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支持這位軍人的做法,你們有誰不服,就過來打一架,我可以提前結束他生命。”男人從懷里掏出一把菜刀,有股蠻不講理,悍不畏死的勁頭。
高大壯碩的身軀,跟瘦巴巴沒二兩肉的礦工一比,威脅力十足。
這是個時候就需要不講理的鎮場子,“既然只能挑四百人,所有孩童都走,十八歲以下的也走,接著是女人。都要死了,是男人,就選擇死得有骨氣點。”
他的手下幾乎是混混,平日喜歡小偷小摸,都不是好人。
可老大帶頭做“惡人”,他們站起來,兇神惡煞。
有菜刀和小弟們的雙重夾擊,抗議的人被鎮壓下來。
四百人很快挑出。
十多名孩童,好幾個孕婦和嬰兒,其他全是少年人,最后的幾個名額,給了德高望重的老人。
范厘閉了閉眼,迷藥很可能要了他們的命,但只有這樣,才能讓普通人克服對蟲人的恐懼。
就看他們的運氣了,“走吧。”
幾百人離去。
避難所內剩下的數千人看著慢慢閉上的大門,充滿渴望,最后這還能化成好幾聲嘆息。
他們想活,但他們沒辦法高傲站出來,說自己才是最有資格活。
任何地方,都是優先考慮孩子和孕婦的存活,這是人類的共識。
現在他們恨,也只能恨當初的自己沒盡早撤離。
四百人忐忑跟著范厘離開,魚貫進入地下的另一個避難所。
這里的防衛設置跟上面沒什么區別,面積差不多大。
有婦人問:“長官,地方不少,為什么不能讓更多人下來?”
范厘不想解釋,“動作快點吧。”
與范厘一起行動的文職人員說道:“等會還有其他防護措施添加,確保你們的安全,這里只有孩子、女人和老人。不會有軍人看守的。”
說完,文職人員開始分派陳舊的太空服,各種款式都有,除了舊,最大特點就是遮得嚴實。
幸存者深信不疑,快速套衣服。
沒有小孩子的碼數,就只能這么套著。
幸存者穿戴期間,范厘不停地看時間,快一個小時了。
上面轟的巨響,軍政大樓響起警報,紅色警示燈不斷閃爍。
危機升級。
馮婉莎與眾人合力做好防護器,裝進空間紐內。
警報一響,所有人加快動作。
不知何時起,沙塵簌簌往室內吹。
眾人抬頭,尋找源頭。
厚實的墻體竟然裂開,裂出一道口子。
輕盈的細沙卷飛進來,一只瘆人的大眼趴在裂隙那里,貪婪地挑選著獵物。
“是魔眼蟲人,跑。”維修室內工作人員的拉著其他人跑。
“李蕾蕾,你去把東西拿去地下。”馮婉莎說完,跳上機甲。
在魔眼蟲完全毀壞墻體前,奮力刺向眼球。
馮婉莎喊:“快,我頂不住的。”武器劃破了一點點眼球外殼。
這個舉動惹怒了魔眼蟲人,它觸手成盾,掃向建筑體,雜亂無章地打砸墻體。
它砸一下,樓體就震一下。
不斷有碎屑從頂上震落。
跑都跑不了,室內的人除了馮婉莎,都只能暫時躲到遮擋物內。
魔眼蟲人深觸手進來摳,裂隙太小,伸不進來,它繼續砸。
直到一根金屬橫梁掉下來,砸到馮婉莎機甲上。
馮婉莎的機甲反手把橫梁抬起,扔一邊。
沒了橫梁加固支撐的維修室,裂隙徹底開裂。
該死,就差一點,魔眼蟲人哪里來的。
馮婉莎不知道,防護罩并沒有全方位碎裂,它從上方開始碎的、
魔眼蟲人感應到三號維修室這里有活人氣息,便徑直沖過來。
李蕾蕾還木訥地站在原地,“我……我幫你,你一個人對付不了。”
“幫什么幫,做我們說好的事情,關鍵時候,主次分不清。”馮婉莎罵道:“來之前,菜菜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嗎?滾,拖后腿你直說,我先送你去死。”
別罵了別罵了。
李蕾蕾握住兩個空間紐,憋著眼淚,“我……我這就去。”
她轉身跑。
魔眼蟲兩條觸手伸進縫隙,興奮看著跑動的“小人”。
“桀桀桀,人類,人類……”它一把捉住被逼到角落的小文員。
馮婉莎趕緊滑過去,刀尖往上一挑,看似軟綿綿的觸手,出奇堅韌,刀刃只在上面造成了小傷口,很快愈合。
觸手抽回,帶著小文員,粗暴地穿過縫隙,縫隙說大不大。
小文員皮膚擦過粗糙墻體,在墻縫那里留下駭人血跡。
其他人都跑了,維修室只剩下馮婉莎。
馮婉莎手抖,連機甲,也無法很好地掌控。
魔眼蟲人恐怖的桀桀桀在周圍響起,壓迫人的神經。
馮婉莎深呼吸,警惕地聽著四周動靜,機甲掃描器掃不出魔眼蟲人,但能掃描出懦蟲兵的位置。
數量很多。
蘇小菜教導的這十天她學了很多,不到脫胎換骨的地步,但她有一戰之力。
馮婉莎告訴自己不要怕,不斷打氣。
她真的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作為設計師的自己駕駛機甲戰蟲人。
為什么前線的人全體都要學機甲,她有了深刻體會,畢竟學會駕駛機甲,還有一線生機。
這也許,是她人生最后一次體驗。
眼前的墻壁轟然倒塌。
恐怖的觸手從塵埃中伸過來,馮婉莎舉槍,連續射擊好幾發,將將打偏觸手,然后突進。
生死之間,她好像得到某種助力,不需要思考如何操作機甲,機甲隨她心意而動。
掄起蘇小菜給的大刀,利用機甲的沖力,狠狠刺向魔眼蟲的瞳孔。
就在她以為能一擊即中,魔眼蟲人閉上眼,輕松拿捏住馮婉莎的進攻。
你還挺機靈的。
馮婉莎輕輕一笑,不過人類作戰,也有伙伴,不是單打獨斗的。
魔眼蟲人的弱點就在它頭頂,平時眼簾掀起,會擋住那個地方。
前端瞳孔那里受攻擊,縮成皺褶的眼簾才會落下,從而暴露弱點。
季恒得到命令,帶著四十多隊友來守這邊。
他早就跟馮婉莎聯絡了,馮婉莎那記猛沖,他默契地躍高。
刀身沒入魔眼蟲人弱點處,抽刀后跳。
“噗嗤”,澄清的藍色液體噴出,魔眼蟲人飛速干癟下去。
馮婉莎一把火點燃它,防止糯蟲兵吃掉它進化。
季恒:“吳翡揚,你的隊伍負責清掉所有企圖進入建筑的漏網之魚,優隊長,你負責右翼……”
有條不紊下達命令,季恒和馮婉莎則合作去殺混在懦蟲兵中間的魔眼蟲人。
季恒在飛速成長,馮婉莎也是。
他倆是蘇小菜調教出來的隊友,短短十天時間,已經有了默契,一個動作就明白對方要做什么。
兩臺機甲敏捷飛過懦蟲堆,專門找魔眼蟲人下手。
這種蟲人進可攻退可守,沾上就很難甩脫,是很多機甲師噩夢。
季恒飛速思考如何更快殺它,制造大眼球蟲人眨眼的時機不容易,它有很多觸手當盾。
馮婉莎擋住懦蟲兵,大刀揮得獵獵作響,盡力給季恒掃平障礙。
懦蟲兵太多,建筑內,伸出許多自動攻擊的武器,往蟲群內射擊,暫時緩解機甲師的壓力。
季恒內心地與魔眼人蟲人周旋,晃了幾次虛招,都沒辦法讓它暴露弱點,第一只魔眼蟲人被殺死起,它就起了防范之心。
蟲人蠢的時候是真蠢,但它們戰斗天賦驚人。
尤其蟲人戰士,生來就為了戰爭而生一樣。
既然找不到機會,那就試試硬上。
看著魔眼蟲頭頂的皺褶,季恒靈光一閃,當即沖過去,給大眼球一個閃光彈。
閃光彈只能致盲,致盲時間只有短短兩到三秒,并不能使魔眼蟲眨眼。
“他要做什么?”其他學生看著離他們不遠的兩人,動作很利落干脆。
“軍培是不是隱藏了實力?”其他學校的學生目前壓力不算大,還有空瞥一眼軍培其他隊伍的學生。
估算著實力差。
季恒還可以解釋為經過特訓,進步神速。
那他旁邊那位又是誰?軍培的黑馬選手?
實力跟季恒有點差距,但對戰表現可圈可點,盡數擋住懦蟲兵,給季恒制造活動空間。
懦蟲兵的實力還是很強的,學生應付起來很艱難,幸好他們人多,也集中,隊友默契不錯,愣是抵御住了。
兩秒過后,季恒砍掉魔眼蟲人兩根觸手,再扔一個閃光彈。
魔眼蟲人也反應過來,改變路線,一躍而起,暫時退幾步。
季恒不讓它走,掐住它亂舞的兩根觸手,那觸手展開,背對季恒,妄圖脫離季恒鉗制。
季恒目標根本不是它眼睛。
他的刀,切入它頭頂皺褶下方,利用拱桿原理,把魔眼蟲的眼簾強行合上。
刀身精準刺入弱點。
又解決一只魔眼蟲,實驗成功,看著不好對付的蟲人,只要找到弱點,還是挺容易對付的。
有時候捷徑走不了,就試試直路,效果還不錯。
兩人戰斗節奏越來越合拍,分工合作,以殲滅魔眼蟲人為首要任務。
殺完第二只魔眼蟲人的時候,防護罩徹底報廢,軍政大樓下起蟲雨。
數以萬計的蟲人掉落。
李蕾蕾奔在長廊上,馮婉莎的罵語盤旋在她心里。
她反省。
可是朋友和陌生人之間,她真的只想著朋友,自私的希望能幫到朋友。
本能地選擇與馮婉莎共同進退。
大學這幾年沒有朋友,難得有個愿意跟她交流的馮婉莎,她不想看著朋友死去。
李蕾蕾抹掉眼淚,以后她再也不哭了。
馮婉莎罵得對,關鍵時刻,她必須先考慮更多人活著
她從馮婉莎、吳卿卿和蘇小菜身上看到力量。
堅強,才能活得比誰都好。
如果今天僥幸不死,她會讓那些曾經污蔑過她的人付出代價。
李蕾蕾跑得氣喘,頭發絲濕漉漉,貼在額角。
范厘拿過空間紐,飛快地把防護器發下去,問:“上面什么情況?”
“不知道,只知道我離開時,我們的維修室被蟲人破了。”李蕾蕾抑制住轉身的沖動,接下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要負責所有防護器的開啟。
地下還有好幾個文職工作的人員協助。
四百多人惴惴不安,走進防護器,按照叮囑坐下,嬰兒則被安置進器械搖籃內。
他們全都看向范厘,等待下一步指示。
范厘打了個手勢,然后退出房間。
房間頂部緩緩噴出無色迷藥。
避難所內的民眾頓時感覺眼皮不自覺地閉合,不需要半分鐘,所有人都暈了。
文職人員戴著面罩去看他們是否有生命危險,確認都熟睡中,暫時看不出區別。她們飛快在人群中來去,關上他們的頭盔。
只要防護器不破開,就沒有蟲人能看出他們是活物。
上頭傳來重物落地悶響,輕微的震蕩讓人心頭發緊。
“趕緊進去。”李蕾蕾把穿著新裝備的文職人員也推進最后一個防護器,打開防護器,“十小時后,希望你們還活著。”
幾個文職人員頓時鼻頭發酸,“祝愿大家都沒事。”
“謝謝,我們一定會好好的,你們在這看著大家,有什么意外,都不要出聲,也不要動。”
文職人員使勁點頭,縮到角落里,靜靜等待援軍的到來。
又或者,等死。
緩緩合上的門,帶走兩道充滿光輝的背影。
范厘趕回去,出了地面。
滔天戰火蔓延,導彈直接轟炸墻外的蟲人,阻礙蟲人前進的腳步。
墻內的機甲師團結一致,殺滅敵人。
范厘和李蕾蕾上機甲,加入戰場。
槍林彈雨、利器碰撞、還有漫天火光交織一起。
悍不畏死的蟲人不停沖擊防線,學生這邊快要頂不住了,有好幾只體型較小的蟲人鉆進建筑內,尋到幸存者聚集的地方。
形如放大版黑寡婦蜘蛛的吐酸蟲嘔出一灘黃色溶液,溶液緩緩融化墻體,滋滋的聲音宛如熱油鍋放進水。
季恒牢記蘇小菜說過的話,牢記自己的任務,學生得到的任務就是保護幸存者。
“馮婉莎,優隊長,去殺掉那些蟲人。”女性駕駛的機甲輕巧,適合較狹窄地方戰斗。
季恒持劍擋住一個蟲人的觸手,近距離對懦蟲兵開槍,一槍擊穿它脖子,沒忘記補刀,把它進食的器官踩稀巴爛。
蟲人一旦進食,吃同伴打身體就能修復傷勢。
旁邊撲來新的一只蟲人,新型蟲人動作迅捷,似口香糖,貼著地面,觸手死死纏住季恒手臂。
季恒動作一滯,其他蟲人也撲上來。
首當其沖受影響的就是馮婉莎,她剛接命令,想轉身進入建筑。
結果她空不出手,連離開都做不到。
季恒的安全艙凹下去一塊,汗水沿著鬢發留下,他打開機甲全部驅動器,驅動器迅速進入過載高熱狀態。
抱住機甲的蟲人飛速跳開。
恰好此時,一把磁刃長刀橫劈過來,把纏住季恒的蟲人切斷。
范厘及時趕到,李蕾蕾將殺掉的吐酸蟲人扔出來。
避難所的墻體已經被腐蝕出一個個洞,第一批幸存者支撐不了多久,蟲人必然會殺到他們那里。
看時間,距離發出援救信號已經過去兩個小時。
現在只剩下宇宙遠距離傳輸信號還能對外運作,但這個不是正常的聯系外界渠道。
需要一點時間。
希望白上校和白中將早點發現不對,采取行動。
基地里,如果說誰值得信任,無疑是白中將和白上校,他們為人注重公平,家族內全是正直的軍人,間諜很難入侵。
白上校等人到達外太空目的地,礦區這里什么也沒有,只發現了一個破爛的求救信號發射器,還有一個屬于失蹤士兵的聯絡器。
“有沒有找到什么?”他問屬下。
“沒有找到東西。不過上校,你看一下這條些信息。”屬下遞給白上校剛接收特殊通訊渠道來的消息。
加密消息?為什么不直接聯絡器聯系。
這時候,白上校才明白怎么回事,他的聯絡器沒有信號。
白上校意識到不對,“沒有信號多久了?”
屬下錯愕,外太空礦區的基站,商人并不會仔細維護,所以信號斷斷續續,艦隊都用自己的基站信號,能互相通訊。
屬下看了看自己的聯絡器,有信號呀,屬下詢問其他人。
“上校,我們都有信號。等會兒,為什么這么多信息我們沒收到。”
白上校關掉追蹤信號,下了機甲,發現信號有了。
不止追蹤信號有問題,他的機甲也被人動了手腳。
他記得機甲師是昨天拿去保養的,今天立刻有求救信號,其中會不會有關聯。
剛接受到信號,他的聯絡器不停彈出信息。
打來的電話中,好幾個是范厘的。
白上校立即撥回,沒人接聽。他連忙聯絡黃洋城的幾名軍人。
無一列外,全都打不通。
他惦記著那幾些失蹤士兵,快陷入魔怔,注意力都在這邊。
忘記了還有更值得關注。
翻開聯絡器發來的文字信息。
一陣血氣翻涌,白上校差點吐血,“立即轉航去黃洋城。”
緊急事態,拉響了十級警報,黃洋城陷落,一城人生命垂危僅僅是開始,如果不找到母體,危機很可能會波及附近好幾個礦區和宜居星。
他這都做了什么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