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步非懷著滿腹心事,去了鏡花水月。
游煙那邊,他不好說得太透,面對花無聲和枯木尊者,他就沒有顧慮了,原原本本把白夢今看到的記憶說了一遍。
花無聲臉上血色迅速流失,追問:「你說真的?」
凌步非點頭:「這段記憶,是夢今在袁師叔的元神里看到的,應該不會有錯。」
花無聲頹然坐下,半晌沒有作聲。
枯木尊者震怒:「我就說,道通那個孩子向來體貼孝順,怎么會突然背叛師尊,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原來是被人栽贓!凌云高!梅師姐對他向來疼愛,道通亦百般照顧,他怎能這般恩將仇報!」
花無聲默默垂淚,慘笑道:「當年我也去沅州查證了,竟沒發現他做的手腳,叫梅師姐含冤受屈這么多年,我對不起梅師姐……」
枯木尊者嘆道:「這如何怪得師姐?凌氏祖孫早已收拾好了現場,除非對他搜魂才能得知真相。無論如何,我們不可能對弟子做出這樣殘忍的事。」
袁道通當時渾渾噩噩,魔化了大半,根本說不出話來。要不是奪舍被白夢今讀了記憶,這事就成了永遠的秘密。
「師伯祖,師叔祖。」凌步非很冷靜,「你們可以傷心難過,但出了鏡花水月,一定不要讓人看出端倪。叔父現在修為大進,正是志得意滿之時,我百般挑釁,他現在窩了一口氣,最容易犯事。要是讓他提高警惕,就不容易讓他犯錯了。」
花無聲被他提醒,稍稍冷靜下來:「你說的對,這是足以掀翻他的把柄,不能隨意泄露出去。」
停頓了下,她琢磨:「我得想法子去一趟桃花峰,跟辛師妹見一面。」
凌步非卻道:「師伯祖別急,我已經向游師姐透過話風了,想必桃花峰很快會有人來。哪怕辛師叔祖不親自來,也會是溫師伯過來拜訪。」
他料理得如此妥當,讓花無聲大感欣慰:「做得好,你果真長大了。」
這邊說著話,天上忽然陰云密布,炸響一聲驚雷。
枯木尊者仰頭道:「元嬰天劫?誰結嬰了?」
凌步非抬頭看了看,心中有數:「應師兄吧,早上陽師叔說過。」
枯木尊者明白了:「哦,是向天那個徒弟。你們這輩除了游煙,屬他資質最好。」
凌步非笑著點頭:「陽師叔說,等應師兄度過天劫,便讓他來幫我。」
枯木尊者在心里盤算了一下,也露出笑容:「好!太好了!你有白丫頭和阿序輔佐,再加上林白羽和應小子,不知不覺勢頭不小了。倘若游煙那丫頭也能靠過來,下一輩英才幾乎都在你手,定能早日奪回宗主之位。」
凌步非并不在乎宗主之位,只希望快點把事情了結,將白夢今接出玄冰獄。
棲鳳谷。
「行歌!行歌!乖女兒!」姬南風追在女兒身后,「你別去,聽爹一回,好不好?」
姬行歌手里拿著一大堆東西,什么衣物、吃食、靈符、法器,亂七八糟的一股腦往乾坤袋里塞,一邊塞一邊回嘴:「爹,別的事我可以聽您的,這回不行,一定得去!」
「你別的事也沒聽過!」姬南風嘀咕一句,連忙拉回來,苦口婆心地勸,「無極宗現在正亂著,這是他們宗門內部的事,你去了有什么用?不好插手的呀!再說了,你得考慮一下我們棲鳳谷吧?作為下宗,插手上宗的權勢之爭,就不怕事后被清算嗎?」
姬行歌奇道:「爹你這話說得奇怪,我幫凌步非,他當上宗主還能清算我?感動到給我叩個頭還差不多。再說了,誰說下宗不能管上宗的事?每年你們偷偷送供奉的時候怎么不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下
宗在上宗都有各自的派系,真以為一個個都是白蓮花吶?」
「……」姬南風被女兒堵得沒話,只能實話實說,「誰說凌步非一定能當上宗主?他絕脈是好了,但他叔父根基已深!他這回動手本來就很不明智,怎么的也應該到了化神再說。」
「哦,所以爹你是怕他輸了,連累棲鳳谷是吧?」姬行歌抓到了話柄,「爹,你跟他爹可是經年好友,凌步非還管你叫一聲世叔,你就是這么見利忘義的嗎?」
「什么見利忘義?我要是這種人,還能偷偷照應他這么多年?」姬南風被女兒氣到吐血,「你這孩子,怎么這么說你爹?」
「他現在是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們袖手旁觀,不就是見利忘義?」姬行歌向來沒大沒小,嚷嚷道,「你可以,我不行。」
姬南風無奈了,他現在很后悔,怎么就沒把消息瞞住呢?只要她閉了關,等到結嬰出關,事情估計已經過去了。偏偏就在她要進關的時候,消息走漏了,于是白費。
「女兒啊!爹要是一個人,早就去幫他了。」姬南風說實話,「但是爹肩上背著棲鳳谷這么多條性命,不能任意妄為啊!」
「這簡單!」姬行歌接得飛快,「你把我逐出師門就行了,就算我在外頭闖禍了,也連累不到棲鳳谷。」
姬南風愣了下,然后啼笑皆非:「你說什么?逐出師門是小事嗎?別胡言亂語!」
「我沒胡言亂語啊!」姬行歌很認真,「你把我逐出師門,我走投無路,去找他投靠,很正常吧?那就是我們的私事,跟棲鳳谷沒有關系了。」
道理是這樣沒錯,但姬南風不愿意這么干。逐出師門容易,以后想回來可就難了。想開祖師殿,得長老們同意。
沒等他把道理說出口,忽然「嘩」的一聲,被潑了一臉的茶水,然后迎面就是一個拳頭打過來。
姬南風恍恍惚惚,感到鼻子一熱,鼻血流了出來。
他看到女兒站在面前,洋洋得意地說:「我毆打親父,大逆不道,爹,這下你可以逐我出師門了吧?」
「……」姬南風顫顫伸出手,摸到一手的血,短暫的沉默后,勃然大怒,提起鞭子追打過去,「你這個逆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