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回溯在這一刻并沒有停止,所以夜挽瀾能夠清楚地看見水云輕面上的驚駭之色。
“驚羽!”
她踉蹌兩步,猛地撲上前,手指剛剛接觸到霍驚羽身體的那一刻,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一片。
太乙宮離著神策軍的駐扎之地還有一段很遠的距離,顯然水云輕也是動用了秘法才趕來的。
但是時間還是太短太短了,她趕來的時候,八千神策軍已經悉數戰死。
明明她已經用上了最快的速度,可她還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霍驚羽在她面前不到五米的地方斷了氣。
對于水云輕來說,只要她再早到一秒,那么憑借著她的通天醫術,絕對可以將霍驚羽救回來。
第一太乙神醫,有這個能力。
可惜,她遲了。
這一秒的代價是——
天人永隔。
所謂錯過,永遠都不是因為這件事是錯的,而是因為過了,太遲了。
霍驚羽渾身上下連一塊完好的皮肉都沒有,昔日俊美的面容也傷痕累累。
讓人無法相信,一代神策統帥也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水云輕彎下腰,將霍驚羽背了起來。
她的個子要比霍驚羽小很多,體力也要差上一些,可是她還是堅持咬牙將霍驚羽背到了一個坑中,將他放了下去。
斷成兩節的神威槍,也一并被水云輕放在了霍驚羽的身邊。
夜挽瀾只是默默地看著,眼睫處已落滿了晶瑩。
“抱歉,連為你立一個正式的墓碑都做不到了。”水云輕的聲音很輕,“敵人太多,神州已經淪陷,我也要走了。”
即便她知道,她也會死在戰場上,可作為醫者,她義不容辭。
留給她的時間也不多了,她必須離開,還有更多的人等著她去救。
縱然痛徹心扉,她也絕無可能為了一人便停下腳步。
神策軍者,百戰渾不怕。
太乙醫者,舍生為萬家。
神策軍已經完成了他們的任務,太乙醫者也當然不可能落于其后。
水云輕轉過身,策馬離去,淚水也在這一刻落了下來。
一見藥王谷中桃花紛飛;
二見武林大會盛世拉開;
三見塞外黃沙漫天,從此永訣。
畫面定格在水云輕騎馬遠去的那一幕,終于逐漸消散。
如此漫長的歷史回溯,讓夜挽瀾和青云佩、玉鸞簪和神策虎符久久都沒有說話。
哪怕已經看過了數次歷史回溯,夜挽瀾的心也無法沉靜下來。
玉鸞簪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吶吶開口:“沒想到,水宮主和霍帥也像臨淵和阿音一樣……”
不,遠比謝臨淵和林梵音還要慘烈。
至少,謝臨淵和林梵音在沒有決裂前,還有一段美好的時光。
可霍驚羽和水云輕之間,卻僅僅只有藥王谷那一次初見,便什么都沒有剩下了。
所謂悲劇,也根本不是什么虐戀情深,分分合合。
命運的殘忍之處就在這里了,它偏偏要把所有美好的東西打破給所有人看,什么也不留。
神策虎符又開始了抽噎:“我想起來了,當時將軍在最后一刻,將我的左半邊交給了云輕宮主,讓她好好保管。”
“哦?”夜挽瀾的眼眸微微一瞇,“左符竟然被霍帥交給了云輕?”
可,為什么會在晏聽風的手上?
以水云輕對霍驚羽的感情,絕無可能將左符交出去。
而如今,水云輕的情況的確不明。
如果水云輕已死,那么左符一定會在她的墳墓里,絕無發現左符卻又沒找到水云輕尸身的結果。
如果水云輕未死,變成了蠱人,左符也絕對不可能離身。
那么,晏聽風又到底是通過什么樣的方式,拿到了左符?
巧合、僥幸還是另有他因?
夜挽瀾陷入了沉思之中。
“小師妹?”這時,一道聲音叫醒了她,“怎么我一回來你就一副這么嚴肅的樣子,發生了什么事情,同師兄講一講。”
“大師兄,你來得正好。”夜挽瀾回神,目光凝重,“你這次出去,可有云輕宮主的消息?”
謝臨淵搖了搖頭,嘆了也一口氣道:“還是沒有,這段時間我去了太乙宮曾經幾個據點的所在地,都沒有發現新的消息。”
夜挽瀾頷首,將最新的歷史回溯同他講述了一遍。
謝臨淵倒吸了一口氣:“你說,他們只見了三面?”
“嗯。”夜挽瀾緩緩地點了下頭,“僅僅只有三面。”
其實若沒有這場萬軍之戰,霍驚羽和水云輕也無法拋下身上背負的責任去成家,可見面的次數絕對不僅僅只有三面。
很長很長的一段沉默之后,謝臨淵按著頭:“我以為他們私相授受很久了,可你告訴我,他們只見了三面?”
他當然也去過神策軍營,和那里的將士們在空閑的時候喝酒,聽小將們說霍驚羽的主帳中掛了一副美人面,絕對沒有表面上那么純情。
他便去瞧到底是什么樣的美人,發現卻是太乙宮主水云輕。
后他又去藥王谷,幾次旁敲側擊問水云輕對霍驚羽是什么看法,全部都被水云輕轉移了話題,愣是什么都沒有問出來。
謝臨淵重重強調:“我不太了解霍驚羽,但云輕宮主,一定是土象星座!要不然怎么會這么能憋?”
玉鸞簪:“……”
神策虎符:“……什、什么是土象星座啊?”
“大師兄修煉之余,還研究了星座?”夜挽瀾十分淡定,她若有所思,“莫非是專門算了自己和梵音的星座,然后再看配與不配?”
謝臨淵:“……小師妹,你不要說了。”
在夜挽瀾面前,他仿佛什么都被看透了。
玉鸞簪嘀咕一聲:“倒是臨淵你能干出來的事情。”
“我認為,大師兄你能夠出現,是因為你的兵器重新組成了完全體。”夜挽瀾又將自己的猜測講給謝臨淵聽,“如果能夠找到燕王劍、神威槍,那么說不定,王兄和霍帥便可以像大師兄你一樣,重新回到神州。”
說到最后一句,饒是平靜如夜挽瀾,也克制不住劇烈翻涌的情緒。
她很想很想再見見鶴迦,也想像小時候一樣,聽鶴迦念故事給她聽。
血濃如水,骨肉情深。
也只有在鶴迦面前,她也才會有脾氣和性子。
“很有道理。”謝臨淵皺眉,“可小師妹,你上次找到了云輕宮主的生死針,生死針是云輕宮主的武器,但卻……”
“所以,我認為云輕未死。”夜挽瀾喃喃,“但如果是我猜測的那般,還不如……”
謝臨淵的心一震。
蠱人不老不傷,亦無悲無喜。
在成為蠱人的那一刻,蠱人的記憶里只會剩下最后的念頭,其他事情都會忘得一干二凈。
如此,的確不如死了。
可以夜挽瀾和謝臨淵對水云輕的了解,卻知道有九成的可能性,水云輕會選擇把自己變成蠱人。
這樣一來,她便可以一直守護著神州,永生永世。
“倘若……”謝臨淵沉默了片刻,“那么云輕宮主去了何處,我們就更不好找了。”
“找不到也要找。”夜挽瀾神色堅定,“云輕所做的一切,都不能被埋沒了。”
“咚咚咚。”
門被敲響,夜挽瀾轉頭:“進。”
晏聽風推門走了進來,他眉眼間效益溫柔,正要開口的時候,目光卻落在了夜挽瀾的臉上。
晏聽風又是何許人也,極其擅長捕捉半點蛛絲馬跡,他的眼睫動了動,將聲音放輕問她:“怎么哭了?”
“哭也是一種發泄方式。”夜挽瀾挑眉,笑了笑,“我又不是圣人,哪里會將所有情緒都收住,哭出來總比壓在心里好。”
晏聽風又問:“那么,還有哪里難受么?”
“心臟還有些沉悶,不過,難受也是一種動力。”夜挽瀾,“我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
從歷史回溯中,她已經得知霍驚羽的葬身之處了。
包括那柄斷裂了的神威槍!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