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左右,外面的天氣稍稍涼快了一些,沒那么熱了。
李長河跟朱啉從家里走出來,然后騎上自行車,向著海淀這邊的房管所趕去。
后世臭名昭著的房產中介,這個年代并沒有。
以前的時候有牙行,后來到了民國,兵荒馬亂的,這些牙人慢慢的就改了名字,改叫拉纖了。
沒錯,就是保媒拉纖里面那個拉纖,就是房屋中介。
而等到建國后,這些拉纖也被安排去當工人了,買房賣房的事情,都歸了房管所。
李長河帶著朱啉,很快就來到了海淀鎮的房管所,看著里面的人還沒下班,走了進去。
“同志,你好!”
李長河進去之后,禮貌的打著招呼。
“你好,請問你們來有什么事?”
里面的工作人員態度還是挺好的,起碼比百貨商店的售貨員好太多了。
“是這樣的,我們兩個快要結婚了,但是目前家里的面積不夠居住。”
“我想問一下,咱們這邊,有沒有合適的房屋售賣?”
李長河隨口編了個理由,開口問道。
而對面房管局的干事臉上則是浮現出了莫名的神情。
“房屋售賣?”
“你確定是房屋售賣?不是租賃?”
對方盯著李長河,認真的問道。
看著對方的姿態,李長河若有所思。
壞了!
自己的記憶,大概率不對!
“我也不確定,我是剛返城沒多久的知青,這是我的對象,是醫科院的學生,我們都住在京城工業學院家屬院。”
“我們是在外面吃飯的時候聽一位老人家說的,說咱們房管所可以賣房,有那種以前的私房可以售賣,我們才來問的。”
聽到李長河的解釋,又看了下兩個人的裝扮,房管所的干事點了點頭。
“京城工業學院啊,難怪!”
“你們啊,被騙了。”
“也不能說被騙了,以前咱們房產所,確實可以買賣私房,但是那都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咱們后面早就改了。”
經過對方一番解釋,李長河終于知道了自己錯在哪里了。
58年以前,確實有私產的房子可以買賣,但是58年開始,因為住房緊張,國家開始了經租改制。
即把個人的私產給他們留下一部分,多余的部分拿出來由國家統一經營出租,然后一部分租金返還給房主。
而等到了前些年,又下了通知,房租也不返還了,房產也不允許買賣了,只能由房管所對外出租。
“你們遇到的那老頭,估計年紀大了,還以為是前些年的規定呢,咱們早就改了。”
“你們現在要結婚等房子,一個就是等單位分房,這姑娘不是協和的嘛,準干部身份,到時候可以申請結婚分房。”
“第二個嘛,就是租,不過咱們這現在住房緊張,恐怕沒有合適的房子。”
房管所的干事沖著李長河客氣的說道。
李長河嘆了口氣,果然時間還是早了。
他記得前世看過一本80年開局的書,有房產退還,也有房屋買賣。
那么也就是說,國家大概率在80年放開了房屋買賣,現在想買房,還是沒戲。
“好吧,那謝謝同志您嘞!”
李長河道了聲謝,正準備帶著朱啉離開。
不曾想旁邊一位一直沒說話的中年婦女忽然間抬起了頭。
“兩位小同志,等等!”
李長河聽到喊話,好奇的回過頭:“您還有什么事嗎?”
“這樣,你們兩個要不要租房,我這里有一套合適的房子可以帶你們去看看!”
“張大姐,咱們所里沒有合適的房子了,哪里還有租給他們的啊?”
之前回答李長河的那個干事聽到中年婦女的話,低聲的沖她說道。
張大姐擺擺手,然后看著李長河笑著問道:“剛才你說,這位女同志是協和的醫學生?你呢?返城知青是吧。”
“對!”
李長河點點頭,這種身份都是光明正大的,很安全。
“你們現在住京城工業學院家屬院,是不是父母都是老師?”
張大姐再次問道。
李長河點點頭:“是的,請問這跟我們租房有什么關系嗎?”
“這樣,我也準備回家了,伱們跟我來吧,咱們邊走邊說。”
“我這呀,是好事!”
張大姐隨后起身,收拾了一下東西。
嗯,這年頭四點半下班太正常不過了,回家去買菜做飯,都屬于基操。
出了房管所的大門,張大姐推著個自行車,然后沖著李長河跟朱啉招了招手。
“我給你們找的這個房子啊,嚴格來說,不是公房,而是你說的那種私房。”
“這房子當時房改的時候,按照規定是屬于他們的自住保留房,整個一小四合院,200平左右。”
李長河若有所思,按照之前那干事說的,當時房改的時候,給私房產權人留的面積標準就是225平,這相當于是卡著標準留下的。
“那這房子......”
李長河好奇的問道。
“我先跟你說說這房子的情況,房主叫張士奇,算是我一個本家哥哥。”
“當年房改的時候,他們家人口多,留下的也符合標準,一直屬于自住房。”
“可是這些年,他們家里人先后離世,本來還有兩個兒子一個閨女在下鄉。”
“結果兩個兒子在鄉下跟人打架,打傷了人然后跑了。”
“那閨女鄉下找了人家,前些天也是剛傳來消息,生孩子難產,都沒保住。”
李長河聽完有些無語,好家伙,這是天煞孤星啊。
“他這個房子,現在的問題就是嚴格來說還是私產,但是因為人少,如果下次國家清查,他就不太符合這個標準了,需要給他租出去。”
張大姐沖著李長河緩緩地說道。
李長河有些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張阿姨,您的意思是,租給我們?”
“不只是租給你們,他挺挑租客的,主要是......”
這位張大姐說到這里,慢慢的也下定了決心。
“這老頭啊,挺倔,房子可以租,但是他得看順眼,我們也挺擔心他的,畢竟他現在也算孤寡,所以尋思找一對年輕工作好的兩口子。”
聽到張大姐的話,李長河有些無語。
“這是還要我們日常照顧他?”
一旁的朱啉有些不悅的說道,這是拿他們當什么了?
張大姐急忙擺手:“不是那種養老式照顧,說白了就是看顧一下,他現在就是個老孤寡,有些事政府會看顧,但是我們很多時候忙不過來,有事你們能喊我們一聲就行。”
“其實我這個哥哥身體挺硬朗的,我估計十年八年的他是沒不了,就是他自己脾氣怪,條件多,其實在我看來,他是個挺厲害的人的。。”
“算了,你們等會可以先去看看,他那個房子,確實好,在咱們海淀算是獨一份的,能保留下來,也虧了他有本事!”
“你們要是相不中或者不樂意,就當沒這回事就行了。”
“也行,那我們就去看看。”
李長河倒也沒什么忌諱,說實話,這年代像張士奇這種人,挺多的。
人到中年趕上了中華未有之變遷,幾十年折騰下來妻離子散,孤寡一人的人,真的太多了。
就像四合院里面的一大爺,夢寐以求有個養老的。
很快,李長河跟朱啉跟著張大姐來到了海淀鎮子里的一處四合院門口。
這宅子位置確實不錯,離得友誼賓館不算遠,門口路面也是青石板路。
“二哥!二哥!”
張大姐上前拍了拍門,大聲的喊著。
片刻之后,門被打開,一張憔悴悲傷的老臉出現在了李長河的面前。
李長河看著這張臉,總感覺莫名的熟悉。
而朱啉也是有些詫異,驚奇的看著老者。
“好家伙,這不老莫里碰到的那老頭嘛!”
李長河終于想起了對方是誰,這也算是他在這個年代的“故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