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幾此話一出,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僵硬。
之前經過短暫的交流,他得知對方叫里德爾,來自美國,在一家科技公司做電子硬件工程師開發。
貝蒂也轉過頭看著里德爾,她也看出來對方完全就是個坐辦公室的“亞健康”。
因為但凡懂點跑步常識的人,都知道利用腳步移動中的支撐反作用力與慣性不斷前進,使身體保持平穩,以節省體力,尤其是對呼吸和節奏的把握。
可里德爾不但步伐凌亂,呼吸也都是張著嘴大口喘氣,這樣既會導致口腔水分流失的過快,又增加患者氣道受到刺激的風險,引起岔氣。
里德爾驟然直起腰桿,直視著顧幾的眼神,抿嘴一笑。
“呵呵,我不撒謊跟你出來,難道留在原地等死么?”
“里德爾先生,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貝蒂聽到后半句,語氣登時變得冰冷嚴峻。
里德爾看著她微微一愣。
“不會吧,你難道真的不知道?恐怖分子挾持我們去馬薩特蘭,只有毒販會這么做,而這里就是錫那羅亞販毒集團的老巢,他們還用微波武器燒毀了我們所有設備的通訊微芯片,等不到救援來臨,所有人就要被那些殘忍的毒販挾持殺害了!”
“什么!?”
貝蒂嚇得面色如土,立刻轉頭看向顧幾,“亞森先生,他說的是真的么?博爾頓先生知道這件事么?”
“他倆肯定早就知道了,否則不會隨身帶著槍。”
里德爾努了下嘴,示意她看向顧幾腰間的快拔槍套。
說實話,顧幾對于這家伙能分析出這些,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好奇里德爾為什么能如此肯定恐怖分子使用的是微波武器,難道是因為他的職業?
“放心,我已經讓博爾頓盡快轉移乘客藏起來。”
“那就好,我們加快腳步吧,盡早聯系上航空公司,等支援趕來,我們就安全了!”
貝蒂拍了拍豐厚的胸脯,心中松了口氣。
可一旁的里德爾卻忍不住笑出了聲。
“呵呵呵,伱不會這么天真吧?民航法律規定,飛機上的事物歸其國籍所屬國管轄,你覺得巴拿馬有什么資本敢在墨西哥本土地界跟毒梟抗衡?你太小瞧錫那羅亞集團了,他可是目前美洲最大的販毒集團,負責劫機的恐怖分子只是它們的炮灰。”
“真正的錫那羅亞成員手下都是裝備精良的準軍事化組織,他們有輕、重機槍,火箭筒,大口徑狙擊槍、無人偵察機以及裝甲車,除非墨西哥當局愿意派出精銳部隊,包括美國緝毒局一起下場聯合行動,否則根本沒戲!”
貝蒂被懟得啞口無言。
顧幾也知道巴拿馬的軍事實力是相對較弱的,在世界占據第132名,屬于墊底的存在。
1989年的“正義之師”行動中,老美派出三角洲特種部隊突襲巴拿馬,結果巴拿馬國防軍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迅速突破,該國總統也于10多天內被俘,算是成了“墊子”,讓三角洲一戰成名。
所以,里德爾分析的還真沒錯。
讓墨西哥當局和美國下場,是唯一解決這場危機的辦法。
但飛機上的墨西哥乘客并不多,錫那羅亞集團實力強大,墨西哥政府是否有意愿大舉派兵支持還是個未知數。
不過……
顧幾轉過頭,目光灼灼。
“你似乎對錫那羅亞集團非常了解啊!”
“我,這些不都是公開的信息么,網絡上隨便找兩篇報道就知道了!”
里德爾眼神有些躲閃,一看就是有所隱藏,“哎呀,總之我們現在跑得越遠越好,只要能避開那幫毒販,我們就安全了!”
“不行,我們的第一任務是尋求支援!”
貝蒂一口回絕,作為機組成員,她有責任和義務去保護乘客。
顧幾心中暗暗思量。
一名美國電子工程師,對墨西哥毒販的構成、武器裝備了解這么深,肯定有問題,至于是不是墨鏡男的同伙,還有待考察。
別看他嘴上說著要遠離危險,實際上暗中引導他們去毒販老巢也說不定。
顧幾之前開口提及河流這種位置地標,其實就是想看看貝蒂與里德爾的反應。
“先走吧,到河邊再說。”
他揮了揮手,打斷了兩人的爭吵。
墨西哥中部的叢林并不算特別難走,畢竟這里主要以高原氣候為主,如果是南部或東部沿海地區,就是徹徹底底的原始熱帶雨林。
“咯吱!”
“停!”
三人剛穿過一片灌叢,顧幾耳朵微微闖動,左臂在體側上下擺動著,右手迅速從腰間拔出了那把格洛克手槍。
看到這一幕,里德爾面色大喜。
“亞森先生,你在快速反應部隊待過?”
顧幾躲在樹后瞪了他一眼,雙手持槍,槍口對準聲援方向,右手食指微微預壓板機,瞬間進入待戰狀態。
貝蒂也躲在一旁屏住呼吸,緊張得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
幾秒鐘過去。
聲音越來越近,就在黑影出現的剎那,顧幾瞬間將槍口上移。
在頭頂!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長鼻浣熊。
“嚇死我了……”
貝蒂如負釋重地放下了手中的石頭,見顧幾熟練地揣回槍械,便想起了里德爾之前的話,于是問道:“你會用槍?”
“我當過兵。”
“太好了,這樣我們就更安全了,一切都聽你的,亞森先生,請務必帶領我們活下去!”
里德爾毫不掩飾他臉上的喜悅。
顧幾微微挑眉。
會用槍,不代表一定當過兵,巴西跟美國一樣,除了首都地區,其余州省都是不禁槍的,而里德爾一口咬定他去過快速反應部隊,應該是從他剛才那個下意識的戰術手勢動作看出來的。
普通軍警是用不到戰術手勢的,看來這家伙沒少跟特殊部隊打交道。
穿過灌叢,顧幾隱約聽到了“嘩啦啦”的聲音。
是河流!
里德爾興奮地撥開前面的樹叢,眼前豁然開朗,一條近百米寬的河流由北向南急瀉而下。
幸虧當時沒有選擇水上迫降。
否則以水流的湍急程度,飛機很容易失控解體。
“唔!終于舒服了……”
里德爾早就喝光了水,迫不及待地跑向河邊,雙手捧著冰涼的河水洗了把臉,過后又一頭將腦袋扎了進去,還差點兒掉進河里。
顧幾沒有急著離開叢林,而是掏出列兵的望遠鏡,觀察了一下河流上下游。
這東西平時是真沒用,可在某些時候卻也點小用處。
確認沒有危險后,他才走到河岸邊。
貝蒂灌了一瓶水,喝了一大口。
“怎么樣,有看到信號塔或者人么,我們該往哪個方向走?”
“沒有。”
顧幾搖了搖頭,“向上走吧,就算找不到人,距離最近的城市也是在北面,這樣不會浪費時間。”
貝蒂點頭同意。
里德爾卻有些擔心,萬一碰到毒販怎么辦?
“如果人數不多,我負責把他們殺掉,搶電話,然后聯系航空公司。”
“那如果人數多呢?”
“跑!”
顧幾懶得跟里德爾多廢話。
三人一路沿著河岸向北行進,走岸邊可比在叢林中省力太多了,唯一需要面對的就是頭頂懸著的烈日。
好在過了下午三點,氣溫就沒那么高了。
這時候,貝蒂指著前方右側的叢林邊。
“亞森先生,你看那是不是一條路?”
“好像還真是!”
里德爾探著頭,看到前方100米左右那片叢林,野草和灌叢都光禿禿的,并一直延伸到叢林深處。
“走,過去看看。”
顧幾拔出手槍,離開岸邊靠近叢林邊緣行進,眼神一直盯著路口樹林、草叢等。
尤其是輪廓和陰影位置,這些往往都是敵人最容易偽裝和隱蔽的位置。
自從獲得了軍事滲透印記后,腦子里多出來的這些知識和想法,就像本能一樣,影響著他的作戰風格。
“這以前應該是取水的土路,只不過荒廢了。”
走到路口附近,顧幾蹲下身子,指著隱藏在新生草芽下的泥土,明顯有車輪長期反復碾壓的形成的溝壑。
聽到可能有車輛和人的蹤跡,貝蒂與里德爾幾乎是完全相反的兩種表情。
沿著土路向東走,路變得越來越寬。
半小時后,他們看到了一面墻角!
“注意隱蔽!”
顧幾提醒了兩人一句,自己也快速躲進旁邊的樹林中,拿起望遠鏡,觀察前方,“貝蒂,你負責盯著左邊,里德爾,你注意身后。”
他很快就給二人安排好了分工。
所幸兩人還算聽話。
經過長達近一分鐘的觀察,他可以確定,前方應該是一片土房區,之所以用“區”來形容,是因為他看到了不止一面墻壁,至少有五六戶人家。
“前面是房區,運氣好了,我們就能聯系到航空公司,運氣不好,可能是某個毒販窩點,但我有辦法對付他們,只不過需要你們兩個配合!”
五間土房,哪怕按一戶住五人來算,也不過才25人。
顧幾手里如今有毒針陷阱地雷和VX神經毒劑彈兩個大面積殺傷性武器,在有準備、有埋伏的前提下,未必不能偷襲成功。
“好的,好的……”
貝蒂雖然很緊張,但作為乘務長,也見識過不少大風大浪,“亞森先生,一切聽你指揮!”
“你們無需害怕,毒販不可能上來就直接殺人,發現他們后如果躲不掉,大聲投降就好,接下來就全交給我!”
顧幾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確認房區目標。
什么人;
多少人;
武器裝備,戰術水平如何。
所以便他讓兩人配合他組成偵察隊行滲透,先摸清目標底細。
一般在隱藏行進時多采用前三角隊形或后三角隊形,偵查組長多走在主要方向上,各組成員按照地形、聽力、視力,保證互相聯絡、互相支援的前提下,日間通常不超過150米,夜間不超過50米。
但顧幾現在手中只有一把格洛克174,有效射程50米。
綜合射擊精度與隱蔽性,他選擇讓貝蒂與里德爾走在前面,自己位于后觀察位,保持30米間隔。
“亞森先生,請一定不要拋棄我們!”
“放心吧,我真要丟下你們,早就自己離開了!”
顧幾最后安撫了里德爾一句。
旋即,兩人便一左一右,走在土路兩旁的叢林中。
隨著偵察小組不斷逼近,房區的布局結構也越來越清晰,五間土房呈“Z”字形排列,前二中一后二。
貝蒂和里德爾暫時還沒有任何發現,他只能拿著望遠鏡,仔細觀察著樹前或房屋的背光處是否藏有敵車和武器設備。
在陽光特別強烈的時候,陰影處的需要特別留意。
而往往一輛車,就能體現出平民與犯罪分子的區別,尤其是墨西哥這種地方,毒販的車輛普遍都是經過改裝的。
走著走著,忽然,里德爾猛地蹲下身子。
看到這一幕的顧幾與貝蒂,也跟著隱蔽起來,下一秒,里德爾找了一顆樹干躲在后面,回頭不斷用手指著他的右側。
顧幾拿起望遠鏡看了片刻,果然有一道黑影閃爍。
自從獲得了航向與滲透印記,他現在對距離與偵察變得非常敏感。
100、200、400、800這些常用的距離,現在就像本能一樣刻印在他的腦海中,而特警一般不需要記住這些,因為警察的作戰距離往往都是在百米以內。
根據目標的能見度和大小,以肉眼判斷:
50米可以看出兩眼如黑點;
100米可以看出人臉的模樣,步、機槍等武器裝備;
200米可以看出頭部和肩部輪廓;
300~400米可以看出服裝的顏色和步兵武器;
700~800米就只能看出行走或跑步動作了。
顧幾放下望遠鏡,他只看到目標戴著一頂編織帽,穿著白襯衫和灰色褲子,深棕色皮膚,至于武器,沒有發現,距離他大約500米的距離。
他從包里取下毒針陷阱地雷,暫時踹進了側兜里,以備不時之需。
然后手臂側平舉與肩同高,掌心向下,向下連續擺動至30度范圍內,這在戰術手勢中,是“慢下來”的意思,也是在提醒對方不要停。
里德爾果然能看懂戰術動作。
他閉上眼睛一咬牙,最終還是按照顧幾的指令,繼續向前。
又推進了100米,顧幾從陰影下看到了兩只灰黑色的生物拉著一輛兩輪車,是驢!
而剛才他們發現的那個頭戴編織帽的人影,手里拎著一個鐮刀,也的確是一副農民打扮。
里德爾這才松了口氣。
貝蒂則面色大喜,以為終于有救了。
可顧幾依舊提醒兩人伏下來,小心謹慎,沒準兒這些人只是伺候毒販的仆人。
幸運的是,直至摸進房區周圍,都沒有人發現他們的蹤跡。
顧幾看向左側的山坡上,有一大片農田,農田山尖處,有一根非常長的金屬桿,應該是信號基站。
至少可以確定這里有手機信號。
他向自己揮手,示意隊伍向他靠攏。
貝蒂急忙跑過來。
“亞森先生,是不是安全了?”
“還沒有,一會兒你們跟緊我,沿著墻壁走,聽聽里面在說什么……”
顧幾握緊手槍,弓背屈膝,快速從叢林中竄出,躲在了墻壁的背光陰影下,接著貝蒂跟里德爾也跟了上來。
三人沿著墻壁來到土房的門口。
院子里恰好有人在交談。
他只跟著丁嵐學了一個月的外語,墨西哥、危地馬拉、巴拿馬城這些中美洲國家基本都說西班牙語,他只會粗略的十幾個單詞,于是看向了貝蒂,“他們在說……”
“好像是談地里野草太多了,還有產量。”
“看樣子,這就是個普通村落。”
里德爾也認為這里很安全。
顧幾瞇了瞇眼,起身敲了下門。
院子里傳來一聲“干捏列斯”,還沒等他來的及開口,貝蒂就迫不及待激動地大喊,一連串的西班牙語,嘰里呱啦得,他根本聽不懂。
顧幾挑了下眉毛。
“你都說了什么?”
“就是告訴他,我們是戶外探險隊的,迷路了,手機沒電,想借用一下電話。”
貝蒂不愧是乘務長,倒也經驗老道。
門從里面打開,出現的正是他們之前偵察到的那個戴著編織帽的墨西哥老大爺,他熱情地邀請三人進去。
過了一會兒,屋里走出來一位穿著粉色袍子的肥胖大媽,端著一個黑色電話過來。
貝蒂向兩人表示感謝,然后按照記憶,快速撥打了一個號碼。
顧幾聽不懂西班牙語。
“你留在這里上報情況,讓航空公司務必獲取墨西哥政府和美國政府的支持,最好派緝毒局的FAST海外部署咨詢與支援小隊過來,越快越好!”
撂下句話,顧幾就離開了院子,開始沿著土路觀察著其它農戶。
FAST從名字上看似乎跟特種部隊、特警等沒什么關系,但千萬別被這個名字給唬了,這支部隊絕對是美國聯邦系統中的頂級暴力部門之一,訓練他們的基本上都是負責訓練海豹突擊隊和綠色貝雷帽的專業教官,背后還有美國國防部支持,是專門從事跨境緝毒的頂尖特種部隊之一。
如果美國緝毒局能派它過來,乘客至少安全一半。
顧幾走到最后一排房屋后,拿起望遠鏡看了一眼山坡,山頂似乎還有人在勞作,可隨著他將視線移動到農作物上,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放下望遠鏡,下意識余光一掃,發現土屋的后窗戶上,有一名卷發大媽正在偷看他。
顧幾猛地一回頭,嚇得對方趕緊躲開消失。
嘶……
不對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