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樂把自己關進了思過崖,但他每天還是會出來半天,據說是下山處理事務,處理完后又按時回來關自己禁閉。
潘筠前世倒是在電視和書籍上見過這種人,現實中沒見過,所以還挺新奇的。
她很好奇,為此還觀察了他好幾天。
估計是事務繁忙,又連軸轉,在思過崖時還不能修煉,用靈氣補充,林靖樂的臉色一日比一日差。
相比之下,潘筠打開任督二脈之后,每天米飯饅頭交換著就菜就飯吃,要不是天天打拳習武,天天捧著書學習,她就要和妙和一樣了。
“真苦啊”
估計是林靖樂太以身作則了,在他進思過崖五天之后,薛太虛等院主陸續來思過崖思過。
成靈子來者不拒,而且一視同仁,全給他們丟進思過崖里,到點才放他們出洞下山去處理事務,到點不上來,成靈子就站到半空中沖下面喊話,命刑法堂的人將人押上來。
一句話,上來隨你意,一旦進來就要聽她的了。
每天看著院主們黑著臉進思過崖,離開辦完公事后又來繼續思過也很爽的呀。
就是可惜,這樣的樂趣沒人與她同賞。
自從林靖樂進來后,周望道就不再在洞口冒頭了。
每天就在潘筠清晨打水時默默地助她一臂之力。
潘筠給他飯,他拒絕了,給他水,他都不敢要了。
真可憐啊
最后,整座思過崖,只有潘筠過得像度假,她還道:“人生本就艱難了,何必再自苦?吃飯也不耽誤思過呀?”
整座山,除了黑貓,也就成靈子能聽到她的話,所以成靈子問她,“你進來這么長時間了,反省過自己嗎?”
潘筠點頭,“反省過了。”
“反省出什么了?”
潘筠張嘴正要說自己的成果,成靈子伸手止住她的話道:“你不必告訴我,這是思過崖,你自己是否有過,心中知道,你是否反省過自己的過錯,心中也知道。”
“我知道,你在這思過崖中獲益良多,秘密,陣法,甚至是友情,你都收獲了,可是,要我說,你之所得還比不上痛苦無聊的周望道,因為他問心問道,沒有白來思過崖走一遭,你呢?”
“思過崖,思過崖,它最大的作用是思過二字啊,你一心去研究它的陣法,流于表象,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潘筠沉默。
成靈子起身道:“今日周望道解禁,而你還有十六天的時間。”
成靈子這一番話讓潘筠沉默下來,也沒心思吃喝和琢磨黑洞里的陣法線條了,她開始認真的思考,自己真是本末倒置了嗎?
她來這里,是否真的有錯呢?
潘筠私心里依舊不覺得自己有錯,她一進學宮感受的就是惡意,又怎能越過惡意直接將學宮當成家一樣呢?
她又不是受虐狂。
不過,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她可以把自己當成家人一樣啊,甭管心里怎么想,反正大面上不要錯。
成靈子見她沉思,還以為她反省了,心滿意足的離開,哪里知道她心里打著弄虛作假的主意。
但思過崖的確是個難得安靜,讓人可以更進一步認識自己的地方。
反正想過之后,潘筠確定了,她不是一個好人,“我不是一個君子,我有私心,我有報復心,不寬容,也不博愛,我認真想了想,我認識到了我的錯誤和不足之處,但我不想改。”
作為聽眾的潘小黑:……
它站起身來想走,被潘筠扯住后腿倒提過來,抱在懷里,把它的腦袋立起來,和它面對面繼續道:“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只愛自己,只想修煉,或成仙,或者回到前世,去到更高維度的空間也行,但我爹娘太愛我了,我兩個傻哥哥對我也太好了,所以我也就跟著愛了他們。”
“至于潘家其他人,我只是覺得連累他們很不道德,他們為我,為我父兄做的已經足夠多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應該自己負的責任就要自己負,所以我走了,不愿意拖累他們。”
要說潘筠要多愛祖母和二叔一家,那是不可能的,她對他們也就比鄰居強一些,純粹是不想連累人。
“三清山……”潘筠沉默了一下后嘆道:“他們也很好,就跟我爹娘似的,不,比我爹娘兄長還強一些,他們愛我,一定程度上是因為血緣關系,因為他們生了我,所以他們愛我。”
“他們卻不是,我到現在都不太明白他們為什么會這么照顧我,我不想愛他們的,但他們對我太好了。”
被灌了一肚子真心話的潘小黑:……
它忍不住問道:“你前世有沒有人提過你有精神缺陷?”
潘筠低頭瞥了它一眼道:“你說我有精神病?你才有精神病呢,我正常得很,前世可多人夸我了,我愛國愛黨愛民還聰明。”
潘小黑突然問:“你最好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潘筠皺眉。
潘小黑:“沒有?那你最愛的人是誰?”
潘筠眉頭皺得更緊了。
“也沒有,”潘小黑問,“你有想過將來組建家庭,生個娃娃嗎?”
潘筠:“是陣法不好學,知識不夠學,還是修煉不香?我為什么一定要交朋友,去愛人?”
潘小黑:“你就像是國家培養的機器人一樣,從小就在學習、修煉,活了二十年,連最好的朋友都沒有,你不像人,偏偏又是人,不是精神病是什么?”
潘筠抱著它的手就漸漸用力,眼睛危險的瞇起來。
潘小黑尖叫道:“你現在還有暴力傾向,想謀殺自己的小伙伴!”
潘筠就哼了一聲,將它丟到一旁不說話。
過了片刻,潘筠才道:“我從小太聰明,太天才了,五歲之前還跟孤兒院的哥哥姐姐們一起上學讀書,五歲之后我就一個人到另一所學校去讀書,和里面的人接受國家的特殊培養。”
“我們身邊的人每年都會換,后來更換的時間變成,可能兩年,三年才換一次,學習那么有趣,大家都忙著學習和修煉,誰有空交朋友?”
潘筠道:“所以大家都沒有交好的朋友,你說我有問題,難道他們也都有問題嗎?”
潘小黑:“理論上來說是的。”
“哼,你不是人,沒有情感,相當于AI,AI能給人看心理疾病嗎?”
潘筠自信的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它道:“我不一樣,我才是心理醫生,潘小黑,你要想修成真神,那就不能只看書里怎么說,還要看這凡塵俗世。”
她搖頭晃腦道:“盡信書,不如無書。”
潘小黑愣愣的看她,片刻后道:“你話多,我信你。”
潘筠嘴角微翹。
成靈子下來給她送藥液,“這是最后一趟了,剛才來送藥的人讓我給你傳一句話,你大師兄留下的藥沒了,讓你下山后趕緊去賺錢,自己買藥鍛體。”
成靈子道:“你們三清山可真小氣,不如叛出師門,來我龍虎山吧,我們給弟子的好東西可多了,至少不會讓人為了泡澡煩心。”
潘筠:“我現在不就在龍虎山嗎?”
“我說的不是做學宮弟子,而是做龍虎山嫡傳弟子。”
潘筠:“龍虎山嫡傳弟子不都姓張嗎?還都得是男弟子,成靈子師兄,你這是讓我改姓又改性啊。”
成靈子沉默,片刻后道:“除繼承人外,現在龍虎山的嫡傳弟子要求沒那么嚴格了,女子和外姓人也可以。”
潘筠一臉不相信,“若是如此,我玄妙師姐怎么會入我三清山?”
成靈子再次沉默。
潘筠接過藥液,開始去燒水準備泡澡。
成靈子站在那里好一會兒,最后問道:“這些事是玄妙和你說的?”
“我自己猜的。”
成靈子扯了扯嘴角道:“那你猜的還挺準。”
潘筠抬起下巴道:“那是因為我聰明啊,我一進龍虎山就打聽了,現在龍虎山嫡傳弟子里都沒一個坤道,甚至連學宮里姓張的女冠都少,你讓我怎能不多想?”
成靈子扯了扯嘴角道:“你觀察力不錯,但當年學宮和天師府里學藝的張家女弟子還是有幾個的。”
“有幾個是幾個?她們也可以和她們的哥哥弟弟們一樣,想學什么都可以嗎?”
成靈子狼狽的離開,“你還是在學宮里好好學習吧。”
潘筠揚起腦袋,“那是當然,我三清山沒有那些限制規矩,我要把學宮里教的東西全都學會。”
潘筠雄心壯志,轉身去泡藥浴。
再有五天,她就可以出山了。
三天一次藥浴,想也知道花費了不少銀錢,我給的那些錢肯定都花光了,還不知道大師兄往里添了多少。
唉,不知道妙真妙和的修煉資源夠不夠,大師侄這會兒應該去廣信府參考了吧?
希望還有盤纏。
王璁盤纏還是有的,畢竟三清觀的財政大權在他手里,就是除去接下來半年道觀的花銷,和一些不能省的修煉資源外,剩下的也不多了。
王璁去趕考的時候就準備了超多東西。
有三清山出產的藥材,還有從王小井那里拿的各種瓷器,山下剛收上來的新麥子等,他裝了五車,打算拉到廣信府去賣,多少能賺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