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李長河按部就班的上課學習,以及創作,日子悄無聲息的過去。
這期間,李長河參加的唯一的活動,就是五四文學社招待十三所學校的文學社員。
每個學校的文學社派了一名成員來到了京城,最終在北大西門的石獅子前面集合。
李長河對他們不熟悉,只是晚上跟鄒士方陳建功以及幾名北大文學社的成員,招待了一下他們,在長征飯店請他們吃了個飯。
飯桌上李長河并沒有怎么說話,更多的是聽他們在討論聯合創作的細節。
一群人還找好了開會的地點,不是別處,正是在北大校園內的家屬院。
因為這其中武漢大學的代表張華,他的父親正是他們北大地址地理系的支部副書記,他們家在北大有房子。
而這套房子,也就成了他們開會的根據地。
當然,飯桌上這些人也少不了邀請李長河參加雜志的創辦,不過都被李長河婉拒了。
李長河是真的不看好他們這個草臺班子,熱情有余,思慮不足。
果不其然等到了十月下旬的一天,陳建功再次找到了李長河。
“長河,出事了!”
看陳建功喪氣的神態,李長河微微皺眉。
“出什么事了?”
“《這一代》雜志被叫停了,我們的印刷直接在印刷廠被封存了,不許印了。”
陳建功滿是喪氣的說道。
“印刷廠被封停了?”
李長河有些詫異這些人動作真快,都直接上印刷廠了?
“對,說是里面有一首詩批判的太過火了,上面直接叫停了,但是我覺得這種就是個表面原因,哪有一首詩被叫停的啊。”
“你還不算太蠢!”
李長河淡然的說道,他早就提醒過了,可惜陳建功他們不聽。
“哎,現在的問題是,投入太大了。”
“武漢那邊負責第一期,他們首印直接印了一萬五千本,前期足足投入了7200元啊。”
“我自己都墊付了一個月工資進去,結果就換回來三頓廢紙!”
陳建功此刻說起來,一臉的心痛。
而李長河也是震驚的看著他。
“你們是真有魄力啊,7200元,誰掏的錢?”
79年的7200元,這可真不是一個小數目。
“大頭是武漢大學那邊掏的,他們校長支持力度比較大。”
“當初我們定價是四毛五分,想著首印一萬五千本,差不多就能回本,哪想到會出這種事啊。”
“現在武漢那邊的意思是,直接搶救,甭管印刷了多少頁,就算是殘本也搞出來,然后賣了再說,畢竟有很多同學都交過錢了。”
“能賣多少賣多少吧!”
陳建功最后又垂頭喪氣的走了,他找李長河也不是出主意,只是郁悶的來跟李長河說一下。
事實上他們的動作很快,《這一代》雜志畢竟在印刷廠印了一部分了,大概只有原本的一半左右。
這種殘本直接被武大那邊發往全國各地,每個學校都發了一大包,然后開始賣。
李長河也好奇買了一本瞅了瞅,隨后搖了搖頭。
事實上從內容上來說,《這一代》不愧是各校聯合搞出來的文學集合,內容上確實很不錯,也沒有太出格的地方。
錯就錯在,他們玩的太大了。
而《這一代》的發售不出意外,也十分火爆,即便是只有一半的殘本。
據說有的學校,有人炒到了五塊錢一本買這本書。
經濟系也不例外,李長河拿到的這一本成為經濟系很多同學爭先恐后傳閱的對象。
老陶甚至還給李長河帶來了一個更八卦的消息。
“什么?他們還在籌備第二期?”
“他們真是瘋了啊!”
李長河聽到老陶跟他說的消息,有些無語。
本來以為上面封停已經給陳建功他們提了醒,結果沒想到,看第一期殘本賣的火爆,北大竟然又開始籌備第二期。
不止如此,全國各地加入的文學社團,也從一開始的十三家擴展到了二十多家。
對此,李長河也只能搖頭。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們去吧。
不過很快李長河就知道了,第二期也沒搞成。
因為這一次,上面下達了嚴厲的指示。
北大中文系的負責人和地質地理系的那位張副書記,都被叫過去嚴厲批評,甚至發了通報文件。
武大那位校長也被通報批評了。
據說張副書記回來之后在辦公室里大罵,說是都這個年代了還搞株連那一套。
李長河聽到之后,也為張副書記感到無語。
可惜沒辦法兒子闖禍老子背鍋,誰讓他兒子把他們家當成了“根據地”呢。
不過經此之后,跨校聯合這事徹底熄火,連學校也不允許文學系再瞎搞了。
看到文學系這般下場,經濟系的同學此刻也不由得心里感慨,多虧了李長河。
要知道當初他們經濟系,也是要聯合很多院校搞什么大學生經濟報的。
可真要是那么搞了,他們的下場不會比文學系好到哪里去。
要知道這年代文學系,那是真正的在學校里面飛揚跋扈,目中無人的王牌院系。
連文學系都直接被干掉了,何況他們經濟學系這種爹不疼娘不愛的專業。
無形之中,李長河在經濟系的聲望又蹭蹭的漲了一波。
不過此時的李長河顧不上這個,因為文代會開始了。
文代會其實跟李長河并沒有什么關系。
不過文代會這邊,陜西的代表團入京,有一個跟著來的青年男子,正是陶海肅的多年好友,未來的知名作家路遙同志。
當然,現在的路遙還不夠資格成為陜西代表團的成員,現在的他只是延河雜志的一名編輯。
他只是蹭著代表團進京的機會,也跟著來了而已。
京城,火車站。
看著走出來的黑壓壓的人群,陶海肅神色緊張的看著每一個出站的旅客。
直到一群人一起走了出來。
陶海肅一下就看到了個頭不高的路遙。
“老王,這邊!”
陶海肅這時候大聲的沖路遙喊道。
路遙本名王衛國,路遙只是他的筆名,所以老陶喊他老王。
路遙看到老陶,跟同行的人說了幾句,隨后提著大包小包的走了過來。
他是四九年生人,今年正好整三十歲。
“老陶!”
見了面,兩個人先來了個大大的擁抱,隨后路遙又看向了李長河。
“不用介紹,額知道,你就是李長河同志對吧!”
路遙笑著跟李長河說道。
李長河點點頭:“伱好,路遙同志。”
“我跟你是神交已久,咱們不用叫的那么客氣,你跟老陶一樣,管額叫老王就行,額就叫你長河,怎么樣?”
路遙這時候大聲的說道,他這個人快人快語,是個很仗義熱情的人。
這可能跟他的家庭有關,因為路遙有四個父母,一對親生父母,一對養父母,養父母是他的大伯父和大伯母。
他們家八個孩子,他是老大,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年是在過的貧窮,所以被過繼給了大伯父一家。
而如今他成年,不但得贍養四個父母,還得幫扶幾個兄弟和妹妹,也因此養成了他急公好義的性子。
“可以,老王你都這么說了,我有什么不同意的。”
李長河笑著說道。
“走,咱們先去吃飯,我跟長河今天特意請了假,就為了接待你!”
“你說你也是,來一趟京城多不容易,還帶這大包小包的,給我們帶這么多東西?”
陶海肅沖著路遙笑呵呵的說道。
路遙白了他一眼,隨即開口說道:“想得美,額還給你帶東西?”
“這些是給我老丈人和丈母娘的。”
“你嫂子快生了,我尋思來一趟跟二老說說這個好消息,順便看看你們。”
陶海肅聞言,有些尷尬。
而李長河則是哈哈大笑。
這大哥,確實是個妙人。
“你說你也是,嫂子都快生了,你還跑京城來,這不是瞎折騰嘛!”
陶海肅隨后開口說道。
路遙搖了搖頭:“沒招,額在家又不能抽煙,她這會聞不了煙味,老跟額吵架。”
“還不如借著這個機會進京看看二老,然后給她帶點家里的消息和信物,順便找找你們聊點事。”
路遙是個大煙槍,煙不離手的那種,說話間,已經從口袋里掏出了煙盒,然后遞給李長河和陶海肅。
“我不抽!”
李長河搖搖頭。
“行了,給我吧,他不抽煙!”
陶海肅接過來點上,然后沖著李長河說道:“老王這家伙不止愛抽煙,而且還愛抽好煙。”
“他的工資和稿費,得一大半花在抽煙上面。”
“八塊錢一盒的煙,也就他舍得買。”
李長河聽了有些詫異。
好家伙,八塊錢一盒的煙,這可是79年。
“沒辦法,就這么點愛好了,主要是抽習慣了好煙,那些普通的直接下不去嘴。”
“要不然我能因為這來京城嘛。”
他媳婦現在因為懷孕聞不了煙味,但是他實在是戒不了,而且身上已經有很重的煙油味了。
沒辦法,只能借機出來。
“走吧,先帶你去吃飯,今天長河請你吃,吃的絕對比你們代表團的飯要好!”
陶海肅這時候繼續笑著說道。
“哦?吃什么?”
“去京城飯店!”
三個人很快來到了京城飯店,而等到傍晚的時候,路遙跟老陶的另一個好友也趕了過來,四個人開始吃飯暢聊。
(等會還有一章,不過估計挺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