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一尊掌生控死的天神,在空中張開了眼,對著人間投下冷漠的視線。
潘璋等人心中齊齊一震,圍攻關鳳的動作不約而同慢了一拍。
關鳳卻未受絲毫影響,反而在那無形威壓投注下來時,揮出積蓄許久的絕殺。
錚——
刀吟聲中,“斬鋒刀”鋒芒暴漲,關鳳以閃電般的疾速,幾乎不分先后同時向著身周揮出數十道驚艷刀光。漫天刀光殘影組合起來,恰似一朵怒放的雪蓮。
噗噗噗噗……
綿密刺耳的利刃入肉聲同時響起。
包圍關鳳的數個江東武將,除了歷經百戰,心神格外堅韌的潘璋,在刀鋒臨身前陡然驚醒,倉促提刀格擋了一下,其他幾個江東武將,竟是同時被那驚艷刀光掠過!
嗤……
鮮血噴涌聲中,那幾個江東武將先是同時人頭落地,無頭身軀原地僵直了幾個剎那之后,又手足分離,四分五裂,散作了一地碎塊!
而僥幸擋下奪命一刀,卻被關鳳突然爆發的神力震得連退三步的潘璋,神情變得陰郁無比,又驚又怒地環顧四周,斷然喝道:
“何方高人?”
糜芳也被這變故駭得臉色慘白。
方才江東諸將加入圍攻之后,與他們毫無默契的糜芳,已被擠出戰團,只能退到外圍提劍掠陣。
眼見江東諸將配合默契,很快就將關鳳穩穩壓制,糜芳心中也不禁松了口氣,暗自慶幸自己做出了正確選擇。
可萬萬沒有想到,眨眼之間便風云突變,明明穩占上風的江東諸將,竟然被關鳳一刀數殺,悉數斬成碎塊,只剩潘璋活了下來!
究竟發生了什么?
為什么潘璋他們的攻勢,會突然出現那么巨大的破綻?
糜芳手腳冰涼,渾身發抖,一顆心不斷下墜,仿佛看到了自己背叛不成的凄慘下場。
潘璋驚疑不定,渾身緊繃,眼神陰郁地環顧四方,尋找方才那令他們心神震蕩,以至全員應對失措的元兇。
踏、踏、踏……
不急不徐的腳步聲響起。
潘璋悚然一驚,只覺這每一記腳步聲,都踏在了他的心跳節奏上,令他心中好一陣窒悶難受。
他猛地側首,看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就見一個高大挺拔,面目冷峻的青年,正背負雙手,自太守府左側的街道上緩緩行來。
關鳳看到那青年,連潘璋、糜芳都顧不上了,歡呼一聲,飛奔到對方面前,笑吟吟說道:
“歐陽哥哥,你可算來啦!鳳兒剛才表現如何?”
歐陽鋒含笑頷首:
“很不錯。能和潘璋這等功力在你之上,經驗則遠勝于你的宿將斗個旗鼓相當,又抓住時機,一刀數殺,這等戰績,以伱年紀,已足以自傲。”
“才不只是旗鼓相當呢!”
關鳳嘟了嘟小嘴,似乎有些不滿:
“若是單對單,我有把握在千招之內,斬下潘璋的首級。”
潘璋功力雖在她之上,戰陣經驗也比她豐富,但他更習慣戰陣殺法,不像關鳳,除了戰陣刀法,還跟著歐陽鋒學了一身江湖功夫。
憑借更勝潘璋的輕功、刀法,以及氣機感應,關鳳有絕對把握,能在千招之內慢慢放干潘璋的血,取他首級。
歐陽鋒笑了笑,也沒與她爭論——關鳳的估測當然有可能,但潘璋身為深受孫權器重的心腹猛將,天知道有沒有什么壓箱底的絕殺。
若是有什么自殘爆氣,乃至與敵偕亡的絕招,關鳳可真未必能如愿單殺潘璋。
見兩人旁若無人地說話,乃至肆無忌憚點評自己,潘璋心中涌出一股深深的恥辱。
雖然此人深不可測,尚未露面,便用一種莫明的氣勢震懾,令潘璋等人心神失守一剎,露出巨大破綻,其出現之后,那詭異的腳步節奏,更是直接影響到了潘璋的心跳和氣血運轉,但潘璋出生入死多年,殺戮無數,心神堅韌無比,自不會未戰先怯。
再說,他還真有最后壓箱底的本事。
那是主公家傳的絕技,老主公當年正是恃此絕技,闖下了“江東猛虎”的稱號,主公兄長,亦是恃此絕技,打下了威震江東的“小霸王”威名。
潘璋自少年時,便追隨同為少年的主公左右,屢立奇功,被主公引為心腹,方得主公恩賜,授予此絕技。恃此絕技,潘璋自信縱然面臨絕境,也可逆轉局面,為主公奪取江陵。
當然,此絕技乃主公家傳,本不該外傳,因此主公傳授他的絕技并不完整,施展時需要付出巨大代價。
但為報效知遇之恩,些許代價,又算得了什么?
當下潘璋咬牙怒視歐陽鋒,厲聲道:
“閣下究竟是什么人?”
“我?”歐陽鋒看向潘璋,淡淡道:“我叫歐陽鋒,是關鳳好友。”
“歐陽鋒?”
潘璋微微一怔,確定自己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
“你不是劉備的人?為何要管這閑事?”
“不是已經說過,我是關鳳好友么?潘將軍莫非聽不懂人話?”
潘璋勃然大怒:
“好得很!你這小子當真膽大包天,竟敢因私誼壞我江東大事!今天你得罪的,不是我潘璋一個人,而是整個江東?”
江東?
大魏吳王孫十萬團伙?
歐陽鋒眼神淡漠,淡然說道:
“區區江東鼠輩,得罪了又如何?”
潘璋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滿腔怒火,緩緩頷首:
“很好……你這小子,看來是一心求死了!那我就,讓你死!”
最后一個“死”字落地,潘璋身上,驟然爆出肉眼可見的赤紅真氣。
那真氣宛若火焰,又似鮮血,將他全身包裹在內,隱呈猛虎之形。
而隨著真氣爆發,他渾身皮膚也變得一片赤紅,體型膨大一圈,撐裂衣襟,肌肉賁張,筋絡隆起,好像一條條青黑蛇蟒,在他體表蜿蜒游走。
歐陽鋒饒有興趣地看著潘璋,感覺隨著這股隱呈猛虎之形的血色真氣爆發,潘璋的元氣正在急速燃燒,功力雖然爆發式增漲,但照這種燃燒元氣的節奏,爆發時限過后,潘璋必然元氣大傷,乃至壽命大損。
“還真有自殘爆氣的本事?你這是什么功夫?”
“能要你命的功夫!”
潘璋怒吼一聲,腳掌猛蹬地面,地面轟然爆裂,炸出一個碩大深坑。
粉塵飛揚、石屑迸射之際,潘璋借蹬地巨力,轟然撞爆空氣,竟是突破音障,瞬息掠至歐陽鋒面前,五指箕張,一掌轟向歐陽鋒頭頂。
空氣在他掌下震蕩爆裂,炸出道道肉眼可見的乳白氣浪,化為狂風,八方席卷。
歐陽鋒身邊的關鳳,乃至更遠些的糜芳,給那給狂風撲面一掃,都覺呼吸為之一窒,胸口倏忽一悶,仿佛壓上了一塊大石!
以潘璋這一掌之威,便是通體鐵鑄的人像,也要被拍成碎塊。
感受著潘璋這爆氣一掌的威能,歐陽鋒心中感慨:
這風云世界,實在太暴力了。
關鳳自與他結識,刀法突飛猛進,還修了易筋鍛骨篇、虎魔煉骨拳、虎豹雷音、電光耀體術,內外功力皆突飛猛進,心靈修為也與日俱增,十六歲不到,實力就已不遜武尊畢玄。
而這潘璋,雖是江東名將,可與那些真正以武勇名震當世的猛將相比,乃至與江東的太史慈、甘寧、周泰等大將相比,壓根兒算不得頂尖,可常態功力,居然就已經比關鳳更強。
也就輕功身法弱了些,武功招式糙了些,還不懂氣機感應。
但此時爆氣之下,潘璋不僅功力、力量爆增,移速也巨幅提升,已徹底彌補了身法劣弱。
至于招式,這種狀態之下,也用不著太過精妙的招式,甚至連氣機感應都沒必要。
突破音障的移動速度,既快且重的狂暴攻擊,已具備一力降十會的本錢。
哪怕是武尊畢玄,能以靈覺氣機感知到潘璋的移動與出招,也來不及閃避或者尋找破綻破招,只能與他硬碰硬。
硬碰之下,武尊畢玄也是擋不了潘璋幾下。
歐陽鋒在這里感慨出神,完全沒有作出任何反應,潘璋的掌也就勢如破竹般轟上了他額頭。
震耳欲聾的巨響聲中。
肉眼可見的氣浪波紋橫掃狂飆,將歐陽鋒與潘璋腳下的青石板紛紛卷起,四面吹飛。
以額頭硬吃了潘璋這爆氣一掌的歐陽鋒,終于回過神來,對著面露震驚,眼里滿是不可置信之色的潘璋微微一笑:
“禮尚往來,你也接我一掌。”
說著,抬手一掌,橫推而出。
這一掌看似平平無奇,攻速也不算太快。
可當掌勢橫推而來,潘璋卻覺此掌驟然變得充塞天地,令他視野之中其它一切盡被排斥開去,眼里只能看到那宛若一堵城墻般當面撞來的手掌。
潘璋此時移動速度比聲音還快,但他卻沒有任何閃避的念頭。
因他直覺地感到,這一掌,只能接,不能躲。
硬接還有一線生機,閃避,則必將粉身碎骨!
潘璋怒吼,雙掌齊出,身上那隱呈猛虎之狀的血色氣焰,也作出撲躍出掌之勢。
轟隆!
驚天動地的轟鳴聲中,潘璋雙掌與歐陽鋒單掌硬碰。
連一剎那的僵持都沒有,隨著三掌碰撞的氣浪炸開,隨著二人腳下地面迸裂沉陷,塵浪好似波濤一般四面八方滾滾沖擊開去,潘璋的身軀,也是一觸即飛,向著后方拋飛開去。
而拋飛之時,潘璋身上,爆出一連串清脆爆鳴。
那爆鳴聲起自他雙掌,順著手臂飛快蔓延,轉眼蔓遍他全身。
當最后一聲爆鳴響起。
潘璋那已拋飛至數至開外的身軀,忽地當空爆裂,炸成一團血霧,只剩一顆怒目圓睜的首級,翻翻滾滾跌落地面。
噗嗵!
糜芳臉色灰黯,兩腿一軟,跌坐在地,眼中滿是絕望。
關鳳則看著潘璋那死不瞑目的首級,回想之前他渾身爆發血色真氣時,那比聲音還快的移速,以及威猛無儔的掌力,輕嘆道:
“我自大了啊……果然,凡是能夠百戰余生的名將,都不可小覷。”
放言千招之內,可取潘璋首級,確實是她自大了。
倘若潘璋對她施展出這一手,她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自省一番,她又看向歐陽鋒,漂亮的丹鳳眼中,一時滿是崇拜。
潘璋最后的絕殺強得超乎想象。
可如此強大的潘璋,在歐陽哥哥面前,卻脆弱地宛若稚童,根本不堪一擊。
歐陽哥哥甚至讓了他一手,任憑潘璋一掌擊中額頭。
而潘璋那令關鳳都覺需要出盡全力,乃至付出內傷代價,才能勉強接下的一掌,轟在歐陽哥哥額頭上,卻是連個紅印都沒能打出來!
這等實力,簡直就是天神下凡!
有那么一瞬間,關鳳甚至覺得,哪怕是父親,若不施展他那傾城一刀,恐怕也不會是歐陽哥哥的對手。
“歐陽哥哥,你好像比上次見面時更強了。”
“嗯。我武功每天都在進步,每天都有提升。”
“可我覺得,你這不像是普通的提升呢。”
“那是因為我已突破‘外景’,躍升了一個大境界,還悟出了不少厲害功夫。”
“外景?這是什么境界?”
“現在可不是說話的時候,你還是先解決糜芳的問題,等空閑了再與你仔細說說。”
“好。”
關鳳點點頭,收起好奇,提刀走到跌坐在地,面無人色的糜芳面前,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說道:
“糜太守,你是漢中王欽封的南郡太守,我一介平民,也無權處置你。只是,你私通江東,意圖賣城投降,已犯下叛逆大罪。我會將你囚禁起來,等父親回來再作處置。至于江陵城防,我關鳳就當仁不讓了!”
糜芳兩眼空空,不發一語,已然徹底絕望。
江陵城外。
一座小丘上。
一身青衣,作文士打扮,臉色蒼白,眼窩深陷,滿臉病容的呂蒙,佇立小丘頂上,眺望江陵方向,久久不見約定的訊號升空,不禁輕嘆一聲:
“潘將軍恐怕失敗了……”
旁邊一個披掛鐵甲,背負大弓,身高臂長的將領奇道:
“潘將軍怎會失敗?糜芳本就深懼關羽,私賣軍糧兵械的把柄又被我江東拿捏,豈有膽量拒絕潘將軍說降?”
呂蒙搖了搖頭,嘆道:
“也許關羽在江陵城中,留下了什么后手……罷了,既無法輕取江陵,便準備攻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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