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北影廠招待所。
朱琳頭疼的回到了房間。
房間里，龔雪看到朱琳回來，立刻給朱琳到了一杯水。
“琳琳姐，還沒談好啊？”
她知道朱琳干什么去了，看朱琳這姿態，很明顯沒談好。
朱琳疲憊的坐在床上，長長的嘆了口氣。
“小雪，你說這電影圈，怎么就那么復雜呢？”
龔雪見狀，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主要是這事，她也是第一次見啊。
根子還是出在了百花獎上面。
之前，因為李長河的兩部作品近乎包攬了百花獎的全部獎項，朱琳聯系了李長河。
李長河給她出了主意，通過軍方那邊的力量，讓《叢林槍王》退選，把名額讓出來。
朱琳覺得這也是個好主意。
隨后她先跟汪楊說了一聲，兩個人商量之后，朱琳又去找了劉滿堂，透過劉滿堂的關系，給百花獎那邊下了通知函。
所有的事情本來都按部就班的發展，誰曾想，在最不可能出現變故的環節，出現變故了。
百花獎那邊出亂子了。
簡單來說，就是因為撤出評選這個事，百花獎內部的評審會，分裂成了兩派。
一派覺得，《叢林槍王》退選，涉及到軍事機密，合情合理，可以重新安排其他電影遞補上去。
但是也有一部分人認為，既然百花獎是大眾評選，那就應該實事求是，把大眾評選的真實獎項擺上去。
《叢林槍王》本身都是一部上映的電影，那么多觀眾都看過了，這時候你說以涉密的緣由把它從獎項里面剔除，那簡直就是笑話。
如果是涉密電影，你可以不上映，甚至上映之后回收它的片源，讓它不再展示。
但是頒獎只是個名字，這有什么好刪除的呢？
大眾電影院里都看過了，為什么不能上獲獎名單？
而且反對派這邊還有個理由，從投票記錄上來看，投票的群體里面，有很大一部分群體是李長河的書迷群體。
這些人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投票，人家實打實的支持了。
但問題是，你把《叢林槍王》下了，李長河就沒獎項了。
《信》是李長河的改編的不假，但問題是《信》的編劇跟李長河沒關系啊，他只是原著作者。
李長河的兩部電影雖然包圓了大部分的獎項，但是這里面李長河真正署名的，就一個，那就是《叢林槍王》
那是他署名的編劇作品，其他的獎項幕后都跟李長河有關，但是表面上都沒有他的名字。
畢竟導演演員配角什么的，都跟李長河沒關系。
所以把《叢林槍王》剔除，其實就是剔除了李長河或者說凌絕的獎項，對于他的讀者來說，這就是典型的黑幕。
一旦這些讀者爆發，對于百花獎公平公正的的口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影響。
未來大家將不會再信任百花獎的評選。
然后，這兩派就僵住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內部完全達不成一個平衡，直到最后鬧到了一位文藝戰線的大佬那里。
而大佬只說了一句話：文藝獎項要有獨立性，不要受外部環境的影響。
這一句話，給定了調子，反對撤獎的那些人大獲全勝，隨后百花獎評委會直接給總政發了回函，拒絕撤銷《叢林槍王》的獎項。
軍區收到回函也蒙了，沒想到評委會拒絕撤銷，而且人家說的有理有據。
如果涉密，可以發正式的通知，由電影局下達指令，全國范圍內回收《叢林槍王》的拷貝，評審會就會撤下評選。
但是這種事明顯是不可能的，因為到目前為止，偵查部隊的升級還是實驗性質的嘗試，而且只屬于京城軍區下面的嘗試。
之前軍區只是跟中影打了招呼，減少《叢林槍王》的放映，尤其是邊疆地區。
但是你要說正式下達文件，包括跟電影局甚至文化部那邊對接，那起碼也得等特種部隊這個嘗試成功以后，才能實行。
所以軍區也有些無奈，畢竟現在文藝戰線的很多同志，那也都是老革命，資歷老，輩分高，話語權也大。
最重要的是，他們很多人剛回來，個個跟個炮筒一樣，對這種濫用特權的事情深惡痛絕。
雙方也不能硬鋼。
然后事情一下又回到了剛開始，獎項評選被李長河的作品霸占了。
不過即便是那些一開始的反對派也得承認，目前這種情況，對百花獎同樣不好。
李長河的讀者投票是認可，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某種“舞弊”，影響了獎項作品的公正性。
于是，為了解決問題，老規矩，開會！
百花獎評審組，以及北影廠開始協商。
本來這也跟朱琳沒什么關系，但是考慮到這兩部電影其實都是李長河的作品，也不知道是誰提議把他拉上。
然后因為李長河不在，這事又落到了朱琳的身上。
因為這些破事，連帶著如今《牧馬人》的進度都變慢了。
“姐，要不，再給姐夫打個電話問問？”
看朱琳在那里疲憊不堪的樣子，龔雪心疼的沖朱琳說道。
朱琳聞言，嘆了口氣。
“算了，你姐夫現在也在忙大事，這點破事就不要找他了。”
朱琳雖然不知道李長河在忙什么，但是以前他從來沒有過出去這么長的時間。
以前李長河去港島，最多也就一周時間，很快就回來了。
但是這一次，已經去了一個多月，快兩個月了，還沒有回來。
這只能說明，他在那邊事情很重要，要不然不會拖這么長時間。
當然，有時候朱琳也會擔心，會不會他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但是思來想去她又覺得，真要是出了事，外事部門那邊一定會通知她的，不會隱瞞。
所以更大的可能還是在忙一些她們不知道的大事。
這種情況下，她更不想為了這種小事去打擾他了。
“其實現在談的基本上也差不多了，雖然《叢林槍王》不退選，但是有些獎項，獲獎人主動退選了。”
“《叢林槍王》這邊一些老前輩，高風亮節，主動退出了評選，空出了一部分獎項。”
“再一個，評審會那邊也做出了改變，估計到時候，一些獎項會出現兩人或者三人共同獲獎的局面。”
“而且我聽他們的意思，今年這評選，漏洞太多，明年估計百花獎要改革了，很多獎項都會被砍掉。”
朱琳坐在那里，輕聲的沖著龔雪說道。
“琳琳姐，管它怎么改，這件事能解決就是好事。”
“最近看你來回的跑，多累啊！”
龔雪看著朱琳略顯憔悴的面孔，忍不住有些感嘆。
拍電影就夠累了，回來還得各種參加會議。
有時候拍到一半，也得去參加。
多虧了劇組有田壯壯和陳楷歌他們，要不然整個劇組，就得癱瘓。
“我現在終于明白長河說的那句話了，電影是個圈子，這里面不止拍電影。”
“一個評獎，就扯出了這么多的事情，人生百態啊。”
以前她還覺得，李長河跟她說的拍電影有人求名有人圖利這些，太過夸張，但是這一次，她算是見識到了一些。
會上，不乏有老前輩一心為公，公平公正，但是也有些人，讓她大開眼界。
很多私下里的內幕，會后汪楊廠長給她一講，更是讓她瞠目結舌。
“對了小雪，你幫我去把壯壯和凱歌他們喊來，我跟他們討論點事情。”
朱琳這時候又沖著龔雪說道。
龔雪點點頭，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沒過一會，田壯壯和陳楷歌他們來到了朱琳的房間，四個人坐了下來。
“老田，凱歌，我叫你們來，是有個事要跟你們說。”
“百花獎這邊，20號準備頒獎，到時候，有長河的獎項，我得替他出席，所以草原那邊，我就沒法跟你們過去了。”
“我想著讓你們兩個帶隊，帶著劇組的人去那邊，看看把剩下的鏡頭拍完，怎么樣？”
待田壯壯跟陳楷歌坐下之后，朱琳沖著二人說道。
《牧馬人》剩下的戲份其實不多了，主要是一部分遠山和草原的外景，再加上許靈均為了躲避當年的變動，上山牧馬的劇情。
這些最好還是去真正遼闊的大草原去拍攝，僅憑京西草原的場景，是滿足不了的。
不過別看戲份少，但是拍攝起來也麻煩。
主要到那邊得尋景，這年頭找拍攝的景地，沒法說一蹴而就，只能自己去了慢慢找。
這年頭交通不便，到了外地更是得依靠當地的幫助，沒有京城那么方便，實際上是個苦差事。
但是也沒辦法，時間不等人，他們這部電影已經拍了很久了，而且一般六月份草原就會泛綠。
現在五月中旬，提前過去準備，然后正好拍攝，拍攝完了就可以回來洗映。
然后再回學校，參加考試。
要知道，他們實際上，可還是北電大二的學生呢。
“行，這事就交給我和凱歌了，你就在京城安心等著，幫長河領獎。”
“其實之前我就想說了，去草原那邊對你們來說，太苦了，而且本身戲份就不重，我跟凱歌一謀他們過去就行了。”
田壯壯這時候一口應了下來，沖著朱琳說道。
朱琳聽道田壯壯的話，松了口氣：“行，那咱們就這么安排吧，你們看看選好人，準備買票。”
“我明天去跟汪廠長說一下，讓他幫咱們聯系那邊的政府，給你們盡可能的提供幫助。”
“好！”
待田壯壯和陳楷歌離開之后，朱琳松了口氣，隨后又沖著龔雪感嘆的說道。
“小雪，我現在覺得，拍電影，太累了！”
這種累，不是身體上的疲憊，而是精神上的疲憊，要關注整個劇組的方方面面進行管理。
朱琳現在覺得，她是真干不來這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