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院,小佛堂。
已經夢起了周公的王夫人還不知道,曾經在自己面前唯唯諾諾的周姨娘,此時在心里已經笑成了什么樣。
不要說恨不得她死的夫君賈政,就是她的親兒子賈珠也從心疼到聽到她就煩的程度。
周姨娘在一步步的用她的‘正當’要求,讓她在梨香院眾叛親離。
“苦了你了。”
感受到腳丫子都被擦了擦,賈政的心情很是舒暢。
要說服侍人,還是周姨娘更加的細心周到。
“好在如今一切都過去了,以后你都不必再到小佛堂了。”
“老爺”
周姨娘嘆了一口氣,“雖然大爺這樣說了,但他是夫人的親生兒子,今天有可能只是一時生氣,過幾天又好了呢。”
她給賈政按摩因為趴得時間過久,越來越僵硬的背,“我是妾,服侍您和夫人本就應當應份。”
不就是仗著生了三個兒女嗎?
周姨娘的眼中泄出一股子莫名的笑來,只是這笑容在眼睛和嘴角微微一閃就沒了,“如今您吃的苦比夫人多,”她一邊按摩,一邊道:“大爺心疼您,可過段時間,您身體好些了,大爺只怕又要心疼夫人了。”
說到這里,她還嘆了一口氣,“如今我們二房全都要靠大爺呢。”
想走?
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若真把大爺的話當真了,待他心疼夫人的時候,我這個當姨娘的對夫人不恭敬,他只怕又要在心里怨上您。”
賈珠就是這樣的人。
耳根子軟的很。
在某些方面,他其實和老爺很像。
不過比老爺更聰明,也更像個人。
周姨娘道:“如今我受點委屈算什么?只要您好,怎么都好。”
賈政:“……”
說不感動是假的。
“你是個好的,等著,等老爺我好了,一定好好待你。”
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
但好歹他這個姨娘沒納錯。
賈政稍為寬慰,“啊啊對,”腰部傳來又酸又痛又舒服的感覺,“就是這個地方,再多按幾下。”
周姨娘加重力道,“老爺,明兒就是大姑娘三朝回門的日子,再怎么說程侯爺也得過來給您行個禮,您的見面禮也得準備了吧?”
賈政倒是記得。
他在枕頭下摸了摸,“這是我書房里屋的鑰匙,里面有三個大箱子。”那都是他的私房。
從小時候太上皇賞的,到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以及到父親、母親、親戚們賞的,所有好點的,他都收著,“第二個箱子里,有十多個小箱子,你去找找,尋一對好點的玉來。”
女婿是侯爺,女兒就是侯夫人。
他這個當爹的,得給點好東西。
“我去拿?”
周姨娘的聲音里,滿是受寵若驚和不可置信。
“自然!”
賈政笑了,“不是你,難不成是老爺我?”
周姨娘無兒無女的,這輩子只能依靠他。
賈政覺得自己還可以給予更多的信任,“去吧!”他撇過頭看周姨娘,“尋到了,再拿過來給我看。”
“……誒!”
周姨娘眼中閃動著好像感動的淚水,匆匆行了一禮,快步去書房尋寶。
新平侯府,聽到舅舅王子騰的光輝事跡,元春輕輕嘆了一口氣。
“南安王手下無大將。”
程洛在南安王和南安王府,都有幾個人,“如今王大人一戰成名,他那邊恐怕會伸出橄欖枝。”
“……伸就伸吧,跟我們沒關系。”
舅舅那個人心太狠。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賈家幫了他那么多,他卻還想吃干抹盡。
南安王只要不怕,那就伸唄!
程洛握了她的手,“南安王府和史家的關系有些緊密。”
雖然他并不上朝,新平侯的爵位如今也只算虛的,但是不代表,他不關心朝政。
“尤其這次史鼎史大人,在邊疆立下大功,我舅舅那邊甚為欣賞,只怕要封侯呢。”
什么?
元春一呆。
大昭如今的爵位,都還是開國時,太祖給封的。
如今封爵這么難,表叔那邊一下子就是侯爵……
“皇上真舍得。”
看樣子皇上要再興武事了。
如此也好。
身為榮國府的長孫女,她也深知祖父臨終前有多遺憾。
“皇帝舅舅心有大愿!”
程洛對唯一照顧他的舅舅,還是很喜歡的,“他想把太祖、太上皇和之前的那一位舅舅想打的地方,全都打下來,讓他們的遺憾不再是遺憾。”
所以,王子騰必會被重新啟用。
甚至有可能還會被皇帝舅舅直接推到南安王那里,分薄南安王的軍權。
“元春,對你舅舅……”
“你就當是陌生人吧!”
元春回看他,“不用親近!”
她怕程洛才表現出一點親近之意,馬上就會被舅舅抓住,再也不放。
“……好!”
程洛放心了。
他怕哪一天,他的舅舅把她的舅舅吃干抹盡,然后元春跟他離心。
事實上,此時的皇帝確實在打王子騰的主意。
京營那里,他是不會再讓他回去了。
哪怕如今的王子騰已算是孤臣。
可朝堂不穩,這個人能背刺賈家,難保哪一日,在特別關鍵的時候,他又會背棄自己。
但這又是個有點能力的人。
皇帝看著輿圖,最終還是把目光定格在了南方。
他手上有外甥程洛送上來的東西。
上一任的南安王還是很有本事的,便是這一任的……
“皇上!”劉公公一副為難的樣子,“晉王進宮了,如今在太上皇那里。”
“唔,他進宮有什么稀奇嗎?”
皇帝并沒有回頭,還在看他的輿圖。
“他求太上皇,說是要到江南去。”
什么?
皇帝的眉頭攏了攏。
父皇會同意嗎?
不會吧!
軍國大事上,不論做什么,他都跟老頭子商量。
江南……,忠順王在那里好好的。
想到忠順王回來,皇帝的心頭一跳,“快去傳忠順王。”
如今各方戰事吃緊,江南可不能亂。
壽康宮,太上皇看著這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兒子,心頭很煩。
“父皇,您心疼心疼兒子啊!”
晉王扯著老父親的龍袍,曾經,小的時候他常干這事。
每次老頭子都會心軟。
但此時干……
晉王感覺已經不同了,“兒子明明被刺客刺殺,可是外面居然有流言說是兒子自導自演,兒子冤枉……”
太上皇:“……”
雖然沒有確實證據,但他也傾向于這個兒子在自導自演。
“父皇,您不信兒子了吧?”
流言如刀。
若裝著不知道,可能就如母妃說的那樣,會被父皇認為是心虛。
從此以后,父皇會更加惡了他。
他必須大著膽子過來,否認此事。
正好,董孝全不是上了治倭之策嗎?
把這個活攬到手上。
以后倭國就可以是他的退路。
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否則,老頭子在時還好,一旦不在……
留給他的只能是清算。
“兒子發誓,那黑衣人真的跟兒子無關!”
那是母妃的人。
“父皇,兒子若有一句虛言,愿遭天打……”
“行了!”
太上皇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朕信你就是,但江南那邊忠順做得挺好,你就別想了。”
“父皇……”
晉王的眼淚落下來,“您信兒子,可皇上信嗎?世人信嗎?您還在呢,兒子就被人如此冤枉,兒子的心里苦啊,兒子恨不能就此離了京城,表明心跡。”
太上皇:“……”
“父皇,兒子也不一定就要去江南。”
他抹了一把眼淚,“董孝全不是獻了治倭之策嗎?兒子去給您,給我大昭,去實施那治倭之策行嗎?”
什么?
太上皇的心頭一跳。
如今北邊戰事正在吃緊,南邊的小國馬上就蠢蠢欲動。
更北邊還有羅剎人正等著他們兩敗俱傷,此時再推行治倭之策……,實不智也。
“想去打仗?”
太上皇一下子冷下臉來,“倭國太遠了,隔山隔海的,你想打仗就去廣南府吧!”
真有本事,就去廣南,看看南安王在干什么?
他知道那混蛋有時候在養寇自重。
但值此北邊戰事如此吃緊的時候,他還沒輕沒重的讓南方鬧起來,已經觸到了他的底線。
“來人,擬旨,封晉王為觀南使,即刻前往廣南府,助南安王鎮守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