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王念瑛如此,呂慈當即便沉默而下,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很清楚,眼前的這對母女當年經歷了什么,而這一切的根源也的確是呂家,但他身為呂家的家主,卻又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們將呂家給毀了。
“所以……”
“你們想怎樣?”
此時此刻,呂慈出奇的冷靜,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灼灼地將兩人看著,體內真炁也運轉了起來。
為了呂家,他該動手時也必然是會動手的。
而這時候,端木瑛也扭頭看向了女兒,她也并不清楚女兒是想要怎樣,而王念瑛則面色一沉:
“我要的很簡單……”
“第一,將呂家之血中關于的‘雙全手血脈’全都剔除,這本來就不屬于呂家。”
“第二,當年之事必須要有人負責,我不會牽扯無辜,但與當年有關的所有人,活著的都得死,而死了的……燒其牌位、除其墓墳!”
“這不可能!”
聽到這話,呂慈當即便沉聲怒喝道,如今這“雙全手”的血脈對于呂家而言無疑是至關重要,而族人的牌位與墳墓也決不允許有任何人去動,那可是呂家的臉面!
“呂家人聽令,隨我迎敵!”
雖說之前才剛經歷過呂布一事,但此時事關呂家整體的榮耀與安危,呂慈也不多廢話,當即便大喝一聲,所有的呂家人也都走了上來。
頃刻間,道道真炁便升騰了起來,呂家眾人怒視著母女倆,只等家主一聲令下。
而見這陣仗,母女倆不僅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有些想笑,端木瑛的實力早已非七十多年前可比、對“雙全手”的感悟已達到極高之境,而王念瑛有著“曲彤”期間的積累、加上氣局中的磨礪,也早已經蛻變,實力大進。
這時候……
“呂慈,我問你,對我兩人,以你身在呂家家主的立場上,就沒有絲毫愧疚嗎?”
看著嚴陣以待的呂慈,端木瑛不由得問道。
“嗯……”
而聽到這一提問,呂慈沉默了幾秒,隨之回道:
“我非常愧疚,并且不齒,也感到無比的抱歉……”
“但,呂家絕不能毀在我的手上!”
對于呂慈的回答,端木瑛露出了“不出所料”的表情,畢竟也曾經有那么多年的相處,她對這家伙再了解不過。
他是骨子里的“呂家人”,所關心的除了“正確”便全都是“呂家”,而“呂家”也絕對是排在“正確”之上的。
正如當年他救了自己,除了真覺得如此不妥外,也是為了不讓呂家墮入深淵,本質其實還是為了呂家。
但不管怎樣,他既然豁出性命也要救自己、自己也應當感恩,不止是為了女兒,所以才會有之后的一切。
“你這家伙……”
“還真是從未曾改變啊。”
深深地看了呂慈一眼,端木瑛不由得感慨道,隨后便不再言語,只等著女兒的態度。
而對于呂慈,王念瑛除了知曉當年之事外,本身并沒有太多的感想,畢竟她當年留在呂家村的那幾年過得也并不好,都是些不堪回憶的過往。
“你這家伙……”
“還真是既要又要啊。”
“我自認為對你們已經足夠仁慈,卻依然是冥頑不靈嗎?”
“那這么看來,呂家也沒什么存在的必要了吧……”
見呂慈如此,王念瑛的面色徹底沉下,他已經對呂家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也懶得再多說什么了。
只是,正當她準備與母親一同出手的時候……
“等等!”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一個人影沖出了人群。
“呂家當年的確對你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你這些年在我身上所做的也已經是巨大報復,我體內的血脈還給你們,呂家人體內的血脈你們也都拿去,能否放過呂家?”
“歡兒?”
沒錯,這突然沖出的人影正是呂歡,作為呂家上下唯一覺醒了雙全手的后人,在呂慈這幾年刻意的培養下,她已經具備了很高的話語權。
若非呂家家主只能由男性后人繼承、她便應當是下一任族長,而如今他也同樣是和哥哥呂恭平起平坐,算是輔佐。
“不行!”
然而,當看清來者后,呂慈的態度卻依然強硬,在他眼里、“雙全手”已經成為了呂家之寶,尤其是在如今這異人大世,更是呂家立足的一大根本。
絕不可動搖!
“‘雙全手’不能動,呂家人的牌位墓墳也絕不可除,這是呂家的底線!”
“除此之外,你們想要怎樣都可以,就算是要我這一條老命,你們也盡可以拿去!”
呂慈看向母女兩人,隨之說道。
“太爺!”
只是,還沒等端木瑛母女反應,呂歡便率先開口。
“咱們呂家已經錯得夠多,就不要一錯再錯了!”
“若要論‘雙全手’,呂家之中沒有人能比我更了解,而借助‘雙全手’的能力,我也一直在研究咱們的‘如意勁’,我可以肯定,‘如意勁’并非就不如這‘八奇技’!”
“你給我閉嘴,你懂個屁!”
見呂歡如此說,呂慈也不客氣,當即便沉聲怒喝。
“如今天地劇變,呂家必須要保持有足夠的底蘊!”
“底蘊?”
而聽到他這話,王念瑛頓時笑了。
“原來,堂堂的四大家族之一,其底蘊還需要一門外來的術法維持……還真是可笑!”
“你!”
這時候,端木瑛也忍不住再度開口,眉頭緊皺,只因她突然發現……
自己似乎是錯了。
“呂慈,我收回剛才的話,你改變得很徹底,這是我沒有想到的。”
不,其實她能夠想到。
“你真應該照照鏡子,如今的你,和你曾經唾棄的父親簡直是一模一樣,你難道真的不明白這丫頭的意思嗎?”
“不,你明白的,你只是更愿意相信自己判斷罷了。”
聽到這話,呂慈沉默,說實話,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端木瑛會告訴自己……
自己同父親一樣。
但他也十分清楚,這的確是事實,七十多年前的那個青年早已經不在了,如今的他只剩下一個身份——
呂家家主!
“或許,我只是理解我父親了,僅此而已。”
他如此說道。
而到此為止,雙方基本就再無話可聊,體內真炁都升騰起來,一時劍拔弩張。
但就在“大戰”即將升起的前一刻……
一道身影卻突然出現在了雙方的中間,其面容正是呂恭,只是周身涌動著“絕頂”的氣息。
說實在話……
看到現在,也從夏燁那里知曉了來龍去脈,呂布實在是忍不了了,他不知道如今的呂家之人都在干些什么,簡直是太丟臉了!
“都別動!”
怒喝聲響起,強大的壓力直接橫壓當場,將所有人的真炁都壓制而下、令眾人無法再動作。
“這像什么話!”
下一刻,呂布那懾人的眼神從呂家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一臉不屑之色,若完全按他的脾氣,這幫子后人一個都不用留、全殺了就是……
一幫子什么東西?
但他并沒有這么做,因為冤有頭債有主,該如何處置還是人小姑娘說了算的好,他這便沉聲開口:
“我呂布的后代,得我傳承還不夠?哪還需其他東西!”
話音落,他驟然抬手,直接將所有的呂家子弟都壓在了地上,旋即看向了王念瑛。
“你們想要什么,自己取便是了。”
“先祖!”
“你給我閉嘴,沒出息的東西!”
“這……”
感覺渾身一松、壓力驟然消失,王念瑛的臉上也露出驚容,她雖從母親那里知曉了如今的情況,可親自感受到“絕頂之威”也還是覺得震撼。
不過……
“好。”
震撼歸震撼,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她當即便點了點頭、給了母親一個眼神,這便抬腳走出。
緊接著……
在呂慈驚怒的注視下,母女倆一同出手,便開始收割起呂家人體內的“雙全手”血脈,直到將所有的血脈盡都收攏,方才停手。
接著……
“你們還要如何?”
“要砸牌位、除墳墓對吧?”
見兩人完事兒,呂布又再次問道,兩人隨之點頭。
“可以……”
“先祖,不可啊!”
而呂慈見狀,趕緊又再度出聲。
“我說了……閉嘴!”
下一瞬間,呂布一個眼神,便將呂慈壓進了地里,讓其絲毫不能再動。
接著,他直接朝端木瑛母女擺了擺手:
“你們應當知曉祠堂和祖墳的位置吧,要不要人帶路?”
“不必,多謝前輩!”
對于呂布的插手,母女二人無疑是十分感激,畢竟以她們如今的修為,雖并不怕與呂家眾人對陣,卻也難免會費不少功夫,既然有人能出手相助,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無妨,這幫小兔崽子實在是不怎么樣,該教訓教訓……”
“也就這丫頭還不錯。”
呂布搖頭,眼神朝呂歡看去。
如今的呂歡,由于被抽走了血脈、“雙全手”也隨之被回收,加上本身并未修行過呂家的“如意勁”,基本已算是“半廢”了……
“不過還好,其體內真炁還在,倒也還有機會重修!”
看了這丫頭兩眼,呂布早已確認了其根骨,是絕佳的練武之資,也便動了收徒之心。
畢竟他觀察了這么久,發現如今的這幫子呂家人實在太廢,除了他如今附身的呂恭外、唯一根骨還不錯的呂慈又是個混賬,若是不傳下點兒真東西,他真沒臉說這幫家伙是自己的后人了。
看看人諸葛家……
太丟人了!
當然,這都是后話,眼下還是要先搞定人尋仇的事情,他也便目送著母女倆離開,繼續壓制著這幫家伙。
而既然人呂家老祖都已經開口,母女倆自然也毫不客氣,身為當年的當事人、端木瑛完全知曉有哪些人參與,便徑直走進了祠堂。
隨后……
在端木瑛的指點下,母女兩人很快便將對應的牌位全都取了下來,一把火燒了,旋即又直奔向呂家的祖墳。
找到對應的墓碑,兩人二話不說便將被毀掉、將其中棺木也一并燒了,直到一個多小時后、所有的“元兇”盡都搞定,她們才終于停下。
但這還沒完……
“念瑛,走吧,隨我去一個地方。”
做完這一切,端木瑛又拉著女兒去到了呂家村深處,找到了那一方屬于她的墓碑,那原本是她留下來給呂家的,現在……
“沒必要了。”
她念當年呂慈的好,也對如今的呂慈十分失望,但她明白這其實并非是誰的問題……
時也命也。
如此罷了。
體內真炁流轉,端木瑛用力一掌將這無字碑給拍碎,同時將墓碑之下那屬于自己的棺木掘出,將其給燒毀掉。
到此為止,母女倆想要做的方才做完,也便一同回到了村口,此時呂布依然還壓制著眾人,見她們回返,便開口問道:
“結束了?”
“嗯,結束了,多謝前輩。”
下一刻,呂布收起了氣勢,呂家眾人這才又恢復了行動,看著已經完成復仇的母女倆、他們盡都怒目,但這畢竟是先祖準許的,他們又并不好多說什么。
只能面面相覷。
而這時候,被壓進地里的呂慈也爬了起來,看看呂布、又看看端木瑛兩人,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只能低垂著腦袋,身形搖晃。
見呂慈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端木瑛眼神一動,這便邁步而上。
“到此為止,你們呂家與我們母女倆的恩怨便了了,我們今后不會再來,你……好自為之吧。”
這一刻,曾經那個拼了命也要救自己、也要維護呂家榮耀的青年似乎又站在了她的面前,只是一切都變得支離,一幕幕場景有如玻璃破碎,就此化為廢渣。
“不見了……”
話音落,端木瑛轉過了身子,帶著女兒便走向了村外,腳步前所未有的輕松,臉上也浮現起微笑。
而在她身后……
噗嗤!
呂慈緩緩抬掌,一掌便插向了自己的心臟,右掌將胸背穿透,鮮血隨之流淌。
這是他作為現任家主,給呂家人,給列祖列宗的交代。
撲通!
他倒了下去。
以此一死,讓恩怨終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