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法話說完,就看到教室里這些筑基期的講師們眼神都變得很復雜。
這群人沒想錯。
他就是在當著面罵這群人。
甚至他一開始就想要敲打一下這群人。
說起來,這群師兄還真客氣,都不用鄭法去找他們,自己就送上了門——像是生怕自己這位師弟多走了兩步路一樣。
鄭法是個不大愿意平白和人起沖突的人。
比如他也幫章師姐管過坊市,但他對坊市中的那些師兄還是很客氣的。
想做什么事情,一般也是和他們有商有量。
當然,在元師姐的注視下,一般就是鄭法負責商量,那些師兄負責贊同。
但平心而論,鄭法自覺還是很尊重那些師兄的。
但他在符法閣中,不準備再如此。
這其中的原因很復雜,首先當然是他日后要執掌符法閣,需要樹立自己的威嚴,而在坊市里他只是章師姐的手下,相當于個執行者,甚至是個顧問的角色。
但另一方面,他是真的覺得這群講師幾乎快毀了整個符法閣。
九山宗兩脈之爭,從章師姐和龐真人這個層次看,實在不算什么大事。
理念不同而已。
龐師叔本就不是為了私怨反對章師姐。
章師姐也不是容不下意見的人。
他們頂多爭奪一下資源。
從底層看,這些新入門弟子知道個啥?
他們不過是一入門就被灌輸了兩脈水火不容的理念,然后跟著師兄們亦步亦趨而已。
但到了《大道爭仙》里,他們竟然真的會自相殘殺!
在鄭法看來,最大的問題就是這群講師。
也許他們不是出于私心,但符法閣中這些風氣和他們脫不了干系。
若是章師姐不準備將符法閣交給自己也就算了,但他既然準備接下這個位置——那就必然要像今天這樣,拿出自己的態度來,甚至不惜矯枉過正。
被他的目光掃過,這群筑基師兄紛紛低下了頭,不敢反駁。
這便是鄭法為什么要拿《大道爭仙》來作為下馬威的原因——事實不會撒謊。
煉氣期弟子在試煉中的表現如此拉胯。
那些辣眼睛的表現就算了。
對自己人出手的行為,怎么都說不過去。
兩脈相爭的危害顯而易見到這群師兄沒有辯駁的余地。
其實不只是這群講師,那些煉氣期弟子也聽明白了鄭法的意有所指。
有些人臉上也有些不忿——入門這么久,將兩脈那些舊怨刻進骨子里的,不止一個兩個。
鄭法也看到了這些人的不滿表情。
“從今天起,我將每天都挑選一些學生,體驗《大道爭仙》。”鄭法緩緩說道。
毫不意外的,鄭法在這群學生臉上看到了渴望。
“但不是人人都可以參加。”鄭法笑瞇瞇地說道:“我會將你們隨機分為幾個小組,每天小組成績第一的,才能有機會體驗。”
眾人臉上的表情都有點無語。
您這心思再明顯點呢?
什么叫“隨機”分組?
這里又沒有傻子,當然知道,鄭刻意打亂弟子間的派系之別。
“有意見么?”
見到這群人的表情,鄭法笑得更爽朗了。
他從沒有想過瞞住自己的心思——他也沒這個心機。
但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成年人,只篩選,不教育。
想玩游戲的,或者想提高自己的實戰能力的,就必須認同()
他的理念。
“沒有!”一群弟子紛紛搖頭。
這一幕,看得一旁的諸位講師心情復雜,卻又無話可說。
“好,今天我先要給大家講的是定身符……”
鄭法手一揮,眾人面前出現了一道水幕。
光幕上出現了在場幾位弟子的身影。
“大家看,這位師弟,他此刻就是想畫定身符——看出來了么?”
“看不出來?也對,他沒畫成功。”
在場的一個弟子臉一紅,似乎有些羞愧,但鄭法卻沒有嘲笑他,而是朝他點點頭夸獎道:
“這位師弟此刻能想到用定身符,是很巧妙的思路。”
這弟子一愣,臉上的難堪褪去,目光不由認真了起來。
“唯一的問題在于——這處筆鋒斷了。”鄭法繼續道:“定身符的元符不難,但大家必須注意,有兩處很容易斷的地方,必須連貫。”
他看著這弟子像是聽進去了,手一招,光幕中又出現了另幾個弟子,開始講其中最為顯眼的問題。
這種用實例來講述符法的模式,讓這群弟子一個個都聽入神了。
以往,那些講師師兄也會給他們講一些符法的注意事項。
但哪有親身經歷來的印象深刻?
更何況,他們方才也知道了,這些錯誤犯了,是真的會死人的。
日頭漸漸地落下,直到它掛在天邊,染紅天邊的云霞的時候,眾人才發現,鄭法已經講了足足一天了。
看到天色已晚,鄭法朝眾人說道:“今日論符,就到這里,諸位師兄師弟,我們下個月再見。”
他說完,就見到這些弟子自發紛紛站了起來,朝他拱手行禮。
讓鄭法有點訝異的是——有幾個講師也站了起來。
鄭法心中有點欣慰——起碼這些弟子還是知道自己是用了心的。
朝眾人還禮之后,他就走出了符法閣。
還留在教室里的諸位講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一時無言。
他們看著那些面色還意猶未盡的新弟子們,更是挫敗和羞愧交織。
“你剛才為什么起身行禮?”有人忽然問身邊的人。
“鄭法講得好啊!”他身邊的人回應道:“解了我不少疑惑,我看你剛才還聽得連連點頭呢!不該行禮么?”
“……”那人臉色有點紅:“可他……也太不客氣了一點。”
“好了!”忽然,講師中一名年長點的師兄說道:“這位鄭師弟的性格,你們還看不明白么?”
“人家玩的是堂堂正正,大勢壓人!不說這《大道爭仙》的吸引力,就說那一手回影符的水平,用這些弟子實戰表現來講課的構思,還有方才講課中的符道修為,比咱們哪里不強?他當個講師綽綽有余,當閣主也不過差在修為!”
說到這里,這個師兄嘆了口氣,起身往外走,口里還說道:“起碼他日后當閣主,我是沒意見了。”
看著這人慢慢走遠。
這群講師互相瞅了瞅,忽然覺得這往日熟悉的符法閣,竟像是這天邊的夕陽一樣,看似尋常,但也是一個輪回的結束。
周乾遠走在往第八峰走的路上,眉頭微微皺著。
他想的是師尊交給自己的那個玉筒。
師尊當時說——如果鄭法能夠彌合兩脈的分歧,他就要將玉筒交給鄭法。
這話讓他有點拿不定主意。
鄭法在符法閣的態度他也看明白了。
鄭法()
是有魄力,甚至是在很強硬的在推行自己的理念。
他也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鄭法能做到師尊說的這些事。
他猶豫的是,應不應該現在就把玉筒交給鄭法,畢竟鄭法只是拿出了個《大道爭仙》,靠這個能不能彌合兩脈,周乾遠還真有點沒信心。
“師尊這說法也太模糊了。”他不由有點郁悶。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他忽然聽到師尊所居的殿中傳來一陣陣爭吵聲,像是幾個同脈師兄在罵誰。
“給我加個甲!加個甲!”
“別沖啊!有埋伏!”
“又死了?”
這些急切的聲音中,時不時還夾雜著一兩句壓制不住的怒罵。
但是沒聽到龐真人的聲音。
師尊不在,這些師兄如今如此放肆?
讓他更覺得奇怪的是,孫道余蹲在門口,似乎不想進去。
“孫師兄?這是……”
“哦,師尊去求了掌門,學來了《大道爭仙》。”孫道余解釋道。
“這不是只有煉氣期弟子才能玩么?”
“只要將自己的修為神識封印了就好。”孫道余解釋道。
“那……師尊不在?”周乾遠問道。
“在啊!掌門可吩咐了,只有師尊能學這個,不能傳給我們。”孫道余遺憾道:“師尊玩得挺開心的。”
周乾遠又仔細聽了聽。
罵人的聲音中,確實沒有師尊。
“沒想到,師尊脾氣居然這么好……”周乾遠有點感慨:“這些師兄這么大呼小叫,還有些污言穢語的,他也不生氣。”
“……”孫道余看著他,不說話。
“師兄?”周乾遠有點摸不著頭腦。
“你猜他們罵的是誰?”
“師尊他天賦本就過人,哪會和人配合?更何況,他還常常忘了自己是練氣期。”
周乾遠還是不大理解孫道余的意思。
孫道余用了個情商很高的表述:“師尊他……過于勇猛了些。”
懂了。
喜歡送死!
周乾遠看了看大殿,忽然轉身就走。
“師弟,你干嘛去?”
“送玉筒!”
《大道爭仙》能不能彌合兩脈爭端?
從師尊寧可挨罵也要玩的樣子來看——那可太能了!
鄭法正在坊市中接待著那位千禾宗來的中年修士。
“錢真人。”鄭法笑瞇瞇地朝對方問道:“你看我九山宗這坊市,比之貴宗的坊市如何?”
“……”中年修士的臉色有點不好看,但還是說道:“九山宗坊市有接引船,又有話劇,比我宗的坊市熱鬧多了。”
“……聽說錢真人你想回去也弄個接引船?”
“……是,難道九山宗有意見?”中年修士皺眉道,看鄭法的表情更抗拒了。
“沒意見。”鄭法搖頭道:“只有一點我要提醒錢真人,如今這周圍的修士都愿意來我九山宗,貴宗派接引船,恐怕去的修士也不會太多……說不定還會虧本。”
中年修士的臉色就更難看了,他看著鄭法,皺眉說道:“鄭真人的意思是?”
“我有意和你們千禾宗合作。”鄭法說明了自己請這人來的意圖:“你看,九山宗坊市客流量這么大,千禾宗的靈谷若是能放在這里賣……”
中年修士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