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中軍戰線的艱苦鏖戰,雄鷹軍右翼就顯得輕松多了。
這片戰場,由蘭察負責指揮。
“烏合之眾。”蘭察站在指揮臺上,輕輕搖頭。
同樣是以少對多,蘭察這次面對的兵力差距,甚至要比之前雷文和他父親杜鐸戰斗時還要夸張。
雷文那時是1萬對3萬,蘭察這邊卻是3000對3各軍團、足足17000士兵。
之所以發出這種評論,倒不是因為蘭察的戰術指揮比雷文還優秀,而是因為戰場不同。
雷文和杜鐸進行的是純粹野戰,而蘭察卻背靠著營寨東門,守著一條斜坡。
艾沃爾軍隊能夠展開兵力的范圍,也就只有不到400米,即便以密集陣型排列,直接與蘭察所部接戰的士兵,也就3排,1500人上下。
蘭察背后還有射塔上的輔兵正源源不斷地投射弩箭。
在真正作戰之前,他有布置戰場的時間,因此在外圍插滿了拒馬、鹿角,用以拖延時間。
目前看來,這方法還算成功,沒等真正交戰,對方就已經至少損失了1200人。
雷文交給他的任務,就是無論如何,都要頂住對方的攻勢——不求殺敵,只求固守!
但蘭察的榮譽感,不允許他只是在這里混吃等死。
一方面,蘭察要給手下士兵爭取更多戰功,讓他們的日子寬綽些。
另一方面,也是在執行他心中的正義。
他聽聞、并且親眼見證過帕爾默和法拉第手下軍隊的暴行。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雷文治軍的方法雖然墮落、骯臟,充滿了金錢的臭味兒,但至少,雄鷹軍不會去禍害農奴和人民。
蘭察不敢想象,如果雷文輸了,那么鐵樺大區的人民,將會受到怎樣慘烈的報復。
所以他必須要在這里對對方造成足夠多的殺傷——他每多殺一個人,就能夠多拯救一戶農奴!
隨著一具具尸體在箭雨中倒下,艾沃爾的軍隊終于搬開了最后一層拒馬,嚎叫著向前沖來。
蘭察立即下令:“后撤到第二道防線!”
命令伴隨號角和旗語傳達出去,前方的士兵們沒有任何遲疑,幾乎是齊齊轉身,向后撤去。
被動挨打已有半天的艾沃爾軍隊急不可耐地沖了上來,想要從后面狠狠捅穿蘭察軍的屁股!
然而意外在這一刻發生了。
“啊——”
“不——”
“媽媽——”
慘叫聲、驚叫聲此起彼伏,然后就是一陣陣讓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
就在最后一排鹿角后方、原本蘭察軍站立的前方,竟然是一條被樹枝和浮土掩蓋的深坑。
坑下插滿了被削尖的木條!
這條陷坑只用了一晚上的工期,所以并不是非常深,只有大約2米左右,寬度也就是1.5米上下,只要做好準備,就可以輕松跳過去。
可問題在于,看到了前面戰友慘狀的艾沃爾士兵,大多數的第一反應都是趕緊停下沖鋒的腳步。
但后方士兵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還在繼續向前擁擠。
慘案就此爆發。
一個個艾沃爾士兵絕望地被自己人推到坑中。
有些身材高大的人能夠用自己的手掌撐在坑洞對面,但一時間拉不上去,反而會被后續的人砸下去。
他們被那鋒利的木條刺穿,被戰友們手中的武器刺穿,脖子、腳腕、身體扭曲成各種形狀。
很快這條深坑就被填滿了底,落下的士兵不會第一時間死亡。
但并不意味著他們能活著。
因為接下來墜落的士兵會將他們牢牢壓在尸體上,隨著身上重量越來越大,只能在狹窄的縫隙中吐盡肺中的空氣,直到內臟被從喉中壓出來,才會真正死去。
當這條情報通過傳令兵送到艾沃爾左翼指揮官賈立德手中時,那坑洞幾乎都要被填平了。
“蘭察!”賈立德臉色黑如鍋底:
“你堂堂教會的神圣騎士,竟然會用處如此卑劣下作的手段!”
“假仁假義的偽君子,怪不得會貪生怕死投靠雷文!”
3個軍團,17000大軍,還沒等真正和對方交戰,就已經損失了將近3000人!
自己面對的不過是3000剛剛吃過敗仗的垃圾士兵而已!
“大人,第3軍團軍團長申請后撤整頓,他的部隊已經撐不住了。”傳令兵繼續道。
賈立德都要被氣笑了道:“現在后撤,是準備讓對方重整鹿角、拒馬嗎?”
“到了這種時候,他還想保存實力?讓他給我繼續沖!什么時候碰到了對面的士兵,什么時候再說撤退的事情!”
消息被傳到前線,第三軍團的軍團長臉色難看的嘆息一聲,不得不下令,自己親自手持盾牌走到了隊伍前方。
身為一位男爵,既然要登上戰場,自然要有自己的親衛部隊。
不同于那拼湊起來的消耗品,他身邊的200人,都是真正親自培養的精銳,花費了不少時間金錢和精力。
但沒有辦法,他現在要是敢撤,法拉第一定會將他殺了、吞掉他的領土。
200精銳衛隊推到前線,除了少數貼身士兵穿著鏈甲,大多數都是身著雙層皮甲——還是雄鷹領出品的附鐵皮甲。
他們舉著厚重盾牌,抵御著城墻上源源不斷的攢射。
“準備——跳!”
軍團長一聲喝令,隨后身先士卒猛地一躍,便穩穩落在了陷坑對岸,在他身后,200精銳也都紛紛躍了過來!
就在這一瞬間,本來已經后撤許多的蘭察士兵忽然齊齊舉起了手中武器,猛地向前沖來!
“舉盾!”
伴隨軍團長的呼喊,200張盾牌高高豎起!
轟——
第一排沖上來的,是一群手持盾牌的蘭察士兵。
營寨周圍有一定坡度,他們居高臨下地沖下來,明明身上只穿著皮甲,卻沖出了重甲步兵的氣勢,毫不顧忌地撞上了剛剛越過深坑的200精銳!
只這一瞬間,就有整整數十位艾沃爾精銳尖叫著失去平衡,跌落在了坑中。
余下的人也并不好過,他們被沖得架勢散亂、搖搖欲墜!
然后就是第二排沖上來的蘭察士兵,手中長槍越過前排士兵的肩膀,狠狠刺了出來!
緊跟著是第三排!
慘叫聲中鮮血飚射,一具具尸體向后栽倒、落進坑中。
這一輪反沖,就將200越過了深坑的艾沃爾精銳殲滅殆盡,只有軍團長等十幾個或是幸運,或是實力高強的家伙僥幸生還。
“跟我沖!”軍團長知道自己已經毫無退路,只有繼續前沖,為后續軍隊開辟出足夠的落腳點,才能有一線生機。
他盾牌之上上亮起鍺黃色的大地斗氣,弓下身子,像是一輛失控馬車般向前猛沖!
咔嚓一聲,正面那蘭察軍的士兵手中盾牌四分五裂,整個人被盾牌頂著向后橫壓,撞倒了身后兩名戰友。
但就在這時,軍團長忽然覺得自己雙腳同時絆到了什么東西,整個人騰空而起,噗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這種傷勢還不足以讓他失去戰力,翻過身來就要站起,正好看到自己剛剛跑過的地方,正有七八條長槍在抽回去。
臉上浮現出震驚之色。
軍團長意識到,這是對方的長槍兵共同將手中長槍橫刺出來,將他絆倒!
震驚之后就是恐懼。
如果蘭察軍對于對抗重甲步兵如此嫻熟,那么也就意味著他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事實也是如此。
還沒等軍團長從地上站起來,就有十幾條長矛從四面八方刺來。
刺中的位置也極為講究,主要集中在肩膀、膝蓋以及腳踝,極為有效地化解了軍團長的力量,讓他起身的希望化為泡影。
然后就是一柄巨大的石錘!
這是一種通常用在采石場的工具,但用來對付重甲也性價比極高。
咣——
石錘猛砸在軍團長臉上,碎石崩飛之下,頓時讓他鼻子一酸、頭暈眼花,就像是一口氣喝下了成桶的烈酒,腦仁都在嗡嗡作響。
然后還沒等軍團長回過神來,又一記重錘襲來!
徹底讓他失去了意識。
隨著第3軍團的軍團長被蘭察軍死狗一樣拖回到陣線后方,整個艾沃爾軍隊的前哨再不敢上前。
即便蘭察軍已經在號令之下后撤,即便他們只需要輕輕一躍,就能跳過那已經不足半米的淺坑。
前方的混亂蔓延到了后方,軍團長的死訊也隨之傳到賈立德耳中。
“廢物——”賈立德重重捶了一下膝蓋,用力之大,讓身下木凳都發出了一聲難堪重負的呻吟。
第3軍團的軍團長死就死了。
甚至第3軍團沒了,賈立德也不會心疼。
但他手中剩下的兩個軍團可怎么安排?
第2軍團是法拉第侯爵的直屬軍團,不好作為消耗;第4軍團,其中大半都是他自己的班底。
現在第3軍團軍團長戰死,整個軍團基本都可以宣告崩潰,已經不能再用了。
要么是讓第2軍團頂上、要么是讓第4軍團出擊。
前者得罪侯爵,后者損耗自己,怎么算都不是種好買賣。
“蘭察!!!”
這個糾結的局面,讓賈立德咬牙切齒。
你什么時候這么會打仗了?
你手下那些士兵怎么如此善戰了?
有這種本事,你們到底是怎么輸給雷文的,看杜鐸不順眼,早就想讓他死?
還是說,就像是故事里那樣,投靠雷文,獲得了什么黑暗的智慧和力量?
“呀呀呀,賈立德子爵怎么如此失態啊?”一道甜膩嗓音出現在帳中角落。
賈立德悚然回首,在見到來者面孔后,頓時松了口氣:
“原來是厄娜達女士,你怎么來了?”
那正是曾經出現在共計嘆息高墻射塔上的女人,箭術優異的黑暗精靈。
厄娜達身上衣裝帶有一貫的黑暗精靈風格。
具體就表現為對布料的極端節省。
除了肩膀上搭著兩根帶子勾著胸前一塊布片,整個上半身,無論是脖子、鎖骨還是胸前,都滑膩膩地展露出來,性感的腰肢肚臍毫不遮掩不說,后背更是光滑一片。
下身更是穿著極為束身的獵裝皮褲,為了活動方便,膝蓋、大腿兩側都沒有絲毫布料,將大腿和臀部曲線清晰展露出來。
最讓人矚目的,還是她右手腕上的紅色荊棘紋身。
那紋身如同手環,仿佛蘊含著某種力量,正在不斷散發著柔和的紅光。
那張橢圓形臉蛋上五官精致而魅惑,明明皮膚黝黑,但嘴唇卻頗為粉潤。
朱唇輕啟,厄娜達道:“我奉法拉第侯爵之命,巡視整個戰場,目前看下來,左中右三個戰場,只有您這里最為難以支應。”
賈立德臉上表情一僵,隨后有些心虛地道:
“呃,女士,煩請您告訴法拉第侯爵,實在不是我不努力,而是第3軍團的軍團長拖了整個軍隊的后腿!”
“他一開始信誓旦旦、說什么一定能夠取勝,他的家族是經歷過數次戰爭的功勛家族,所以我才把他派上去!”
“誰能想到,他竟然如此不濟?”
“真不是我的錯啊!”
“請您務必稍稍等待,我馬上就再度發起攻勢,肯定會把蘭察這個叛國者生擒,交給法拉第侯爵!”
厄娜達咯咯笑著,身上的布料隨之抖動,顯出更多風景來。
是熟悉而又讓人惡心的政治味道。
推卸責任、攬功許愿,這人族之間的勾心斗角,倒也和黑暗精靈內部沒什么區別。
嘴角勾起一絲玩味,厄娜達輕笑一聲:
“賈立德大人還真是忠勇,您確定要我這么回報?”
剛想點頭,賈立德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于是轉化口風試探著問道:“呃,您原本是準備如何回報呢?”
“當然是實話實說。”厄娜達擺弄著右手手腕上的紅色荊棘紋身:“畢竟,這事關2個軍團的調動。”
“兩個軍團?”賈立德一愣。
厄娜達點了點頭:“法拉第侯爵的第7軍團,以及帕爾默伯爵的第6軍團。”
賈立德僵硬的面孔上,眼中立即閃過了一絲興奮:“您是說,我可以獲得他們的支援?”
“嗯哼。”厄娜達笑著道:“不然,為什么是我呢?”
“那么,就拜托您了!”賈立德舔了舔嘴唇:“等這場戰爭結束,您想要什么,我都能給您!”
“但愿如此。”厄娜達緩緩向后退去,最終身影消失在了帳篷角落的陰影之中。
不久之后,遠處煙塵騰起,足足兩個軍團的艾沃爾軍隊,開赴到了戰場邊緣。
他們只穿著最廉價的皮甲,腰間也只有一把防身用的短刀。
但每個人手中,都牽著一柄足有一人高的硬弓!
阿科瑞瞳孔緊縮,立即高聲下令:“執行第3方案,立刻!!!”
第3號方案,純粹的防御方案。
從軍陣后方,一輛輛改裝過的四輪馬車被推到軍隊前頭,每一輛馬車上都樹立著高近兩米的木板,當它們放在一起,那就是連成一片的木墻!
在營寨后密集箭雨之中,新到的兩支軍團展開陣型,緩緩壓近,隨后高舉手中長弓,將一枚枚箭矢拋射而出。
足足兩個軍團的遠程部隊,分成4輪射擊,每一輪齊射都能夠放出近3000支羽箭,幾乎瞬間便將營寨后的射塔壓制得無法抬頭。
那簡直就是凌空飛來的一幕幕釘拍!
羽箭落在木板上,爆起如同海浪拍打礁石的澎湃響動,密集不停!
1枚羽箭也許無法奈何那道道木墻。
那10支呢?100支呢?1000支、10000支呢?
量變會引起質變。
在羽箭一輪又一輪的沖擊下,木板開始碎裂,只穿著皮甲的蘭察軍士兵們紛紛舉起了盾牌!
可木板都要破碎,又何況盾牌呢?
鮮血如同大雨中的水花,在一聲聲慘叫中不斷綻放,士兵們的生命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消逝!
蘭察的身體都在發抖。
不是因為縱然有斗氣支撐,他身上也已中了數箭。
而是因為,這些士兵都是他父親留下的老兵,是家族的希望,每一個都有無法替代的價值。
但現在卻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死去!
現在沖出去,和對方在一起混戰?
不行。
四輪馬車在充當掩體的同時,也擋住了自己軍隊的去路,要是頂著箭雨將其搬開、在沖上去,只能死得更多更快!
而要是撤回城墻之內,那么面前這支軍隊就會被解放出來。
無論是強行攻擊營寨、將寨墻攻破,開始去攻擊中軍或者左翼,都會讓戰局走向崩潰!
別說雷文不會放過他,蘭察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到底該怎么辦……
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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