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紙鳶做得可真精細,”宮寶安接過來愛不釋手,“比賣的還好呢!”
宋氏對他的要求極嚴,尤其是在學業上,生怕落后了。因此他每日里玩樂的時間并不多。
尤其是聽說有的孩子被風箏線割傷,宋氏更是擔憂,壓根兒不準他玩兒。
可是小孩子哪有不喜歡放風箏的,尤其是正當大好春日。
“其實我要給你的見面禮不是這個,你等等,”宮長安說著反身跑了回去,沒一會兒拿著只一尺見方木盒回來了,“這是我費了好大力氣做成的,之前做壞了好幾個。”
宮寶安聞言迫不及待打開,卻是一愣:“四哥,這是什么呀?”
“這樣……”宮長安蹲下身給他示范,把盒蓋翻過來。做支撐,這樣盒子就傾斜著立住了。
“你把這個放在這里。”宮長安遞給宮寶安一顆琉璃珠子,“然后就不用管了。”
宮寶安把琉璃珠子放在盒子右上方粘著翹腳小人的橫木上,那橫木微微傾斜,琉璃珠子便順勢滑了下去。
但看上去就像是被小人踢下去的一樣。
珠子被下面的又一個小木人舉著的網子攔了一下,稍稍改變方向,朝著右下滾了下去,落在一個跳舞小人的手上。
那小人兒承了重量,身子慢慢傾斜,把琉璃珠送了出去。
接下來越發有意思,一個皂吏模樣的小人兒,手里舉著板子欲往下落,在他斜下方趴著一個小人兒。
琉璃球落在板子上,板子便落了下去。
擊中下面小人的屁股,被打的小人上半身隨之翹起,張開的嘴巴好像在慘叫。
宮寶安被逗得咯咯直笑,他從沒見過這么新奇的玩意兒,比皮影戲還好看。
琉璃球繼續滾落,砸在兩個摔跤的小人兒中間,兩個小人兒被分開,因為有皮筋連著,一下子彈出好遠。
同時驚到了一匹馬,馬兒抬起前腿,將背上的人摔了下去。
琉璃球便沿著馬背滑下去,經過繩子搭建的索道,落在一只仰頭大金蟾嘴里。
大金蟾向下墜去,另一端連著的美女木人兒則向上飛升,白紗做成的衣裙飄拂,大有成仙之態。
“四哥,你的手真巧!”宮寶安連聲稱贊,“真有趣!”
但隨即又有些黯然:“四哥給我準備了這樣一份難得的見面禮,可我卻壓根兒沒準備什么給你。”
“你我兄弟何必計較這些?”宮長安毫不介意,“等哪天你好好地寫幅字給我也就是了。”
宮詡在一旁看著這幅兄友弟恭的圖景,心下也不禁動容。
要知道他雖然對溫鳴謙恨之入骨,可宮長安畢竟是他的兒子。
人都有情,宮詡對孩子又格外疼愛,所以當初長子的死,讓他恨不得將溫鳴謙碎尸萬段。
也因此更加疼愛宮寶安,對于宮長安這個嫡子,他這么多年都極力回避,不聞不問不想。
可一旦見了面,說了話,自然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更不用說宮長安長相得人意兒,性情又討喜,如今和宮寶安相處和美。
因此宮詡很難對他真正硬下心來,只是臉上依舊淡淡的。
溫鳴謙自外回來便看到宮詡父子三人在一起,身后的田嬸子見了心里也不禁一動。
都說老爺不待見夫人,可還有親兒子呢!
這不,才幾天的光景就到這院子里來了兩回了。
“母親,”宮長安一抬眼看見溫鳴謙便笑著跑了上來,“你回來了。”
“午飯吃得多嗎?”溫鳴謙牽著他的手往院子里走,“歇了晌沒有?”
母子倆一問一答來到宮詡面前,溫鳴謙含笑叫了聲老爺。
宮詡在喉嚨里應了一聲,兩個孩子都在跟前,表面上的和氣自然要維護。
“張媽,把這火方切了,和筍干用慢火燉湯。”溫鳴謙在南貨店買了許多火腿臘肉等物,宮長安愛吃這個。
只是霜溪在大北方,想要吃到南貨實在不便,因此一個月里也就吃那么一兩回。
“您……您就是太太?”宮寶安端詳了溫鳴謙半天,鼓足勇氣問了出來。
宮詡不給他引薦,那他只能自己問了。
“你就是寶安吧?”溫鳴謙略略低下頭,“我是夫人。”
“寶安給您請安了,這些天也沒能過來,還請恕罪。”宮寶安被教養得很是知禮,因為宋氏對他的期望甚高,知道嬌養難成大器,又何況早就做了奪嫡的打算。
溫鳴謙朝他笑了笑,并不過分熱絡,倒顯得自己別有居心似的。
宮詡看到溫鳴謙從外頭回來,也并不問她去做了什么,只是對宮寶安說:“咱們回去吧!”
宮寶安看著宮長安很是依依不舍,這個四哥簡直太合他的心意了,兩個人初見面就這樣投機,他還想著一起吃晚飯,一起睡覺呢!
可是他又看了看宮詡,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順從的牽起父親的手,朝溫鳴謙和宮長安母子笑了笑:“夫人,四哥,我先回去了,改日再過來。”
宮詡父子走后,溫鳴謙問兒子:“是你把他們招過來的?”
“兒子也就試試,誰想一試就靈呢!”宮長安在溫鳴謙面前總是嬉皮笑臉的,“這個小孩兒天性不壞,希望他娘不要把他教壞了。”
“你也只比他大一兩歲而已,”溫鳴謙失笑,“倒是會拿大。”
“這類養在蜜罐兒里的少爺,豈能和我這流犯兵痞堆里滾出來的相提并論?”宮長安歪嘴一笑,“他們讀的是圣賢之書,受的是學究教誨。我經的是冷暖炎涼,通的是人情世故。
年歲相差雖不多,閱歷卻大不相通。何況娘您也誨我以經書典籍,濟世的大道理兒子也能敷衍幾句。”
溫鳴謙之所以隔了七年才回京城來,就是為了讓自己能準備得充分,尤其是要等兒子長成一些。
否則孩子年紀太小,毫無自保之力,那是萬萬使不得的。
“你今日跟那孩子見了面,就不怕宋氏會對你更加懷恨?”溫鳴謙問他,“那你后面又將如何?”
“娘,你出去這一天也累了吧?快坐下歇歇。”宮長安讓她坐在椅子上,然后非常順溜地給她捏肩捶背,“老爺他們都防著你,倒不防著我這個小孩兒。
因此有些事倒是我做起來更容易,便是有些什么不好的,他們也不會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那你也要小心些。”溫鳴謙叮囑,“過幾日我就要宴客,必然不能消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