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村子都在忙,汾水村的村民在他們割了一大半后才發現道士們下山割稻谷了。
他們這下也不急著回去吃飯了,就站在路上和王費隱等人聊天,“王道長,我看小井家那里堆了好多東西,說是你們要建廟?”
王費隱應了一聲,“等秋收結束,請大家來幫忙。”
村民無有不應,“我們一定去。”
稻谷就割了兩天,也在田里晾了兩天,然后才送到村里的大坪那里晾曬和脫粒。
潘筠這時候才認全了村里的人。
是真的認全,可熱鬧了。
上至七十歲老人,下至周歲小孩,都聚在大坪這里。
大人們一邊抽打稻谷脫粒,一邊看一下孩子,還能湊一起聊天。
這里面有好多歲數比王費隱大的人,個個看見他都喊,“是二伢子啊,這么長時間不見,你怎么還是這樣不見老啊?”
有和王費隱年紀差不多的,看著卻像是他的上一輩,心里很復雜,“二伢子,你這是怎么保養的?”
王費隱笑呵呵的,“飲風吃露,不為兒女操心,這就老不了,你們啊,就是太操心了。”
老伙計們就高興起來,“哎呀,不能不操心啊,二伢子,你家王璁還沒娶媳婦啊,他都二十多了吧?”
王費隱:“明年及冠,明年及冠,沒有二十多。”
“那也老了,該娶親了,再不娶,以后都要跟你師弟師妹們一樣了。”
說完還看了悶頭拍稻谷的陶季和玄妙一眼,很是失望。
王費隱笑瞇瞇的道:“我們修道之人在婚姻上講究緣法,不強求,不強求啊。”
七旬老人教育他道:“拜過堂就有緣了,這世上這么多人,能見面就是有緣,能聯系在一處緣分更深一層,能結親更是天大的緣分,互相尊重,這日子就過下去了,你們總這樣騎驢找馬,見了這個說沒緣,看了那個也說沒緣,這樣一輩子也結不成親的。”
王費隱:“他們道緣更深厚一些。”
村民們都嫌棄的移開目光,不相信。
老人目光一移,就看到了潘筠,忙湊上去看她的臉,片刻后滿意的點頭,“這孩子長得好,就比妙和差一點,但臉也跟滿月似的,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人。”
潘筠道:“我大師兄也這么說。”
王費隱壓低聲音道:“別亂說話,小心砸我招牌,你那運氣,我敢說你有福氣嗎?”
潘筠不理他,湊上去和老人說話,“老善人,我們要是在山腳下擴建山神廟好不好?”
“好是好,但你們有錢嗎?”老人道:“今年還不知道要往上交多少東西呢,我們出出力還行,錢卻湊不來的。”
潘筠立即道:“不與你們要錢,來做工也給工錢,我就是想替山神祂老人家提前問問,廟建好了,可有香火。”
“那肯定是有的,”老人笑瞇瞇的道:“我們村每年都要拜山神,祈求豐收的。到時候廟要是建好了,我替你們求姻緣。”
潘筠:“老善人,您替我求財運吧,姻緣我自己來求,心更誠一點。”
“也是,姻緣是要自己求的。”
一旁的人聽了,連忙問道:“山神廟求財靈驗嗎?”
潘筠心一緊,她師父那樣子,她也不知道靈驗不靈驗啊。
她僵硬的笑道:“心誠則靈,心誠則靈。不過我知道我們山神廟求平安和健康挺靈驗的。”
大家都興致缺缺。
平安和健康聽著似乎挺重要的,但人群還是更喜歡求財和求姻緣。
尤其是財,它不止和財有關,還和權和前程有關。
是古往今來最受歡迎的項目。
“你們打算把山神廟建在哪里?”
山神廟建在哪里是有講究的。
三清山上的建筑,王費隱都下意識的按照八卦來建設,山下的山神廟點自然也不例外。
不會有比現在山神廟更好的地方了。
所以他們決定把山神廟建在原地上,不過要把現在廟宇的后面平了,砍去樹木,填平土地,這樣就有一塊平坦又寬敞的地方。
王費隱和潘筠合作畫圖。
不錯,潘筠畫畫的功底可不差,山神廟怎么建,在決定之初,她腦子里就有畫面了。
王費隱在她畫出來之后又修改了一些細節,等稻谷全都脫粒,圖紙也出來了。
秋收也結束了,大部分村民都閑下來,都愿意來幫一把手。
將樹木砍去,土地平掉,沒人敢動路邊的小廟。
王費隱和潘筠也不動,師兄妹兩個對著廟拜了拜,然后就開始動工建廟。
王費隱給她算過一筆賬,就是把孫賢娘給的一百兩全都算上,還有陶季手上現存的道觀資金,除去她們三人三個月的煉體藥材,還有八十九兩,他愿意拿出八十兩來。
一共一百八十兩投進去,那也是不夠的。
“廟里得有神像,你打算鑄什么樣的神像?”王費隱道:“就算是泥塑的,等人高的神像,那也得五十兩起步,要是燒瓷,看你給出來的圖畫,顏色多,要求細膩的,一百兩都未必能燒出來。”
潘筠驚訝,“瓷的要這么貴?”
“那是自然,等人高的神像,一次窯只能燒一個,成功率極低,他要是十窯之內給燒出來,算賺的,要是燒上十窯都燒不出來,他可就虧本,得自己往里添錢了。”
王費隱道:“這個預兆不算好,總不能叫人虧本,到時候少不得要往里再添一些。”
他道:“泥的和瓷的是最便宜的,貴一點的有銅的,金的,木的。”
潘筠:“木的……”
王費隱:“別以為它是木的就便宜,能拿來做神像的木頭就沒有便宜的,又要精細的木雕,那價錢,嘖嘖嘖,好的木雕神像,比銅的還貴。”
潘筠就拍板,“那就要瓷的。”
泥的不行,太掉價,貴的她買不起,中不溜多好。
希望她師父是個中不溜的神仙,少惹禍端。
王費隱:“那得去找窯場。”
“我去找,”潘筠道:“正好,我要去看看我大同是否有信來。”
王費隱揮手,“去吧,去吧,把妙真妙和帶上。”
她們也憋了一段時間,正好下山看看外面的世界。
王費隱將要采購的單子給陶季,讓他帶他們去采購,誰知第二天山下就有人爬上山來求醫,“是玉山縣的錢老爺介紹,我們程老爺聽說陶道長醫術高超,所以請陶道長去廣信府走一趟,您放心,一路食宿我們程家全包,每日還有一兩銀的工錢。”
一天就是啥也不干也有一兩銀子拿,一個月相當于三十兩,這個收入是相當可以的。
想到現在錢都被拿去建廟了,下次煉丹的藥遙遙無期,陶季就答應了下來,“好,我去。”
他帶陶巖柏去。
那采買的事就只能交給玄妙帶他們去了。
山上一下就又只剩下王費隱這個孤家寡人了。
王費隱非常高興,熱情的將他們送到山門,還道:“買齊了再回來,趕不回來就在城里住一晚,不急著回。”
妙和:“大師伯,我們都走了,你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啊?”
王費隱:“我辟谷。”
妙和就覺得大師伯好可憐,都不想下山了。
王費隱生怕她不走,連忙揮手趕她,“快走,快走,小小年紀操這份心做什么?”
他扭頭叮囑玄妙,“師妹,你該多教教她們,要灑脫一些,平時多想想自己,不要總想著別人。”
玄妙:“……”
她直接扭頭看向三人,“你們聽到了嗎?”
三人也一起點頭。
玄妙就對王費隱點頭,“大師兄,她們都學到了。”
這下換王費隱無言了。
陶季和陶巖柏是去廣信府方向,玄妙他們則是去玉山縣方向,就不是一路的。
兩撥人在山腳下分開,陶季和陶巖柏坐程家的車離開,玄妙她們則是牽自家的騾車。
王小井早等著他們了,將騾子拉過來給他們套上車,然后就沖她們不好意思的笑。
妙和根本沒反應,正在親密的抱著騾子互動。
潘筠就問,“你想跟我們去縣城嗎?”
王小井立即點頭,眼睛閃亮,“可以嗎?”
玄妙就問他,“你去縣城做什么?”
“我不是想去縣城,我是想去窯場,”王小井道:“玄妙道長,我家里要送我去學木工,但我不愛木工,我想燒瓷。”
玄妙:“你和家人說過了嗎?”
“我爺爺知道我想去,他答應了的,只要是觀里的道長們帶我,去哪兒都行。”
玄妙就道:“上車吧。”
王小井大喜,連忙爬上車坐好。
潘筠三人也坐好,優哉游哉的往玉山縣去。
老騾識途,所以不用怎么趕車,只要控制一下方向就可以,騾子可以自己跑自己的。
王小井第一次跟他們去縣城,很激動,在車上就坐不住,揮舞著手臂道:“妙和,你上次教我的那套拳法我都學會了,一會兒下車我打給你看。”
“好呀,不過那都是外功,我最近找書,還找到了內功的心法,我問過大師伯了,他說可以向外傳授,我到時候就把內功心法傳授給你。”
“好啊,好啊。”王小井沖她抱拳,“我應該叫你一聲師父。”
妙和笑瞇了眼。
潘筠:“那你豈不是要叫我師叔祖?”
王小井這才想起來,“你輩分好高呀。”
潘筠:“你就說叫不叫吧。”
王小井想了想,覺得他叫也對,畢竟是妙和的師叔,而他武藝是妙和教的,于是抱拳道:“師叔祖!”
潘筠笑瞇了眼,“好徒孫!”
妙真:“那我就是師伯,師姑。”
王小井轉頭看著妙真的臉,別說師伯了,就是師姑都喊不出口,一時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