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筠:“不過什么?”
張子銘皺眉,“不管是吸收元力,還是以血肉養尸蟲,都應該選氣血旺盛的年輕人,他怎么會選中這位……老道長?”
潘筠:“哦,他是年輕的。”
陳自悟害怕引起誤會,連忙拱手道:“貧道陳自悟,年二十三,只是為了方便行走江湖,做些問卦卜算的法事,特意做了些偽裝,誤會,誤會……”
張子銘等人默然片刻,打量了他一會兒后問,“潘筠,你和他認識?”
潘筠:“今日認識的,我擺攤,他買藥。”
張子銘等人瞬間了悟,三清山的藥,在整個江湖都是無人能及的。
張子銘看了張子祥一眼。
張子祥就請陳自悟下去卸妝,既然要查,總要知道人長什么樣吧?
陳自悟笑了笑,非常乖順的和張子祥離開。
等他們走遠,張子銘才沉吟道:“吸元蟲,我也只在一些典籍上偶爾瞥見過,因它陰險毒辣,并沒有具體的養殖方法,過渡元力的功法書中也未曾提及,不知道這人是從哪里得的吸元蟲,還將它養了這么多。”
王公則:“西南多蟲,又擅養蠱蟲,會不會是從西南來的?”
“西南的邪道跑到我們江南來做什么?”一個師兄道:“要我說,不管是從哪兒來的,把那邪道扎醒,七十二刑罰用上,不信他不招供。”
“扎過了,醒不來,”張子銘瞥了一眼潘筠后道:“劈得太狠了,我很擔憂,要是他腦子劈壞了,醒了也沒用。”
潘筠:“不會吧,最多是把他的心肝脾肺腎和丹田劈了,他總不能把蟲子藏在腦子里吧?那不是找死嗎?”
眾人就移到隔壁看直挺挺躺在木板床上的邪道,片刻后一起扭頭看潘筠。
木板床上的人一臉焦黑,頭發豎起,散亂,渾身散發著一種烤肉的香味。
潘筠看著他,也沉默了。
潘小黑也不由的“喵”了一聲道:“你們都不救一下嗎?可能他就此死了。”
禍害遺千年,我不信他能這么輕易死了。
潘筠嘴上卻道:“不如趁著他沒死開膛破肚,看看母蟲藏在哪兒,是生是死。”
張子銘:“不行,這和邪道有何異?還是叫婁院主來救一救,至少要知道,他一共害過多少人,外面有多少人和他一樣使用吸元蟲害人。”
“再派人上思過崖把林堂主叫下來吧,此事不小,得刑法堂來查。”
“天就要亮了,不用上去叫,他也會下來的,”張子望有些煩躁,“他為什么非得把自己關在思過崖里?在下面不也能思過嗎?”
潘筠幽幽的提醒道:“張院主,我還在這里呢。”
眾人:……
張子望頓時不說話了,一張臉漲得通紅。
老師們私下可以這么說,但當著學生的面卻不可以,畢竟,思過崖是震懾學生的利器。
要是在哪里思過都一樣,為什么要把學生罰上思過崖?
場面一時尷尬,大家都安靜不已,最后還是張子望的好朋友王公則道:“我去請婁院主。”
停滯的氣氛又活躍起來,大家繼續圍著邪道看,“看他身上的衣飾,家境當不差,仔細找找,或許能找出他的來歷。”
“生面孔,肯定不是江南和中原一帶的道士,不是北方的,就是西南一帶。”
有個師兄上前扒開他的牙齒看了看后道:“看牙齒和身形,不是北方人。”
潘筠攏著手在一旁聽,他們就沒找出多有用的東西來,她在一旁聽著都快要睡著了。
幸而卸完妝的陳自悟回來了。
卸妝后的陳自悟是個年輕的精神小伙。
他連連行禮,然后探頭看一眼床板上的邪道,問道:“他死了嗎?”
潘筠:“還沒。”
“那就是快了?”
潘筠點頭。
陳自悟有些猶豫,“要不救一下吧,我略通醫術,把人救醒了好問內情。”
張子望沒讓他動手,在場的,誰不是略通醫術呢?
都看過了,靜靜放置就行,剩下的等婁桐來治。
他并不是很相信陳自悟,“陳道友何時來的龍虎山?”
陳自悟道:“昨日到的。”
“來龍虎山做什么?”
陳自悟道:“來求道。”
他道:“貧道年二十三了,來求授箓。”
“你有度牒嗎?”
陳自悟搖頭,微紅著臉道:“貧道是自己修煉。”
張子望就沖他伸手,“戶籍。”
陳自悟就連忙在袖子里翻找,將他的戶籍給拿出來。
果然,任何朝代,任何地方,一出事,首要查的就是身份證啊。
潘筠探頭看。
張子望瞥了她一眼,看完后隨手遞給她。
潘筠看了一眼,立即接過去看。
潘筠挑眉,鳳陽人,本朝的龍興之地啊
潘筠合上戶籍,隨手一遞,大家就傳閱了一遍。
據陳自悟交代,他就是來龍虎山文化交流的,一呢,是看能不能從龍虎山學宮里學到點啥;二呢,就打聽一下授箓的事。
天師府是管理全天下道士的地方,學宮也是面向全天下道士的學院,除了招收長期學生外,偶爾也會辦些短期培訓。
也歡迎各地道士上門做交流。
潘筠覺得就是拜山頭。
因為上門來的道士都是夸夸夸,然后和大上清宮或者學宮的道士們建立一戳就破的友誼,以獲得一些誰都能知道的內部消息。
選擇傍晚上山,是為了好借口天色已黑,好借宿在大上清宮。
“我原來打算明日,哦,就是天亮以后拜訪大上清宮的主持,然后在大上清宮里掛單修煉,等到九月參加授箓考試。”
“你都敢來考授箓,為何不去考度牒?”
陳自悟就嘆氣道:“我也想,但朝廷要求嚴格,像我這等歲數,要考試還得先挨板子,我這心里……忐忑不已,覺得自己考得不好,不能一次考過……”
挨了板子后去考試,坐都坐不住,考試本來就難,錄取的人數又少,能考過才有鬼。
張子望皺眉,“你既沒有度牒,那你的勞役怎么算?”
陳自悟咧嘴笑道:“貧道是鳳陽本地人,所以不用服役。”
張子望意味深長,“本地人啊”
張子望略過這件事,問道:“你是怎么被他抓住的?”
陳自悟被抓住的過程很平平無奇,對方假裝是學宮的道長從上往下,迎著陳自悟走。
靠近后搭了一下話,就兩句話的功夫,當時路上沒人他就動手了。
他和腐尸同時動手,陳自悟只反抗了幾招就被帶走了。
可能是怕他傷到自己,傷到丹田,損失元力,對方一直很小心,沒有傷害他,別說內傷,連外傷都沒有。
“也就是說,你是第一次看見邪道,在此之前沒見過他嗎?”林靖樂走進來問道。
眾人回頭,這才發現林靖樂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似乎聽了許久。
大家朝窗外看了一眼,天光乍現,天已經亮了。
張子望道:“你來得正好,這人不知是追著人到龍虎山來,還是特意來我龍虎山抓人,是否還有同伙,這些都要查。”
林靖樂“嗯”了一聲,上前看了一眼木板床上的人后道:“婁院主呢?”
“來了。”婁桐臉色臭臭的走進來,她有很嚴重的起床氣,天未亮就被人哐哐砸門,她沒有拔劍已經是很友好了。
王公則跟在后面,摸了摸鼻子尷尬的走進來。
婁桐檢查了一下人后就開始施救,林靖樂就目光銳利的盯著陳自悟看,手上拿著他的戶籍翻了翻后道:“陳道友還沒說呢,是第一次見他,還是以前就見過他?”
陳自悟連忙道:“我是第一次見他,真的,不然我肯定不會讓他近身的。”
林靖樂:“你從哪兒來的龍虎山?”
“開封。”
“半個月內,你沒遇到過什么特別的人,特別的事嗎?”
陳自悟正想說沒有,突然微頓。
林靖樂微微頷首,“那就是有的。”
林靖樂扭頭問婁桐,“人能救活嗎?”
婁桐面色好看了一些,點頭道:“可以,但醒來還需一段時間,這不是雷符能劈出來的雷,誰招來的雷?”
大家都沒說話,直接看向潘筠。
潘筠也伸手,“我。”
婁桐道:“以后在學校的比試中不可以用此法,會死人。”
潘筠咧嘴一笑道:“這是拼命之法,婁院主放心,不到迫不得已,我是不會用的。”
婁桐道:“你回去休息吧。”
潘筠目光掃過木板床上的人,頷首道:“那我等他醒了再過來。”
陳自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
林靖樂問話可比張子望犀利多了,她一走,林靖樂就翻來覆去的問他,不僅將他這一個月的每一天都問清楚了,這一年來他的行跡也查問了不少。
一個問題來回的問,跳躍的問,筆在紙上寫寫畫畫,許久后他下了定論,“這人就是追著你來的,從開封府開始。”
陳自悟在來回的盤點中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喃喃,“難道我很天才,所以他選中了我?”
林靖樂瞥了他一眼后道:“因為你可以將內力轉為元力,如今修煉的是元力,而江湖中大多數人修煉的是內力。被抓走當肥料的和杰修煉的是內力。”
所以他只能當肥料,而陳自悟能做元力提供者。
陳自悟想到那源源不斷從壇口爬出來的蟲子,臉色煞白,他一點也不想做這個。
林靖樂見他臉色蒼白無色,難得安慰他一句,“都是一樣的,肥料還要被產卵在血脈之中呢,而你死了就是死了,最后尸體都保存了下來,你比肥料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