下意識的看向鳳凰。
在他看向鳳凰的前一刻,鳳凰就向著伊人的方向追了出去。
但直到她追到門口,又沿著街道追出一段距離,都沒有看到伊人的身影。
無奈之下,她只好轉身回去。
前方的一處街角,一道身影緩緩走出。
宋伊人望著某個方向,心中輕聲說道。
再見。
再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