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吧。」丁雨晴咕噥著道,「我也記不清了……」
「我們松雪原的家里還有一個1:14的自卸卡車,要一萬羅比,」苗苗張開雙臂,「那個才真呢!」
「一萬羅比,」女人瞪著丁雪陽,「你們這……哎呀,一萬羅比啊,那都能買真車了,你們就拿來給孩子買玩具呀。」
女人這才恍然大悟,她低吟一聲,又笑起來,「難怪……我也看出來了,你是有福氣的。」
丁雪陽有些不解。
「苗苗爸平時在家肯定常常帶孩子吧?」女人輕輕刮了下苗苗的鼻子,「我說小姑娘家家怎么喜歡玩這個,原來是受了爸爸的影響呀。」
丁雪陽笑了一聲,默默將苗苗重新抱到身邊。
臨近十點,丁雨晴送最后一波客人下樓。
大人們聊著今年的冬假去什么地方玩,赫斯塔與克謝尼婭站在電梯的角落悄無聲息地牽著手,靜靜抱著媽媽的肩膀半睡半醒,隨著一聲叮咚,電梯載著所有人落回一樓。
在眾人的道別聲中,靜靜也撐起上半身,迷迷糊糊地同丁雨晴揮手再見。
回到車上,靜靜媽把孩子放進了兒童椅,那個卡車禮盒則隨手扔在了旁邊。汽車駛向主路,副駕駛上的女人從后視鏡里看見女兒朝著禮盒不停地伸手,那雙剛才還有些睜不開的眼睛這會兒又變得亮亮的,好像一點兒也不困了。
「靜靜,你喜歡這個禮物嗎?」
靜靜抬頭看了媽媽一眼,「……不喜歡的,那是男生喜歡的東西。」
「真的不喜歡嗎,」媽媽笑著道,「可不能騙媽媽。」
靜靜再次搖頭,她縮回手,老老實實地在安全座椅里坐好。
又過了一會兒,靜靜突然說,「……但我喜歡和苗苗一起玩,如果是和她一起玩,那玩卡車也可以。」
女人直接轉身后望,顯然有話要說。不過一對上女兒的眼睛,她忽然又有些心軟。
「以后我可以帶苗苗來我們家玩嗎。」靜靜問。
「今天太晚啦,」女人溫聲開口,「明天媽媽再和你討論這個問題好嗎?」
安全座椅上的女孩點了點頭,表情變得有些失落,她側目張望飛速后退的道路,心中已然明白了媽媽的答案。
臥室里,丁雪陽始終握著女兒的手,一直沒有入睡。
當她再次低頭親親苗苗的額頭時,女兒翻過身,一把抱住了媽媽的脖子。
「媽媽,」苗苗呢喃著開口,「你怎么了。」
「……媽媽愛你。」
「嘿嘿,我也愛媽媽。」
「媽媽想和你說謝謝。」
「啊,謝我什么。」
「謝謝你選了份那么好的禮物,」丁雪陽輕輕吻著女兒的頭發,「我們苗苗……是個特別好的孩子。」
黑暗中,苗苗感覺自己被媽媽整個抱在了懷里,她忍不住笑起來,把臉埋在媽媽的胸口。
凌晨時分,徐如飴聽見有人敲臥室門,她從夢中醒來,起身半坐,「誰啊。」
「媽。」丁雪陽的聲音傳來,「你還醒著嗎,我有事想同你聊聊。」
徐如飴擰開了床頭的燈,看見女兒推開門。
「苗苗呢?」
「睡著了。」丁雪陽回答,「她睡熟了我才下來的。」
徐如飴往旁邊挪了半個身位,丁雪陽動作笨重地坐了上來。
在躺下之后,丁雪陽伸手關上了燈,整個臥
室又陷入了黑暗,丁雪陽許久沒有說話,只是望著臥室天花板上的紋路。
「媽。」
「嗯?」
「……我想和時平川離婚。」
丁雪陽聲音極輕地說出這句話,等候著徐如飴的反應,然而等來等去,徐如飴一直沒有吭聲。
丁雪陽在黑暗中向母親轉頭,「媽?」
被子里傳來一陣摩挲的聲音,徐如飴挪到女兒身邊,母女倆幾乎靠在了一起。
丁雪陽閉上眼睛,聽見徐如飴幾次張口又凝滯的呼吸,心里默默思量著要如何向母親解釋自己的決定。
終于,徐如飴開了口:「……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辦呢。」
丁雪陽忽地一愣,她原先以為徐如飴無論如何都得先勸上兩句,或是發出幾聲無可奈何的嘆息……然而她都沒有。
丁雪陽把手輕輕放在了肚子上,每到深夜,她感受到的胎動都格外明顯。這個還沒有降生于世的寶寶仍然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今晚它仍然在自己的肚子里翻身、蹬腿,吮吸著手指,然后像先前的每一個日夜一樣,在溫暖的羊水里安眠。
「我不知道……」丁雪陽低聲道,「媽你知道時平川最近為什么一直不出現嗎?」
徐如飴再次往女兒那邊靠了靠,一言不發地握住了女兒的手。
丁雪陽輕聲講述起先前偶然看見的新聞,她的聲音浸滿了痛苦,聽得徐如飴一陣鼻酸。徐如飴著實沒有想到,在這一長段的時間里,這個家里的三個女人竟一直對這件事守口如瓶,各自消化著它的余威。
「……你和他說過你的想法了嗎?」徐如飴問。
「在電話里說過了,他不同意。」丁雪陽輕聲回答,「他說這段時間工作很忙,一切等他回來面談。」
「有些話我來說可能有點不合適,」徐如飴抓緊了女兒的手,「但你也得想想清楚,你現在月份已經很大了,有些事情拖得越久,對你自己傷害越——」
「媽……」丁雪陽開始發抖,「其實我自己去過醫院了。」
徐如飴怔住了,「什么……」
「我要求了手術但……她們說簽字前要聽胎心,我……」
丁雪陽沒有繼續說下去,徐如飴已經明白了一切。在這個充滿淚水的夜晚,她抱著女兒,卻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司雷。相隔了十數年,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會在女兒身上看見一段共同的命運……想起司雷在醫院中形容枯槁的模樣,徐如飴的心猛然下墜。
徐如飴輕輕拍著丁雪陽的背,心里再次涌出許多勇氣。
「別怕,」徐如飴低聲道,「媽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