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紀歐洲的大多數人都是文盲，這不是什么讓人驚訝的秘密。
哪怕修道院承擔了基礎教育，但神父和修女們可不會教殺豬匠的兒子識字。
至少在瑪娜的“原生記憶”中還從未見修鞋匠走進教堂。
事實上別說普通人，相當一部分貴族都算半個文盲。
他們或許認識些簡單的詞匯、看得懂紋章，但長篇書寫和閱讀可能就有點兒強人所難了。
畢竟在這個時代，還沒有針對學識的系統評判標準，學習是件相當隨性的事情。
這意味著大部分人幾乎不可能靠自己寫信，而他們的收信者也很有可能不能靠自己來讀它，而口頭信息的傳遞又充滿了不確定，尤其是涉及一些極為重要或者隱私的內容時，人們很難找到完全信任、可靠的傳話人，以至于送信者不得不謹慎考慮這其中的種種問題。
“……您很幸運地生在了艾蒙德府，哪怕公爵夫人不喜歡您，但至少您接受的教育與其他小姐是一樣的。”
索菲亞將手中的那個小布袋交到瑪娜的手心，唏噓而又有些羨慕地說道。
除了貴族家的殿下們，大部分人能學會寫自己名字就很了不起了。
更別說寫信。
索菲亞所了解的情況是，一封信想要送達，往往需要五個人才能完成：
寄信人、抄寫人、信使、讀信人、收信人。
“我還以為至少會有信使——嗯，至少不用自己攜帶信件。”瑪娜掂了掂手中的布袋。
這么聽上去，這里邊的那份文件就是她的身份證？
她的便宜老爹與她的王室身份，全靠這份未送達的文書來證明。
而魔法界的巫師們似乎也好不到哪兒去，假如沒有貓頭鷹信使的話，瑪娜很難想象巫師間的聯系多么脆弱。
“送信的過程可沒那么容易——”
格蘭芬多抬腳搭在椅子上，一只手臂擱在了椅背上。
他翻轉手掌，一團火焰從他掌心憑空出現。
火光在須臾間消散，最終化作一張蓋滿了各種印章的羊皮紙。
“這是什么？”
“冒險者的勛章——”
格蘭芬多笑了起來，自豪地回答道。
“無論王室、商人、貴族，書信往來終歸得有人來做。”
“全英格蘭的商會和貴族領主都認識這東西，這是冒險者的最高榮譽。”
“……冒險者？”
瑪娜疑惑地重復了一句，表情有些奇怪。
事情越來越離奇，當這個詞出現在格蘭芬多口中時，更加詭異。
“巫師也得花錢買面包和鹽，除非你學維京人——冒險者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赫奇帕奇主動解釋道，“巫師送信大多比較靠譜，而且也不害怕強盜。”
嗯……額……
瑪娜環視四周，發現其他人都是一臉認同。
顯然，至少在四位創始人這個時代，巫師經常會做些“兼職”。
“我還以為……嗯……至少魔法界這邊——”瑪娜努力尋找著措辭，思索著怎么圓回來。
“我們這邊沒有，不過我知道羅馬人有在用鳥兒傳遞信息。”
拉文克勞忽然開口說道，她掃了一眼瑪娜，目光流轉。
“無論麻瓜、巫師，那邊似乎有某種特殊技巧，那個神圣羅馬帝國。”
羅馬人？
神圣羅馬帝國？
隨著拉文克勞的話，瑪娜腦海中劃過一道閃電。
她這才真正對應上了自己所處的時代。
沒錯，這里就是991年前后，標準的中世紀早中期時代。
神圣羅馬帝國還沒咽氣，未來叱咤北海的丹麥人和挪威人剛露出獠牙。
假如歷史沒有變，幾年之后就會出現臭名昭著的“丹麥金”。
而更往東，一個名叫宋的國家即將迎來澶淵之盟。
至于沒有便利通訊，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英格蘭乃至法蘭西王國這片區域，現在還處于一切全靠人、馬的時期。
第一只信鴿，那還得等到獅心王理查德登基，十字軍東征時接納拜占庭將領的效忠后才會出現。
既然非魔法界要幾百年之后才會有信鴿，魔法界貓頭鷹的馴化自然也沒那么快。
“為什么你會問出剛才那個問題？難道它給你說了什么？”
拉文克勞轉頭望著瑪娜，若有所思的輕聲問道。
“譬如……它未來可以充當你的信使？”
鳥類傳遞信息，這個聽起來很奇怪。
不過，既然羅馬那邊有先例，就說明這并非沒有參考的妄想。
況且魔法本身不就是不講道理、充滿奇妙的事嗎？
“嗯——我猜是這樣——”
瑪娜有些不確定，她戀戀不舍地把手從大雪鸮溫暖的羽毛中收了回來。
這只大家伙出乎意料地溫順，全程安靜地任由她擺弄沒有動彈。
“你聽得懂我說話嗎？大家伙——”
“咕！”
雪鸮舉起翅膀拍了她一下，眼中流露出人性化的神采。
它顯然對于“大家伙”這個稱呼不太滿意。
“白羽？”
啪！
“白雪？”
啪！
“白幽靈？”
啪啪啪！
雪鸮抬起翅膀在瑪娜腦袋上撲扇。
看樣子是氣壞了，不過并沒有太用力，看上去更像是在玩鬧。
“好啦、好啦……換一個、換一個……白毛團子！”
瑪娜捂著腦門，耐心和大雪鸮商量著。
“白毛團子！這名字怎么樣？”
“咕？”
雪鸮歪了歪腦袋，思索了幾秒，大眼睛中閃爍著人一樣的靈動。
隨后，它重新收起翅膀，毛茸茸的圓臉勉為其難地蹭了蹭瑪娜的胳膊。
“我覺得白毛團子應該可以幫我送信，我們可以試試。”
瑪娜回過頭，看向正在將一封封信塞回胸口的“英格蘭王牌冒險家”格蘭芬多先生。
“有沒有要傳遞的信件——”
“有，不過恕我之言，我不認為動物——”
（咕！大雪鸮氣勢洶洶地叫道，鋒利的爪子收縮了下。）
格蘭芬多看了一眼提出抗議的雪鸮，連忙更正道。
“嗯，我不認為你的寵物可以勝任信使，它不可能理解地名和人名。”
“或許可以先試試？”
赫奇帕奇說，好奇地看著瑪娜，“條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