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漣漪和巨浪“快出來吃點飯吧，等下說不定還會有吊唁的人來，你還得開紙呢，只吃那點東西哪里夠？早飯要是不吃，得到中午才有飯吃了。”程行道。姜鹿溪又往火盆里放進了一些紙，她回頭看著程行道：“一起來吧，這紙夠燒一會兒的。”程行飯量要比她大，但是早上也并沒有吃多少東西。他也得再吃一些的。“行。”程行點了點頭。兩人走出靈棚外面后，程行抬起頭看了看霧受受的天。等下恐怕還得有場雨要下。程行到了飯桌上跟曹大爺說了下。等下吃過飯，吃飯的地方要再搭個棚子。送紙吊唁的，要么第一天來，要么第三天出殯的時刻再來。這是一個極考驗眼力和耐力的游戲。林林總總的紙飛機，千紙鶴，東南西北，甚至雪糕的竹簽，都能撿起來制作成一把小型的扇子，而這些，也都隨著時代的風，在啟載著程行他們這個歲月的孩子最后一程之后，最終消散在歲月的塵埃中。小文小花他們負責接紙放炮，姜鹿溪在靈棚里守靈開紙。吃過早飯后，姜鹿溪便回到靈棚繼續守靈來了。倒是跟后世手機上的消消樂，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卻都能在不花一分錢的情況下，脫手制作出許多好玩的玩具出來。這些交給曹大爺來辦就好，這個活兒一般都是村里上了年紀的婦女來干，她們來燒水，早中晚的時刻，同樣可以吃一頓飯，而且晚上返來的時刻，還能給家里的男人帶一包煙返來，總歸是不虧的，因為此刻地里也沒什么農活。像是撿起地上的石子，就能放到手上來回翻轉玩石子。農村此刻還沒有燒水壺那些東西。但總歸照樣有一些人的。北方的酒席，吃到一半，是會發饅頭的。程行則是在外面新搭的一個棚下，來招待那些前來吊唁的客人。這是女孩子最喜歡的玩具。那時刻雪花啤酒批發著買也便宜，一瓶才一塊錢。而安城這座小城，男的就沒有不抽煙的，農村就更是如此了。甚至于從地上抓一把泥土，也能玩的不亦樂乎。在他們誰人年代，許多玩具都是買不起的。程行小時刻最喜歡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把大伯喝的那些啤酒蓋拿返來，然后用錘子給砸扁，跟其它小伙伴玩，誰能把砸平的啤酒蓋打反面就能贏，跟打紙卡和玩摔寶是一樣的，而且啤酒蓋砸扁打孔穿上線，雙手往兩邊拉，砸扁的啤酒蓋就會發出呼呼的聲音，也是自制的一很好玩的玩具。這個時代的孩子，可能沒有錢來玩那些很高級的玩具。而在上午的時刻，天空中也終于飄起了雨花。但還好，是細雨，并不是什么磅礴大雨。這些人也都是在上午的時刻過來的。要想喝熱茶，就得用大鍋來燒。而用茶葉泡的茶，有一個專屬的名字，叫茶葉茶。像以前家里條件不好，程行大伯在家里把他們所有人的地全都拿來種，啟包了十幾畝地的時刻，有時刻程行放假了會跟著來幫閑，大伯在地里一天啥都不喝，就只喝啤酒，一天能喝十幾瓶，純粹是當水喝。越是出力氣的活，就越是費酒，費煙。而且大多數都是就地取材。很少會有人選擇第二天來。第二天相對靜謐，前來吊唁送紙的人，也沒了第一天多。因為等下前來吊唁的人大老遠的趕來，肯定得發些煙，給他們倒些茶喝。而從地上撿一些小的木棍，將其散在地上，然后將那些木棍在不觸碰到其它木棍的情況下一點點的拿出來，直到全都拿開為止。最閑的收麥季，還有一個多月呢。桌子上得放些煙和茶水的。他們這里，茶代表的就是燒開的熱水。但那些經歷過的人，終會記得。時代向前，總有些東西，會被時代遺忘，拋棄。葬禮三天，第一天跟第三天是最閑的。兩桌子差不多都坐滿了，程行在每一個桌子上放了兩瓶酒，然后眾人開始吃起了早飯，菜許多，一桌子人全吃菜就能吃飽，所以程行也沒有要饅頭。而且程行他們這里，茶指的并不是放了茶葉的茶。因此許多玩具都是自制的。比如發發煙，給他們倒些茶什么的。上午時還有些人，到了下午，就沒人了。下午的小雨也停了，但是在晚上的時刻，雨下的大了起來。程行看著這下起的大雨倒是覺得正好。他方才還在想怎么留下來呢。此刻倒是有理由了。吃過晚飯，姜鹿溪對著程行說道：“你跟我回家里一趟。”程行點了點頭，他將傘給打開，然后舉在了兩人頭頂。走回了姜鹿溪家里后，姜鹿溪將她的雨衣拿了出來。“我這里有雨衣，你把衣服換了，趕緊回家，此刻雨還不是迥殊大，聽說等會還有暴雨要下呢。”姜鹿溪將手中的雨衣遞給了他。“太麻煩了，我不打算返來了。”程行看著她道。姜鹿溪聞言愣了愣。程行繼續說道：“這下了雨，等下說不定就要打雷了，不瞞你說，我是很害怕打雷的，而且我對鬼怪之事也很害怕，出了你們村之后，從村路口到大陸上的那一段路，路邊就有不少墳墓，昨天走的時刻就很害怕，而且即使到了大路，大路兩邊多是山林田地，下了雨路上就更沒行人了，我不敢返來。”程行眼神清澈的看著姜鹿溪。雖然留在這里，更多的照樣想伴著姜鹿溪。因為明天要出殯，閑的事情更多。她一個人守靈，要守著紙火不停，今晚要是不睡，明天可就真沒什么精神了。她這都快兩天兩夜了，攏共就只睡了一個多小時，連兩個小時都不到。她這身體如何吃得消。程行想留下來，最大的原因，照樣想幫她守下夜，讓她今夜多睡一會兒。至于打雷怕鬼怪之事。有是有，但這次騎著摩托車，很快就能沖過來。不過正因為的確對這些東西比較害怕。
因此此時程行的眼神很真誠，沒有一絲說謊的痕跡。“我送你返來。”姜鹿溪看著他道。程行怕雷她是知道的。但是她沒想到，她連鬼怪靈異之事也怕。而正是這樣，他這兩天還都來了，而且前幾次送她，也都是晚上一個人返來的。姜鹿溪雖然從小也聽村里的許多人講過鬼怪的事情。但是她對這個卻不怕。甚至，她還想著世上有這種東西存在呢。因為那樣，父母就有可能真的在另一個世界存在著了。所以這些年，哪怕是村莊里說什么出過事，再不能走，再緊的路，姜鹿溪都敢來走，所謂緊的路，在他們這里指的是邪門，靈異事件多發的路段。“不用了，而且明天我還要來這幫閑，在這住一夜就行了。”程行道。姜鹿溪搖了搖頭，靜靜地看著他，道：“我送你返來。”“你送我返來，那誰來給奶奶燒紙？送我返來可要不少時光，火盆里的紙要是燒完了怎么辦？”程行問道。“小文小花他們還沒返來，我可讓他們先幫著燒著。”姜鹿溪道。“好了，哪里有那么多廢話，我就不想一個人伴著奶奶守靈，你明天還有那么多事情要閑，今天夜里要是再守一夜靈，明天怎么辦？而且你這樣熬，身體還吃不吃得消？真想等葬禮辦完，然后自己躺在醫院里？”程行沒好氣地說道：“你自己的身體不知道心疼，我還心疼呢。”姜鹿溪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程行，不吱聲了。“我認定的事情你改變不了。”程行皺著眉頭看著她，道：“別覺得只有你能杠，我今天還非留在這里不可了，除非我逝世了，否則我不會走。”“別，別亂說啊！”姜鹿溪忽然上前用手捂住了他的嘴。“趕緊呸幾聲呸掉，就當沒說過。”姜鹿溪急道。“你先答應。”程行道。“嗯，我答應了。”姜鹿溪道。不知道為什么，她方才腦海里閃過一秒程行如果不在的念頭，那一瞬間，她的心忽然痛的像在滴血，猶如奶奶過世那天一樣。不過姜鹿溪想了想，可能是跟程行這些天幫了她許多閑有關系吧。應該是跟其它的無關的。程行是自己的朋友。古代那些好友知己來世，都是會痛哭流涕的。所以方才那一瞬，應是因為程行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又幫了自己許多，自己還沒有把欠他的人情還有錢還完有關。自己不欠別人的錢和人情，自然也不會欠程行的。所以程行是不能出事的。要出事，也是以后。以后，以后也不能。好友，幫了自己那么多的恩人，哪能出事呢。“這不就好了，非得多費口舌。”程行道。就在此時，曹大爺打著傘走了過來。他對著站在堂屋里的姜鹿溪說道：“小溪，等下雨越下越大地里不好走，此刻就可以拿著鞭炮和紙先來墳場里燒些紙，告祭先人了。”在出殯的前一晚上，直系親屬需要拿著紙和鞭炮，先來一趟逝世者明天需要埋的墳場，姜鹿溪的奶奶要埋的地方，是姜鹿溪爺爺的旁邊。家里人逝世了，姜鹿溪得來先告訴一下姜鹿溪的爺爺還有姜鹿溪父母的。提前跟他們打聲招呼，好讓他們明天來將姜鹿溪的奶奶給接過來。村里的喪事，要做的事情許多。而且這照樣簡化過的，在以前，要做的事情遵守的禮儀更多。“奶奶靈堂這里，就先麻煩一下曹爺爺了。”姜鹿溪道。“放心吧，我會讓小文他們幫閑守著靈堂的，趁著此刻雨還未大，地里的路還好走，快些來吧。”曹大爺說道。姜鹿溪點了點頭，從屋里拿過一盤炮，然后又來靈堂里拿了一捆紙，她便打著傘向著埋著爺爺跟父母的墳地里走來。這次只是向爺爺還有父母祭告奶奶來世了，并不是給他們燒紙錢的時刻，因此一盤炮一捆紙就夠了，等明天奶奶出殯下葬的時刻，還會給他們再燒一次紙的，誰人時刻就會燒許多了。姜鹿溪剛走了幾步，便感覺身后有人追了上來。她回過頭來，就看到了一路淋著雨奔跑過來的程行。“你怎么來了？”姜鹿溪閑把傘打在了他的頭上。只是她把傘打在了程行頭上，她頭上就沒傘了。程行把她的傘拿了過來，然后放在了兩人的頭頂上。“跟你一起來。”程行看著她說道。“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姜鹿溪搖了搖頭。程行沒管她，只打著傘往前走。她一個人，拿著紙和炮就很費事了，還要打傘。而且還要走那么遠的夜路。程行又怎么可能放心的下。程行打著傘往前走，姜鹿溪只能跟上。要是只有她自己那就算了，被雨淋濕就被雨淋濕了，算不得什么。但是關鍵手里還帶著紙和鞭炮。這些濕了，可就不能用了。“你不是最怕這個的嗎？到父母他們的墳地，周圍要經由許多座老墳的，而且到了地里，我父母和爺爺的，就有三座。”姜鹿溪說道。“我是挺怕這個的，但是我怕的是別人的墳，并不是你爺爺還有父母的墳，他們都是你的親人，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對他們家女兒孫女那么好，上次還來拜祭了他們，難道他們還能傷害我嗎？”程行問道。“那周圍還有不少其他人的墳地呢。”姜鹿溪道。“我一個人走夜路，自然會怕，但此刻不還有你在嗎？只要有你在身邊，那些所謂鬼怪的事情，就全都不怕了。”程行安靜地說道。夏夜的雨，雖然大，但配合著微風，卻很清涼。那些雨構成一顆又一顆雨珠，從他們的周圍落下。像是成了一道簾子，在安靜的鄉村雨夜里，只有雨打著傘面的聲音。姜鹿溪聽了程行的話，又聽了這些雨珠的聲音，不說話了。只是這些看著細小的雨珠，落在名為心湖的湖水里，卻不再只是淡淡的漣漪，而是從遠處滾滾而來的浪，浪和浪相互碰撞著，構成了一個又一個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