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宋氏卻并沒有午睡,她這兩日醒的都很晚,而且沒到午睡的時候便困了,盹兒了半個多時辰醒來,剛好吃午飯。
此時歪在榻上,靠著軟枕,讓花紅給她打著扇,一旁的小幾上擺著許多吃的。
楊婆子臉上兜著十二分殷勤,向宋氏噓聲下氣道:“咱們小夫人就是有福氣!活該就是她姓溫的命中克星!
此一番有了喜,老爺的心自然都在您這邊了,那頭半分也休想分去!”
“罷了,這孩子或許來的不是時候。”宋氏頗有幾分矯情,“不是別的,未免有些太牽扯我的精力了。”
“小夫人多慮了,老爺有多疼愛孩子,咱們都是知道的。”楊婆子道,“自然也會加倍心疼您。”
“哼哼,那頭若是知道了,還不氣破了肚皮。”宋氏朝東邊看了一眼,得意地說道。
“氣破了肚皮有什么用?!她的肚皮別想再鼓起來了!”楊婆子惡狠狠道,“老爺早就徹底厭棄她了!”
“你也別把話說得太滿,”宋氏把頭搖了一搖,“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溫鳴謙可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又何況男人這東西,很難不見一個愛一個。我如今有了身孕,不能像以前那樣伺候老爺,難免會有人想要趁虛而入呢!”
宋氏說著朝楊婆子使眼色,楊婆子便叫花紅退下去了。
“小夫人說的也對,咱們不能掉以輕心。”楊婆子道,“說到歸齊,還是早早把那瘟神退送了好。”
“不除了那母子倆,我的心始終不安寧。”宋氏道,“只是這一回咱們要更加謹慎,千萬不要讓不要像前兩次那樣,反被她們拿住了。”
這主仆倆說來說去,又開始籌劃著害人了。
到了下半天宮詡回來,剛進院子,楊婆子便趕上來說道:“恭喜老爺!賀喜老爺!”
“有什么喜事?”宮詡問道,“小夫人怎么樣了?好些了嗎?”
“正是,小夫人有喜了!”楊婆子獻寶一樣,“上午請的大夫來瞧,說是喜脈,一月有余了。”
宮詡聽了果然高興,三步并兩步走到屋里,宋氏也正從榻上起身。
宮詡連忙上前按住她:“快坐著,別起來。”
“老爺也太小心了,我又不是頭次有孕。”宋氏笑道,“再說日子還淺呢!哪用得著這么小心。”
“有孕的頭三個月須得格外小心,可得千萬在意。”宮詡臉上透著喜色,“真是太好了!”
“老爺,我不知道怎么,心里總是慌慌的。”宋氏將手放在小腹上,憂心忡忡地對宮詡說。
“有孕的人容易心緒浮動,莫怕。”宮詡將她抱進懷里,柔聲安撫。
“老爺,這一次你一定會護好我們母子的,對不對?”宋氏的眼淚說來就來,“妾身實在承受不住失去孩子的痛苦了。”
“你放心,不會的,我一定會讓你們平平安安。”宮詡保證道,“你的心痛何嘗不是我的心痛?”
他說的情真意切,卻看不見宋氏被淚水蒙住的雙眼透出十足的陰狠。
“老爺……”宋氏啜泣有聲,“妾身……只能……仰仗你的庇護了……”
宮詡最吃她這一套,因此宋氏也把撒嬌扮柔弱運用得爐火純青。
曾經他也想讓溫鳴謙這般小鳥依人,而自己可以給予她蒼松一般的庇護。
后來他發覺自己并不能消融溫鳴謙身上的孤傲與倔強,她像一只不親人的貓,優雅端莊,卻與人疏離,難以親近。
她從不向自己求助,明明掉兩滴眼淚,服個軟撒個嬌就能過去的事,她卻偏偏不肯。
女性屬陰,就應該柔順地侍奉夫君,而不是守著該死的孤傲!
就這一點來說,宮詡覺得自己有足夠的理由不喜歡溫鳴謙。
更何況,她做下了那樣惡毒的事。
宋氏的眼淚和哭訴,雖然句句不提溫鳴謙,可分明字字都在指向她。
宮詡于是又想起了自己最初的打算:“放心,再過些日子,老夫人就回來了。到時我會稟明母親,讓她盡快離了這里。”
“老爺,這樣做會不會太讓你為難?也會不會太……太無情了?”宋氏抽噎著問。
宮詡捧著她的臉,仿佛捧了一朵白蓮花在掌心,痛惜地說道:“你千萬不要有這樣的心思,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怎么會讓我為難呢?我本就應該護你周全的呀!
好了,別再哭了,你現在有著身孕最忌傷感。快把眼淚擦一擦,咱們一起吃晚飯吧!
一會寶兒也回來了,別讓他看見你哭,否則他也會擔心的。”
“嗯,”宋氏一邊拭淚一邊乖乖點頭,“都是妾身不好,總是疑神疑鬼。”
“我明日休沐,帶你出去散散心。”宮詡說,“許久沒給你添置首飾了,明日多轉幾家首飾鋪子,多挑幾樣你喜歡的。”
“老爺,你可是真心疼我。”宋氏滿面感動,“妾身常想著,若是有下輩子,我還要陪在您的身邊,便是不能變成人,變成了貓兒狗兒也是好的。”
“傻瓜,下輩子我們還要做夫妻,要做正頭夫妻。”宮詡道,“才不要你變什么貓兒狗兒。”
“可是妾身這輩子享的福分已經夠大了,老爺對我這樣好,我總覺得自己不配。下輩子哪還敢做那樣的奢望?”宋氏總是這樣把自己降得非常低,而把宮詡捧得特別高,這很難不讓他受用。
畢竟,男人天生就是自大的東西。
隨后宮寶安從學堂里回來,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老爺、小夫人,四少爺過來請安了。”流云進來說。
大戶人家講究晨昏定省,宮長安每日早晚都要給宮詡請安的。
宮詡想到不讓宋氏郁悶,便吩咐道:“告訴他,以后不要到小夫人的院子里來,請安什么的也都免了吧!不用那些虛禮。”
原本看上去漸漸彌合的父子關系,因為宋氏有孕,又恢復到了最初不相見的境地。
“四少爺,老爺說了,以后請你不必來這院子了,也不用早晚請安。”流云出去把宮詡的話說給宮長安聽。
宮長安其實毫不在意,但還是要裝出失望的神情來,點了點頭,落寞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