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府中,寧王正在思索著該如何拿下杭州。
先前他把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唐伯虎聘請了過來,結果此人在自己這里裝瘋賣傻了一年,終究忍不了他,便將其趕了出去。
如今想來,當初到底是性急了些,應該將唐伯虎囚禁起來,然后對外宣稱其已經折服于本王的才華之下。
現在想要拿下杭州,只能另想他法了。
寧王看著桌上的紙張,上面寫著好些人的名字,其中祝允明、文徵明二人的名字尤為突出。
細細琢磨一番,寧王將祝允明的名字劃掉,此人與正德九年通過了會試,成為了一名同進士,如今是京城禮部主事。
反觀文徵明,雖然才華橫溢,但科舉之路依然是舉步維艱,還在鄉試的泥潭之中掙扎。
累計起來已經參加了七次鄉試,次次落榜,這也太慘了!
反正寧王是看不下去了,決定出手救一救這位仁兄。
思索一番后,寧王便讓李士實代替自己寫一封信給文徵明,勸一勸這位吳中才子,是時候換一條更簡單的賽道。
然而寧王這封誠意滿滿的信件才到文徵明手里,他便知道了另一個消息,陛下有后了!
文徵明欣喜不已,當即就把‘寧王親筆’書信塞進了火爐之中,與友人煮茶同飲。
意在為陛下賀!
為大明賀!
寧王不久便獲悉了這一消息,瞬間怒不可遏,情緒失控之下,他猛地一揮衣袖,將桌上精美的景德鎮茶具掃落一地,瓷器碎裂之聲清脆而刺耳。
“王爺息怒!”李士實和石玠當即拱手行禮道。
“呼!”
寧王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冷聲道:“他正德前十三年怎么折騰都沒有,怎么會在十四年突然冒出來一個子嗣來?!其中必然有詐!”
“白洲!”
“卑職在!”李士實立刻向前一步,拱手應道。
“去查.”
寧王指了指外面,手指氣得有些顫抖:“將京城所有的明樁暗樁都調動起來,跟本王查!本王要知道,這個消息是真是假,有身孕之人是不是夏皇后,朝廷諸公是什么反應,太醫院署有什么動作!”
“立刻去查!!!”
“是!.”李士實慌張的應了一聲,隨后轉身離去。
石玠站在一旁,心中可謂五味雜陳,誰特么能想到,不行了十三年的正德皇帝突然又行了呢?
別說寧王,就連他此刻都心亂如麻,完全沒有了頭緒。
而心亂的又何止寧王和石玠?
興王朱祐杬躺在床上,聽聞這個消息后,愣了半晌,才連說了幾個“好”字。
而遠在四川的楊廷和則欣喜異常,忍不住多喝了一杯酒,醉倒在了家中。
王陽明站在玉門關遺址前,收到消息后,略顯蒼白的面龐露出了微笑,對著身邊的弟子說道:“西北之地的謀劃,應該再大膽一些了。”
遼東左冷禪得知消息后,當即命人將上好的人參打包好,作為賀禮送回京城去。
而京城之中更是熱鬧非凡,正德皇帝請全城喝酒看煙花就讓這位未出世的皇嗣賺足了關注度,所有百姓都在祈禱,希望皇嗣能夠平安降生,再健健康康的長大。
除此以外,來自各地的探子們也紛紛行動起來。
也就這么個把月的時間,皇宮內的各種宮女太監們不知道收了多少紅包,時不時就在坤寧宮周邊轉悠。
還有不少人夜探太醫院署,想從御醫們的筆記中查出點蛛絲馬跡來。
可無論這些人抱有何種目的,查到的東西都指向一點:
夏皇后的確有孕,孩子是正德皇帝的。
等寧王得到這個切確消息時,已經是六月份了,他端坐在涼亭之中,神情很是淡漠。
李士實有些招架不住了,求助般的看向石玠。
石玠低著頭,根本不敢開口。
“呼”
寧王緩緩吐出一口氣,看向石玠苦笑一聲道:“邦秀,如今的局面,非本王之意,卻已是將本王架在火上烤,本王已經別無選擇了。”
“王爺乃皇親,是太祖血脈,王爺不愿,便有選擇啊!”石玠一驚,趕緊勸說道。
“沒啦!”
寧王搖了搖頭,緩緩道:“寧藩自獻王始,至今一百五十九年,歷經四代,攢下來的家產富可敵國,卻被本王揮霍一空,若一事無成,本王何以面對祖宗?何以面對子孫后代?”
“王爺,錢財乃身外之物啊!”石玠流著淚,努力的勸解道:“寧藩素以賢王奇士而名冠諸王,王爺這是要舍了祖宗的名聲么?”
“哼!”
寧王聽聞此言,不禁冷笑一聲道:“獻王就是太有道德了,才被太宗皇帝擺了一道。這名頭,于他人而言是美名,于寧藩而言,是恥辱,更是嘲諷!”
“王爺!”
“無需多言,邦秀不愿助本王,便在王府好好休息吧!”寧王說完,便轉身離去。
石玠站在原地,神情中多了幾分悲涼之情
離開王府后,寧王一路來到了南昌府衙,他看到了另一塊難啃的骨頭——江西巡撫·孫燧。
孫燧知道寧王遲早會來找自己,所以看到寧王時,他很從容的站起身行禮道:“下官見過王爺!”
“孫德成,本王接到太后懿旨,令本王起兵討賊,你將藏匿起來的兵刃軍備,都交出來吧!”寧王站在陽光下,渾身鍍上了一層金邊,神情淡漠的說道。
孫燧站在原地,不急不緩的問道:“不知太后命令王爺討的是哪里的賊?可有詔書?”
“自然是討伐辱沒了我皇家血脈之人!你不必多講,本王要入應天府了,你若愿意,可為本王扈駕。”寧王冷冷的看著孫燧,這是他給對方最后的機會了。
孫燧聽聞此言,便知道寧王已做出了抉擇。
于是,他整理了自己的衣冠,面向北方,義正言辭的說道:“天無二日,國無二君,我豈能從你為逆!”
“好好好”寧王笑著連連點頭,轉身離開了府衙。
在他身后,孫燧朗聲道:“壯志付東流,碧血灑山河。身雖殞疆場,魂亦忠家國!”
寧王腳步一頓,隨即便加快了離去的步伐。
隱約間,他似乎聽到了兵刃穿過軀體的聲音,就像是有什么東西斷開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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