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知道這是赫斯塔的奉承,西莫婭還是笑了出來,她立刻收斂了笑意,不想讓別人發現這樣的夸獎讓她感到很受用。她看向別處,輕聲開口:「是的,肯黛當然是很有魅力的人,她總是看得很遠,盡管這種穿透全局的視野在有些時候會傷害到一些人……」
她看向赫斯塔:「但事后大家總能理解她那么做的原因。」
「哦,是嗎。」
「是的,」西莫婭認真回答,「總是如此……我相信你也會認同的。」
赫斯塔將尤加利和兩個孩子都喊了回來,三人一同看起了屬于自己的文件,并問了一些問題。大約一刻鐘后,西莫婭起身離開:「我今晚還有一些重要的工作,不過如果你們有什么需要,隨時給我打電話。」
「好。」赫斯塔送她到門口,「麻煩你。」
門一合上,赫斯塔看向黎各:「黎各,能幫我跑趟特里昂的住處嗎?」
「你要干什么?」
「幫我問問他今晚有沒有時間,」赫斯塔輕聲道,「要吃飯的話就今晚。」
黎各一怔,看了眼時間:「……現在已經下午四點半了。」
「嗯,」赫斯塔點頭,「跟他說過了今晚,往后我就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到了。」
黎各一笑,明白過來。
七點半,一張臨時趕制的請柬送到赫斯塔的公寓,所有人——包括十一和琪琪,一同坐上特里昂男爵提供的豪車前往他在近郊的大宅。上車的時候赫斯塔接到了西莫婭的電話,特里昂剛剛掐著點給她打了個電話,口頭發出邀請,但西莫婭這時已經在前往另一個城市的飛機上,因此無法趕回埃芒里亞。
「你們已經在車上了嗎?」電話里西莫婭的聲音有些煩躁,「他這樣搞突然襲擊,肯定是為了特意繞開我!」
「原來你今晚不會一起來嗎,」赫斯塔口氣凝重,「我聽他的手下說也邀請了你,還以為你也會在那里呢。」
「糊涂!你怎么不先和我確認一下呢,」西莫婭忍不住捏緊了拳頭,「這下我不能跟你們一起去了!」
「別擔心,西莫婭,我們會小心的。」赫斯塔寬慰道,「結束后我給你消息。」
西莫婭幾句話梗在喉嚨里,許久都沒有說出來。她為赫斯塔的愚蠢和不知變通感到惱火,但她又有一股隱秘的直覺,仿佛赫斯塔有意放任事態如此發展。
「……行,」西莫婭盡量平復了心情,「總之,別忘了我下午提醒你的幾件事。」
「嗯。」
赫斯塔掛下電話,收起手機看向窗外。
一離開市區,高大的建筑迅速減少,路邊開始出現一些體量巨大的廣告牌,上面通常畫著一些房產信息或一些知名品牌的宣傳畫,經過某個加油站時,赫斯塔看見一張巨大的女人臉,這張臉只有下半部分,露出一點鼻頭和整個下巴,鮮紅的厚嘴唇微微張開。
廣告牌的另一端寫著兩行字:
我們將滿足你的一切愿望
十二區,充滿希望與機會的淘金之地
赫斯塔收回視線,看著前方漸漸變少變稀的車流。
當汽車開進特里昂的莊園時,赫斯塔意識到自己打錯了算盤,她原本以為這樣突擊上門可以避免特里昂呼朋喚友,卻未曾想到像特里昂這樣的社交動物一個月幾乎有一半時間都在各種晚宴與舞會上流連——她今晚直接一頭撞進了一個主題不明的大型家宴。
不過載著所有人的車并沒有在眾人跳舞的花園停留,她們行駛到莊園深處,直到那些尋歡作樂的喧囂聲徹底被樹林與灌木阻隔。
赫斯塔看見一個穿著藍紫色露肩長裙的女人帶著幾個年輕人站
在道路盡頭的一棟房子前面,她們正微笑著等待汽車停下。
「那是誰?」赫斯塔問。
「那是特里昂男爵的女兒們和法堤瑪夫人。」管家答道。
「法堤瑪夫人,」赫斯塔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也是今天的客人之一嗎?」
「法堤瑪夫人是孩子們的母親,也是這座莊園的女主人。」
「那就是男爵夫人了?」
管家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赫斯塔海沒有明白這個耐人尋味的反應,黎各已經湊到她耳邊低語,她旋即明白過來——這是特里昂的情人。
尤加利也看見了她們,她喉嚨動了動,而后深吸了一口氣。
「別緊張,」黎各輕聲道,「一會兒如果覺得勉強,你就說頭痛,我或者簡會推你到外面休息。」
「……好。」尤加利小聲道,「我就是不知道這種場合應該說點兒什么。」
「不用你說,」一旁赫斯塔輕聲道,「我們今天是來"聽"的。」
尤加利一笑:「好。」
下車后,女人們上前迎接。
「男爵馬上就到……」法堤瑪夫人微笑著握住了尤加利的手,與她親昵地貼面,尤加利此時才發現對方非常高,幾乎只比簡與黎各矮半個頭。
「早聽說您的身體不太好,從十四區趕到這里,一定非常辛苦吧。」
「……那不算什么。」尤加利低聲道。
「是的,對水銀針來說當然如此,你們總是有著鋼鐵般的意志,」法堤瑪夫人低頭望著她,目光中始終帶著笑意,「令人欽佩。」
尤加利下意識地想要否認,所幸話到嘴邊時被她咬住了,她很難想象二人面帶羞慚地擺手,說「沒有沒有」的場景。尤加利忽然意識到,面對稱贊時,不論是赫斯塔還是黎各都不會多么在乎。
是的……她們只會坦然地笑笑,說聲「謝謝」或者「您過獎了」。
但她已經沉默了好久,現在再開口說這個……已經錯過了對話的節奏。
尤加利微微冒汗,她看了看赫斯塔與黎各——這兩人好像完全沒有覺得剛才的對話有什么異常。尤加利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或許沉默也是一個不錯的反應。
我是一個高冷的水銀針,尤加利想,我根本不在乎這些夸贊……因為它們對我來說都是些陳詞濫調。
赫斯塔覺察到尤加利的目光,她立刻推著輪椅上前:「要坐嗎?」
「不,」尤加利堅定地拒絕了,「讓我自己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