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大聲問:“那大師兄是天生道體嗎?”
潘筠也目光炯炯的看著張留貞,等著他的回答。
張留貞微笑著點頭,一點不隱藏,“不錯,我正是天生道體。”
廣場上就爆發了低卻又嘈雜的議論聲,有羨慕,有嫉妒,還有崇敬……
廣場外,不僅張子望變了臉色,林靖樂也變了臉色。
“胡鬧,簡直胡鬧,”張子望低聲斥道:“不知多少妖邪想要搶奪天生道體,他不說遮掩,竟然還公之于眾。這是嫌身上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林靖樂看了眼高臺上的張留貞,低聲道:“讓他搬到學宮里來吧。”
張子望垂下眼眸道:“不行,天師府不會答應的。”
林靖樂道:“天師此時不在天師府中,要是有妖邪趁虛而入,以留貞現在的身體狀況,怕是有危險。不如讓他住到學宮里來,這里有你我,還有各院院主,可以保他安全。”
張子望定定看了他一會兒,頷首道:“也好,我去和天師府商議。”
他抬頭看向高臺上的張留貞,他正說道:“氣,在身之外,天地之間稱為靈氣,在體內,煉為自身所有,稱為元力,也叫元氣。”
“這些年,民間稱呼多有變化,但不論怎么變,它叫做什么,它的本意都是將天地間的能量轉化為自身的能量。”
“而要達成這一點,就要看到它,看到自己的身體內部,此為內觀……”
張留貞現場教他們打坐,調息,入定,觀察天地間的靈氣,以及,內觀體內的變化。
不僅新入學的學生,后面的老生們也紛紛盤腿坐在地上,根據他的指引調息入定。
潘筠亦跟從。
她以為自己不會在此入定,只閉目養神。
但張留貞的話語總能穿透她的耳朵,抓住她的心神。
她不由自主的聽他說,也不由自主的跟著調息入定。
潘筠的功法正要跟著調息運轉起來時,一直蹲坐在她腿邊的潘小黑給了她一爪子。
潘筠猛的一下睜開了眼睛。
高臺上的張留貞看過來,潘筠立刻閉上眼睛屏住呼吸,片刻后才跟著長長的呼氣調息。
只是心神始終警惕,沒有像之前一樣沉淪。
張留貞沒有發現異常,收回目光。
他看著下面認真調息的人,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潘筠,妙真和妙和。
他沒有在她們身上感受到異常,不由淺淺一笑,目光在好幾個引起了天地靈氣震動的人身上掃過。
這幾個都是好苗子啊
妙真妙和照著張留貞的方法冥想,她們很輕易就看到了空氣中五顏六色的粒子。
她們知道,這就是靈氣。
在三清山上時,她們就能看到的,也可以調動和吸收,只是很少。
兩人更多還是修習內力,然后在日出之時做早課,打坐調息修煉,吸收靈氣。
因為那個時間段,三清山靈氣最為濃郁,也最活潑,而她們也最精神,可以不太費力的入定。
只有入定,才能吸收到靈氣,使其轉為元力或者內力。
要是煉成內力,她們的內力修為就會增長得很快。
他們當然也想像大師兄和師叔們一樣直接吸收靈氣修煉,但她們就是很難長時間靜心入定,調動天地靈氣。
每次都是才調動起天地靈氣,倆人就不由自主的出定,醒了。
最后別說吸收靈氣修煉了,連內力都沒變化,所以后來倆人就學乖了,除了特定時候,她們平時都是修煉內力。
大師伯說她們是修為不夠,等再長大一些,修為再高一點,就可以和小師叔一樣,隨時隨地入定,吸收靈氣修煉。
她們一直朝此努力,還以為需要很久呢,沒想到只是換一個調息方法,她們就能很快看到靈氣,并將她們調動起來。
潘筠一回過神來就要去提醒妙真妙和,但才偏頭就發現她們已深入定,貿然叫醒,怕是會有損傷。
她咬了咬牙,收斂心神,一邊維持著一定的呼吸頻率,一邊不動聲色的從靈境空間里取出一個陣盤來。
這是她來這個世界后做的第一個陣盤,還是在玄妙的幫助下做的。
沒辦法,她修為就這么高,體內元力就那么點兒,還刻不成一個完整的陣盤。
她將陣盤拿在手上,睜開了眼睛。
只見高臺上的張留貞正偏頭看向一個地方,沒有留意這邊。
她立即啟動陣盤,以她為中心的十五米范圍升起一道屏障……
張留貞猛的轉頭看過來,還往前走了兩步,他目光在潘筠和玄璃之間看了看,正要上前,突然人群側后方,一道火光猛的升起。
張留貞立即丟下這處的異常,身形一閃,人就已經到了臺下,他的身影在空中閃動兩下,片刻便到。
周望道盤腿坐在蒲團上,周身靈氣暴動,全身被火焰包裹,但未傷及身體。
旁邊還未深入定的人一下驚醒,驚叫一聲,連滾帶爬的遠離他。
張留貞抬手想要安撫暴動的靈氣,發現收效甚微,就在他耳邊指導道:“平心靜氣,不要急躁……”
周望道可以聽到他說話,但回答不了他,不然他一定告訴他,他一點也不急躁。
潘筠將陣盤放在蒲團上,拎起潘小黑就放在陣盤邊,正好可以擋住人的視線。
她穿過一個個正全神貫注調息的學生,來到湊熱鬧的人群之中,探出腦袋去看熱鬧。
這一場火驚醒了十數個學生,且還都是老生。
他們知道此時正是場上學生們的關鍵,所以醒來也不喧嘩,除了最開始受驚嚇時叫了幾聲,此時都安靜,只是面色焦急的想滅火的方法。
他們已經想掐水訣和去挖土了。
潘筠個子矮小,站在他們中間,聽到他們的低聲議論,不由搖頭,“這兩個方法都沒用,他走岔氣了。”
聲音很小,但張留貞還是聽到了,他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在人身后探出腦袋來好奇往這看的潘筠。
再低頭看一眼臉色越來越紅,脖子上已開始有燒灼痕跡的周望道,他嘆息一聲,抬手按在周望道肩膀上。
潘筠目光一凝,看到他引青木之氣進入周望道的身體,引導他走岔的氣走出來,并修復對方的經脈。
但他的天賦在青木之氣上,木生火,青木之氣一入,火就會燒得更旺,張留貞直接就將火氣往自身上引……
潘筠眼見張留貞的臉色越來越白,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去,一手拍開張留貞的手,一手按在周望道的肩膀上。
元力在進入周望道身體的一瞬間變成水靈力,把他經脈里還在燃燒的火一把澆滅,且以摧枯拉朽的氣勢直接殺到他的丹田外。
周望道周身的火焰瞬間熄滅,暴動的火靈氣也跟遇到天敵一般,瞬間平靜下來。
周望道睜開眼睛,看到站在面前的張留貞就叫了一聲,“大師兄……”
一張口,一股輕煙冒出,然后他的鼻子,耳朵身上的毛孔都開始往外冒煙,潘筠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張留貞也沒忍住,“噗嗤”一口吐出血來。
潘筠驚呆了,連忙往后退,“看,大師兄為了救你都吐血了!”
一定不是她拍吐血,更不是她氣的。
周望道眼眶一下紅了,連忙起身扶住搖搖欲墜的張留貞,“大師兄,都怪我……”
“別……”張留貞阻止不及,周望道已經站起身來一把抓住張留貞的手。
一陣風吹過,周望道貼在身上看似沒有變化的衣服瞬間成灰,與風一起湮滅于空氣之中。
潘筠瞬間張大了眼睛,下一刻就被一雙手捂住,耳邊只聽到師姐們的驚叫聲,還有師兄們瞬間爆發出來的克制哄笑聲。
潘筠一把抓住捂住她眼睛的手,微微歪頭,“大師侄?”
王璁一臉黑線,捂緊了潘筠的眼睛,把她往人群里帶,“小師叔,我們去找兩位師妹。”
潘筠無限惋惜,扒拉王璁的手道:“松開吧,我一定不回頭。”
王璁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有道友手忙腳亂的脫了外袍給周望道披上,便松開了手。
打坐入定的同學們正慢慢出定,他們剛醒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還坐在原地驚喜自己修煉上的進步。
察覺到后方動靜不對,他們這才扭頭往后看。
潘筠從他們身邊經過,沒有回頭,還一臉嚴肅的和王璁道:“我什么都沒看到,而且我是那種會看人隱私,不尊重人的人嗎?就算你不捂我的眼睛,我也會閉上眼的。”
王璁:“小師叔你說這些話時要是更理直氣壯一些就好了,里面不要帶那么多可惜的情緒。”
潘筠道:“我才九歲!”
王璁哼了一聲。
潘筠就問:“你怎么進來的?還能到廣場上來……”
王璁:“我也曾是學宮出去的學生,回來看看從前的師長,師兄弟們不是很正常的嗎?”
他頓了頓后道:“我昨日在山下遇見了張惟良,他被張家的兩個道士押送出上清鎮,說是要出去歷練,我放心不下你們,就上來看看。”
潘筠:“你放心,我厲害著呢,我昨日下山去買本子都沒看見你,我還以為你回去了呢,我想讓你給我帶幾封信回去。”
王璁嘆息一聲道:“知道了,您把信給我吧,我會帶回去的。”
倆人回到潘筠的位置上。
這一塊地方上坐著的人都還在入定,沒有醒來。
近前,王璁才發現不對,這里的靈氣溫順又活潑,和十步外的靈氣環境完全不一樣。
他環視一圈,不由朝黑貓看去,
他上前將潘小黑拎起來,這才看到它身前藏著的陣盤,剛才它兩只爪子趴著,完美的遮住了陣盤。
潘筠看了眼妙真妙和,再扭頭看一眼玄璃,見她快要醒來,便將陣盤收起來。
陣盤一收起,嘈雜的聲音,暴動被平息后還是過分活躍的靈氣涌入這方天地之中。
玄璃一下從入定中醒來,妙真妙和的眼皮也微微顫動,片刻后睜開眼睛。
這時候陸續醒來的同學們也知道側后方出事了,都圍到那邊去湊熱鬧。
妙和一醒來,看到大家都圍著后面,都沒查看自己的修為,直接爬起來踮起腳尖往那看,好奇的問道:“小師叔,他們在那干什么呢?”
潘筠道:“大師兄吐血了,大家在關心大師兄。”
“啊,為什么吐血了?”妙和一臉不解,“剛剛大師兄不是還在指導我們修煉嗎?”
王璁松了一口氣,小師叔還是有一點靠譜的,他道:“別管了,自會有人送大師兄離開,這課早超時了,你們也趕緊收拾一下回院子去,去上下一節課也行。”
“大師兄,你怎么在這兒?”妙和這才看到王璁,驚詫不已。
王璁就大力揉她的腦袋,把她的發髻揉亂,心里這才舒坦一點,“我都站這半天了,你眼里就只有熱鬧?”
妙和嘿嘿低頭一笑,有些心虛。
妙真已經查看過自己的修為,道:“大師兄,小師叔,這套調息方法很奇怪,這半個時辰的修煉速度都快趕上我之前一天的修煉速度了。”
潘筠也道:“它入定極快,且極易深入定,沉浸心神。”
王璁:“這套調息法不是學宮原有,我以前沒學過,多半是大師兄自創的。”
他笑道:“他可是個天才,你們以后好好和他學。”
潘筠遇事總容易先懷疑三分,遇人也是,“這么好的一套調息法,他就這么給出來了?”
王璁道:“他是個大公無私的人。”
潘筠挑眉,一臉的不相信。
王璁就笑道:“我知道小師叔因為之前的事對張家的人印象不太好,但您想想四師叔,她也姓張。”
潘筠就道:“其實我對四師姐一開始的印象也很不好。”
王璁:……
長輩們的恩怨情仇啊他有點想聽,卻又不敢聽。
“不過現在好很多了,張家里像四師姐這樣的人多嗎?”
王璁道:“不多,但公正的好人依舊占多數,不然皇帝也不會封爵賜誥天師府,命天師府掌管天下道士,而天下道士服從。”
妙真不悅道:“若張家真的這么好,為何我們一進學宮就被欺負,且還沒人出面為我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