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巒說要給兩個兒子找學塾上學,還真付諸實施了,只是進展非常不順。
這天晚上,張巒跟金氏商談孩子讀書的事,張延齡在一旁聽著。
“……問過幾個先生,當得知咱不是京師本地人,都說不接受學生中途入學。”張巒顯得很無奈。
金氏道:“沒說你是國子監的監生?”
張巒道:“要不是知道我是監生,他們連面都不肯見,明后天我有時間再去找幾個先生問問。”
金氏點點頭:“孩子讀書是應該的,不然沒前途,但以老大那吊兒郎當的樣子,實在不行就不讀了吧……倒是可以給延齡籌謀籌謀,不要浪費他的伶俐勁兒!”
雖然金氏對張家兩兄弟的能力沒多少直觀印象,但“百姓愛幺兒”并不是一句空話,老母親心中很難把一碗水端平。
“要讀書,就一起。”
張巒搖頭道,“厚此薄彼不好。”
說著,張巒往正在炭爐旁坐著烤火的張延齡身上瞅了一眼,張延齡繼續對著炭盆發呆,拿出跟以往大哥一樣的呆萌神色。
金氏道:“要不這樣吧,找他姑父問問……沈家在京城好歹有些勢力,幫忙找個學塾應該不難吧?”
“唉!”
張巒嘆了口氣,“那我明天去問問,但上門拜訪不帶點禮物可不好。”
“咱現在要省著點過日子。”
夫妻倆后面又開始談論家里邊的近況。
總的來說,就是當下家里的小金庫只出不進,金氏也不得不繼續過那種節省到一文錢掰兩半花的日子。
……
……
第二天一早,張延齡看到便宜老爹在那兒整理寶鈔。
大明成化年間并沒有鑄錢,寶鈔還有一定價值,張巒也剛兌了一些寶鈔,同時旁邊還有一些銅錢,不過都是些舊錢。
“拿幾文錢去,別亂花,也別讓你大哥知道。”
張巒瞅了眼門外,迅速向張延齡手里塞了張寶鈔。此時的他,對近來表現出色的小兒子多了幾分青睞,零花錢給得也痛快。
張延齡沒看寶鈔的面額,直接塞回張巒手里,嘴上道:“我在家里吃住不愁,暫時用不著,爹還是留著自個兒用吧……進了國子監,人情往來,平時應酬什么的都需要花錢。”
張巒心中一暖,看向二兒子的目光越發和善,笑著道:“嘿,你母親沒說錯,你小子什么都知道,不愧是我的種。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國子監內一個二個都身家不菲,能在京城之地立足,絕不是一般小門小戶可以做到的。咱跟那些蔭監沒法比,不過平常跟同窗總要品品茗喝喝酒什么的,花費著實不少。”
“爹,那個崔儒,你這兩天還見過嗎?”張延齡問道。
“怎么沒見到?每天都能見……都這年歲了,有家有室,有幾個還有心思埋頭做學問?不過你不一樣,你年紀小,學習東西快,我跟你娘商量過了,一定要找個地方讓你讀書,你可要用心學。”張巒道。
“爹不是說我要和大哥一起去上學嗎?”張延齡道。
“你大哥他……”
張巒不知該怎么評價大兒子,最后無奈搖頭:“你大哥上不上學跟你沒關系,先把自己的事管好。聽說這兩天,官府的人可能會找我,涉及京城防疫之事,我還在尋摸遠近有沒有病牛,你有時間不妨到坊里打聽一下。”
張延齡詫異地問道:“城里也有養牛的嗎?”
“怎么沒有?”
張巒想了想,的確牛這東西從來都是用來耕地的,京城雖大,但城里沒塊可以耕種的土地,需要的還是病牛,條件有點苛刻。
“也罷,你在家里好好聽話,別到處亂跑。有個災病什么的,我可管不了你……我去找你姑父,讓他幫你尋個先生,教你好好做學問,將來考舉人、進士,光宗耀祖。”
張巒說著,興沖沖出門去了。
……
……
沈祿府上。
張巒提著兩包之前徽商送的黃山云霧茶,跟沈祿相見,結果沈祿極為客氣,直接準備了一份“薄禮”,包括布帛、銀鎖、玉牌等物,還有一些松子、葡萄干、糖餅等零嘴,比起張巒帶來的禮物厚重多了。
“來瞻,那位陳御史的確已上報朝廷,禮部那邊打過招呼,準備讓你在京師為人種藥,還會派太醫院的人前來監督……要是城里不便,就在城外找塊空地進行。”
沈祿說著,指了指他提前準備的禮物,“這些都是平時可以用到的,你帶回去,給嫂子和孩子。”
張巒驚嘆于沈祿的大手筆,但人窮志短,他沒法拒絕,故意引開話題:“其實,今天我來是想請你幫個忙,給延齡找個學塾讓他讀書……那小子聰明,應該有點兒讀書的天分,不會給先生丟臉。”
沈祿好奇地問道:“為何不請個西席呢?”
“這……”
張巒一臉為難,“這不是,考慮到孩子需要有個讀書的環境和氛圍么?”
就沒好意思說,自己沒銀子單獨請先生,那每月的束脩可給不起。
沈祿點點頭:“京師里的學塾到處都是,北居賢坊周圍也有很多,以你的才學,其實在京師開個學塾也完全可以。我想問問你,你不讓家里長子讀書,是準備讓他繼承你的衣缽,以后進太醫院供職嗎?”
“啊!?”
張巒先是一驚,隨即趕緊擺擺手,“不敢想的事。只是家里老大他……唉,不是塊學習的材料啊!”
沈祿道:“沒什么不敢想的,朝廷對你治病防災之事非常重視,李侍郎這兩天估計就會跟太醫院的人打招呼,以后你我就可以同殿為臣了。”
張巒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顯然這件事對他來說,抱有極大的期待。
但對他來說,還是有點不太真實,主要是因為他不自信,覺得自己在治病方面完全就是個半吊子,容易露怯。
沈祿見張巒扭扭捏捏,不由笑著道:“來瞻,眼看就到丙子日了,你這兩天可有再推算一下天機,看看寧夏地動之事是否有變化?”
“這……”
張巒啞口。
他心里還在想,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沈祿道:“莫非最近你沒有再推測?之前李侍郎還說,若你在推算天機方面有神通,可以向陛下舉薦,讓你進欽天監。”
“不用不用。”
張巒驚懼不已,連連拒絕,“以我的水平,能進太醫院就很好了。至于欽天監……”
心里苦惱不已,我連治病的事還沒搞明白呢,這頭就讓我研究怎么當神棍?
沈祿笑道:“那……來瞻你覺得,寧夏地動之事有幾成把握?”
張巒苦笑道:“我也就在你面前直說了,其實我也沒什么把握。”
“哦!?”
沈祿臉色馬上變得不好看了。
張巒迅即明白過來,沈祿幫他傳話,甚至還讓李孜省對其青睞有加,如果說自己什么都是胡謅的,那等于是在坑沈祿,就算是親戚以后只怕也沒臉再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