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和墜子兩個一來一去耗費了許多功夫,等回到云楓齋,就見張媽站在門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們。
“張媽媽,我們把早飯取回來了。”紅杏笑著說。
她在面對張媽媽的時候總是笑嘻嘻的,言語間也無明顯不敬。
張媽就著她的手把食盒打開,又哼地一聲把蓋子扔回去:“都涼透氣了才拿回來,你可真是能干!”
“張媽媽別生氣,我也不是存心的。咱們這里本就偏僻,廚房里的人又忙著給老爺準備早飯,沒人搭理我。因此多等了一些時候。”紅杏早就想好托詞了。
這些天,她一再拿借口對付,自以為張媽奈何她不得。
“呵,偏僻你不會走快些?!這府里一共多大個院子?你難道是化成了蛆爬著去的?況且若是怕走大了蹄子就早些過去。”張媽不買她的賬,“家里又不是來了許多客人,招待不過來。一共就這么幾位主子,還要弄這些殘羹冷飯?!”
“我怎么知道呢?”紅杏委屈地說,“人家就是不搭理我,一問就說忙著呢。我又不知道給夫人和四少爺準備的早飯是哪樣,也不敢……也不敢亂動。”
“你還委屈上了!”張媽眼神陰沉,“讓你取個早飯便這般張致,意思是夫人使喚不動你了?”
“飯菜涼了,我再去廚房叫他們熱了就是,我可不是怕跑大了腳。”紅杏哽咽道,“媽媽別拿大帽子壓我,我一個小丫頭可承受不起。左右我就這兩條腿,路總得一步一步走,我娘又沒給我生翅膀!”
紅杏當然知道張媽是個潑婦,可那又怎么樣?她不一樣也是個下人嗎?
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幾,更何況她背后那個夫人不過是個泥菩薩,又有什么可怕的?
吵嚷起來也沒什么了不得,就讓人都知道知道他們主仆是何等的刁蠻無賴,不受人敬重。
“呦呵,你個小老婆養的!”張媽抬起手就甩了她一個嘴巴,打得結結實實,“你娘沒給你生翅膀,倒是給你生了一張尖嘴!少在這兒跟我梆啊梆的,你祖奶奶我生的是火眼金睛,早看透了你的畫皮歪剌骨。
你不好好伺候夫人和少爺,還有理了?告訴你,趁早歇了賊心!不怕我治死你,你就接著作!”
紅杏被她打得倒在了地上,臉上火辣辣的疼,整個人都呆愣愣的。
一旁的墜子、高媽和田嬸子都給嚇住了。
她們知道張媽潑辣,卻沒想到她能撒潑到這等地步,簡直是個瘋婦!
紅杏緩過神來便開始放聲大哭,口口聲聲喊著自己不活了:“你憑什么打我?!我又不是你花錢買來的!有本事你叫人牙子來把我發賣了,再買聽話的任你使喚!”
這邊鬧著,早有人跑到宋氏那邊去傳話了。
“小夫人,老奴說什么來著?要不了幾天,張媽那個老炮仗就得炸起來。”楊婆子一臉陰謀得逞的神色,“就叫他們鬧去,鬧的越大越好!叫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咱們二房的夫人到底是個什么貨色。”
“過去瞧瞧吧!也不能任由她們鬧下去。”宋氏站起身說,“說到底,如今是我管著家,太不像了,也得有我的不是。”
等宋氏來到云楓齋,正見紅杏在那里哭天哭地的尋死覓活。
楊婆子見此情形便問道:“這是怎么了?”
紅杏聽了這話,猶如醍醐灌頂,哭著奔過來訴苦:“楊媽媽,我活不得了!”
“這是鬧什么?有話好好說!咱們府里何曾鬧得這么難堪過?”楊婆子開始給她搭戲,“你的臉是怎么了?”
“是張媽打的!”紅杏哭訴道,“她打發我去廚房取早飯,又嫌我回來得遲。我不是存心的,實在是因為路有點兒遠,廚房那頭又太忙。
她氣勢洶洶地說我有意怠慢,我少不得辯白了兩句。她便甩了我一巴掌,還罵我是小老婆養的,又說要治死我。
我的確是府里買來的奴才,可國法律例上也寫的明白,便是奴才也不許隨意打殺,何況她又算哪門子的主子?!
退一步講,就是我做的不好,你打我兩下罵我兩句也沒什么,何苦說出那么難聽的話來折辱我?我便是個奴才,也終歸是個人。
別的沒有,硬骨頭還是有二兩的,又不是青樓里賣唱的,沒一絲尊嚴。
再說了,便是她年紀老些,指責我兩句也沒什么。可犯不上這么夾槍帶棒,也不知是罵我還是罵誰。”
“好了,別哭了。鬧成這個樣子多難看。”宋氏終于開口了,“張媽年紀大了,又是太太跟前的人,她說你幾句便說你幾句,你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又為什么非要和她分辯呢?更是吵得夫人不清凈。”
說著走上來跟溫鳴謙見禮:“我這幾日病著,沒能到這邊來給夫人請安,實在是怠慢了。”
“你病著就該好生休養,”溫鳴謙對她也很是關切,“我也想過去看你,可又想著你這人最守規矩,我若是去了必然折騰得你不安生,還是叫你好生養著為對。”
“多謝夫人體諒,這丫頭不懂事,我將她領回去好好教訓,回頭再補一個聽話的過來。”宋氏說。
“你自然是想讓我省心,不過今日這事,還是就地解決了好。”溫鳴謙輕描淡寫,卻又不容置喙,“既然已經吵嚷起來了,少不得要分辯分辯,畢竟事有大小理無大小。”
“夫人這么說也甚有道理,那就在這里處置吧!”宋氏當然不會直接反駁溫鳴謙,畢竟她要維護自己的賢良名聲。
因為她知道這東西對她而言是何等的重要,雖然說名兒是虛的,可世人偏偏就看重這東西。
而且越是有地位的人,就越是如此。
她不甘為妾,所以要極力愛護自己的名聲。
“紅杏,你也別哭了,過來和張媽媽一起把事情說清楚。”楊婆子很會看火候。
此時云楓齋內外都擠滿了看熱鬧的下人,臺子都搭好了,不該唱一出嗎?
紅杏捂著腫起來的半邊臉,委委屈屈地走了過來。
而張媽還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絲毫不將宋氏等人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