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攥著那靈嬰雕像,眸光閃爍不定。
對方既然盯上,且拿出邪異的靈嬰木雕作記號,李澈自然不敢賭,萬一他出去上工,對方強闖土屋動手,那可就悔不當初了。
“最安全的地方……自然就是木雕鋪!”
“我現在是木雕師傅,有屬于自己的工坊,可以讓曦曦和小雅去我工坊呆著……”
“嗯,穩健又安全!”
做出打算穩一手的決定后,李澈把妻子張雅喊醒。
“相公,你昨夜太折騰人了,憋久了吧……”張雅俏臉微紅,望著李澈的目光都仿佛能擠出水來。
李澈笑了笑,揉了下妻子披散的秀發。
“娘子,你收拾一下,帶上曦曦,一起去木雕鋪……這兩天陪我一起上工。”
李澈說道。
張雅頓時一怔,去木雕鋪一起上工?
“相公,今日是你成為木雕師第一天上工……我和曦曦一起去不太好吧?會不會惹得掌柜不喜?”
李澈搖了搖頭:“不會的,工坊屬于木雕師傅的私人空間,家屬呆其中也是可以的,另外我會跟掌柜解釋一下。”
張雅聞言便不再說些什么,開始收拾東西,帶上正在床榻上睜著眼睛手舞足蹈,自己玩耍的曦曦。
將曦曦包裹的嚴嚴實實后,一家人便頂著風雪,出發前往徐記木雕鋪。
李澈護著妻女,寒風呼嘯而來,緊了緊妻子身上的棉服,包住曦曦,不讓寒風侵襲到她。
與此同時,李澈余光也四處掃視,心頭十分警惕。
張雅看著相公如此模樣,心頭頓時一凜,知曉應該是出什么事了,但李澈沒說,她便也就不去問了,只是心頭卻也默默擔憂了起來。
夫妻二人帶著孩子穿過風雪,踏足被積雪覆蓋的青石長街。
“圣靈有教,洗滌出塵,轉世無憂法……”
“得有上智不教而成……”
叮叮當當的聲音響徹,銅鈴碰撞,擂鼓齊鳴,靈嬰教眾隊列帶著蠱惑人心的序列,從遠處走來。
抬著的龕壇之上,三頭六臂靈嬰木雕像,在一陣香火煙氣中愈發的邪異。
李澈甚至隱約覺得那靈嬰法主木雕的眸光特意朝著他們一家人的方向看了過來,有模糊的視線,時刻盯著他,令他如芒刺背!
“相公……”張雅看著靈嬰法主的隊列,面容顯然有些慌張。
“別怕,有我在。”
“別看,直走。”
李澈拍了拍妻子,攬住她纖細的肩膀,朝著木雕鋪徑直走去。
但是,李澈卻莫名感覺到寒風簌簌自身后拂動,仿佛有身影一直跟在他們一家人的后面。
危機就像是浸潤池子中的濃墨,開始一點點暈散,直至染黑整口池子。
幸而,很快就到了徐記木雕鋪。
踏足木雕鋪內的一瞬間,李澈才是感覺身子一松,他回首看向遠處,眼眸凝起,果不其然,看到一道黑影在拐角處一閃而過。
“雷春蘭?”
李澈胸口劇烈起伏,甚至忍不住涌動出殺念。
“阿澈?”
忽而,熟悉的聲音響起,陳大寶抱著葫蘆,正在飲酒,便看到李澈以及他身邊的張雅和曦曦。
這陣仗……讓他不由一愣,不過老陳人老成精,聯想到李澈之前所說的靈嬰法主盯上女兒的事情,心頭便有數了。
“進來先。”
老陳面色肅然,讓李澈帶著妻女進入了鋪子之內。
李澈將張雅安排到自己的工坊中,才是來找老陳。
老陳喝著葫蘆酒,瞥了李澈一眼:“被盯上了?”
李澈點了點頭,掏出了昨晚出現在家門口的靈嬰木雕。
看到靈嬰木雕的瞬間,老陳面色便肅然起來,酒都不喝了:“你做的很對,將妻女帶到木雕鋪才會安全,你那屋子……已經不安全了。”
“靈嬰法主,靈嬰法主……給出這木雕,便代表靈嬰教給你的女兒評估……乃為靈嬰!”
老陳接過了木雕,面色極其凝重。
李澈面色亦是不由一變。
“他們應該一直在盯著你們一家,這‘三頭六臂靈嬰雕像’是昨晚才出現的?”
“看來他們應該是知道你成了徐記木雕師的事情,知曉你定然會搬家入徐記大院,所以……”
李澈面色難看:“他們要先下手為強?”
“對,你幸而夠穩健,將妻女接過來了……”老陳五指一攥,靈嬰木雕瞬間布滿裂紋,咔擦聲破碎成一地木塊。
“你說有人跟蹤你?是那個害了不少娃命的接生婆嗎?”
“可能是,沒看清……無法確定。”
“看在你我即將成為和諧友善的鄰居面子上……我帶你走一趟,看看是不是那被洗腦了的接生婆……”
老陳灌了一口濃烈老酒,微微瞇起眼,道。
李澈聞言,不由一喜。
他知道老陳態度之所以轉變,都是因為他展現出的木雕天賦,能夠讓木雕極具意蘊,這等天賦……看來比想象中更重要!
李澈將妻女安置在工坊之內,叮囑張雅莫要亂跑,老陳則是讓一位老師傅幫忙看著些點,便與李澈一同出了鋪子。
二人皆是戴上斗笠頂開風雪。
出了鋪子,老陳扔了件披風給李澈,自己亦是裹上,且將酒葫蘆別在腰間。
來到了那巷弄拐角處。
卻只見巷弄拐角處的積雪上,擺放著一尊“三頭六臂靈嬰像”。
“嚯,膽子真不小,敢在徐記鋪子前做標記……真當徐記是泥捏的啊?”
老陳瞇起眼,一腳跺下,氣血涌動之間,靈嬰木雕瞬間炸的四分五裂。
嘩啦!
與此同時。
遠處一道黑影似乎被嚇到,飛速的踩著積雪竄動而走。
“找到了。”老陳瞇起眼,瞥了李澈一眼。
“你自己慢慢跟上,注意安全。”
說完,老陳裸露在外的皮膜宛若火燒般赤紅,身子舒張,大筋繃緊傳來如弓弦緊拉聲響。
腳下積雪瞬間融化成水,一股灼灼熱浪撲面而來,一步蹬下,卻宛若燒紅烙鐵被快速拋擲而出般,撞碎漫天飛雪,朝著那逃竄的黑影追去。
看著瞬間彈射遠去的老陳,李澈心頭微微震撼。
磨皮開筋,淬骨換血……老陳不知道達到什么境界了,而且老陳內勁也極其不俗。
吐出一口風雪中的熱氣,李澈壓了壓藏在袖中的袖弩,面色冰寒如水。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想到可愛的曦曦居然被這些惡徒盯上,李澈心頭就泛起濃烈的暴戾。
你們要弄我女兒,我……
弄死你們!
……
……
李澈踩著青石板路,很快就追了上來。
遠遠的,便看到了老陳靠在巷弄拐角的墻壁上,拿著葫蘆在品味著美酒。
在他身后巷弄之中,一道黑影蜷縮在地上,鮮血染紅了白雪。
“不是那接生婆,只是一個磨皮大成的練家子,拜了靈嬰教,成了教徒。”
老陳看到李澈走來,淡淡說道。
李澈心頓時一沉,有些失望。
不是雷春蘭……倒是真的可惜。
那大漢皮膚黝黑,有種風吹日曬的堅韌感,但此刻卻無比萎靡,口鼻溢血,倒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噴著熱氣,咳著血。
顯然是在老陳手中沒過上幾招就挨了頓毒打,傷的不輕。
老陳打完人飲酒,有種事后來跟煙的愜意。
李澈盯著那將腦袋埋在雪堆中的大漢,攥握成拳,眼眸寂冷無比。
“雷春蘭在哪里?”
李澈聲音都有幾分沙啞的問道。
“我……我不……不知道……”
那大漢埋著頭,哼哧的回了一句。
剛說完,李澈一腳便狠狠踹在了他的腦袋上,將大漢踹的腦袋重重磕在散落素雪的青石板地面,發出一聲悶響。
李澈連續踹了數腳,那大漢咬牙只是悶哼,未曾哀嚎與出聲。
老陳淡淡看著,似笑非笑。
片刻后,二人默然走在長街之上,老陳負著手,悠哉悠哉。
而一旁的李澈,卻是看向了陳大寶:“老陳,你先回鋪子,我去買斤豬頭肉,再打二兩黃酒,答謝一下你……”
老陳聞言,頓時咧嘴一笑:“客氣了,去吧去吧,我要城西那家鹵料鋪的。”
李澈笑了笑,應了一句,便竄入了風雪中。
老陳看著李澈消失的背影,咂吧了下嘴,拿起葫蘆,拔掉篩子,咕嚕灌了一口。
“這小子……倒是個好父親。”
“不過,未曾練武,殺個磨皮武夫……可不好殺哦。”
……
……
巷弄中。
飄雪飛揚,零零散散,徹骨透寒。
濃郁的血腥味彌漫著,那挨了老陳一頓毒打的黑皮大漢,踉踉蹌蹌的從地上彎腰扶墻爬起來……
老陳實力太強了,不過剛磨皮的他,根本毫無反抗之力。
至于李澈踹的那幾腳,于磨皮境的大漢而言,根本不痛不癢,只是有些許的羞辱罷了。
“被法主盯上的靈嬰……一個都跑不掉的……就算是徐記,也保不住……”
大漢哼哧哼哧喘了聲粗氣。
忽然。
他望著的腰陡然一僵,巷口的光,被人影給遮蔽住。
他艱難的抬起頭,卻看到一位頭戴斗笠的修長身影,堵在了巷口。
而那頭戴斗笠的身影,揚起了手臂。
咻!
伴隨著一聲撕裂空氣,穿透飛雪的呼嘯聲。
噗!
似有什么炸開了……
那黑皮大漢只感覺一陣刺痛從眼睛中傳來,一根木質弩箭裹挾著強勁的力量,貫穿他的眼珠,鮮血瞬間模糊了視野。
他慘嚎一聲,痛苦瞬間燃燒他的神經!
像是被惹怒的猛虎,怒吼一聲,欲要朝著巷口發暗箭之人撲來撕碎!
李澈戴著斗笠,看著撲來的黑皮大漢,冷漠無比,伴隨著呼嘯聲,又是一道弩箭迸出。
一箭又一箭,發發盡入眶!
磨皮的確皮糙肉厚……可你還能把眼珠子給磨了不成?
將袖弩中第一波的九發弩箭,盡數射完。
直到那黑皮大漢跪倒在地上,腦袋被扎成刺猬,徹底咽了氣,沒了動靜后。
李澈才是抖了抖袖子,面無表情的將袖弩藏好,轉身壓了下斗笠……
朝著城西的鹵肉鋪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