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搞？
簡簡單單三個字，就將在場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部拉到招商局這個人身上，這可不是開玩笑，這是很大一個項目。
幾百億度電的項目，一旦開動起來，整個省的電力配置都需要大調整。
至于構皮灘那個水電站，那是西電東輸項目的配套水電站。
用……能用一點點。
只能從其他地方想辦法，從其他地方想辦法，那就需要錢。
很不幸。
黔省什么都缺，最缺的就是錢。
聽著招商局這個人的話，周麟輕聲問道：“馬原，你好好說說，為什么可以搞？”
馬原，就是招商局的那個人，和歷史上的伏波將軍馬援同名同音不同字。
他輕輕一晃腦袋，解釋道：“沒什么多余的理由，就是一窮二白罷了。”
嗯……
聽見這個無懈可擊的理由，在場的幾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沉默，是今天的景色。
當一個人窮到沒有東西可以騙的時候，就處于無敵狀態。
一個地方窮到沒啥可以騙的時候，也就處于了無敵狀態。
黔省，就是這么一個狀態。
哪哪都要錢，但是兜里就是沒錢，俗稱兜比臉干凈。
如果要和這個人合作，那么，能夠提供的，無非就是一塊土地，一些政策，還有電力優惠。
其他的，毛都沒有。
想清楚這些，幾個人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互相看了一下彼此，又一個個滿臉晦氣地收起了笑容。
對面，看見幾人臉上的笑容，周麟微微一點頭，說道：
“既然大家都決定合作，那么，這個半導體城市，應該放在哪里？”
“然后，我們應該給予一些什么樣的優惠政策，我們相關的規劃方案又該如何制定，最后，我們在實際操作中該如何配合。”
“這些事，現在就需要討論出來。”
“討論好，我們就能把這些東西當做籌碼，好討價還價。”
聽完他的話，沙發上的五個人再次陷入沉默。
經過一番仔細的思考，五個人在不同的時間，不約而同的抬起頭，彼此看向對方，在看向對方的眼睛里，幾個人都看到了一絲蛋疼。
在這一場合作中，他們幾乎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或者說，他們壓根就沒有籌碼，可以和對方討價還價。
如果這一切真如林語所說，是一個超級半導體城市。
那么在未來，這個超級半導體嘗試帶來的收益，絕對是讓人無法想象的。
一旦這個消息泄露出去，周邊的省份，乃至東部沿海那幾個城市，一定會想方設法摻和進來，然后攪局，最后，摘走勝利的果實。
和那些城市相比，黔省唯一占據優勢的水電，氣候，將會變得不值一提。
地理區位條件，長三角珠三角的城市，地理區位條件比他們更好，出門就是大海，原材料進出方便，成品出口也方便。
不像他們，原材料進口，需要在港口城市下船，然后轉換成火車，火車況且況且跑上幾天，再拉到工廠。
產品，要先裝上火車，運送到港口城市，再賣到其他地方。
憑空就多了一道成本。
優惠政策，任何一個城市都可以出優惠條件，而本身底子厚的城市，可以出更多的優惠條件。
免稅，免土地交易費……
除開這些政策，那些底子厚的城市，還能掏錢。
掏真金白銀的錢。
互相看著彼此，馬原抬起手，尷尬的摳了摳胡茬，自問自答道：“那個……我們似乎除了便宜的水電，還有他所說的那個氣候之外，就沒有……沒有優勢了。”
“我們好像也沒有籌碼，和他們進行談判。”
“怎么搞？”
被問到這句話，剩下的四個人下意識看向周麟，但是周麟很雞賊，在這四個人看過去的時候，他直接扭過頭，端著他手里的茶杯，走到陽臺上，去欣賞天空飄落的雪花。
看見這一幕，哪怕是傻子，也知道這老爺子不想摻和進去。
這時，周麟的聲音突然響起：“振斌，你是書記，自己決斷。”
于是，幾人的目光，又從周麟身上，轉移到了馬原身上。
被幾個人盯著，馬原手指粘上茶水，在桌上畫出林城大概的范圍圖：“廖書記。”
“這個項目太大，省里面的其他幾個城市吃不下，只能放在林城。”
“可是，對方說氣候溫度低，那溫度最低的，可是在畢城。”廖振斌提出疑問。
下一秒，馬原在桌上畫了一個大大的X。
“那邊溫度最低，這點我承認，但問題在于，交通不發達，你建設這個項目，需要運輸大量的材料和設備，如果要還要先修條路過去，那成本就太高了。”
“那如果按你這么一說，這個項目只能落在林城周圍。”
“你說的沒錯，只能落在林城周圍，而且還不能在山多的地方，如果炸山來修工廠，成本又是一大坨。”
“可如果不炸山，那就需要占農田，那可是一個半導體城市，要的土地可不是一星半點，少說也得兩三萬畝。”
“兩三萬畝的平地，可沒那么好找。”
“林城這邊不好找，往外圍看一點，比如安城那邊，往安城方向走一點，比如紅楓湖邊上，那邊就有很多平地。”
“會不會離城市中心太遠了？”
“遠嗎？我覺得一點都不遠，一個大工業區，和城市有一點距離，那才是應該的，更何況，這樣一個工廠，保密級別應該很高，建在偏遠一點的位置，也可以讓他們降低一點安保壓力。”
三言兩語，場地大概的位置就被定下。
馬原用手指沾濕水，在畫處的位置，大概框出了一片土地，用水把這塊土地全部潤濕，他才繼續追問道：
“那土地費用怎么辦？兩三萬畝土地，這些土地每一畝的產值，大概就是500800元，征收賠償標準，是按照10倍產值計算，最高就是8000元，按照3萬畝計算，那就是2.4億。”
“除開土地，還有墳墓，還有房屋建筑。”
“相應的費用，起碼得提升到三個億，如果我們想100拿下這個項目，這一部分的錢，估計要我們自己掏。”
“除此之外，還有公路和高壓線路，那邊需要單獨修一條公路和高壓線路過去，也需要幾億元。”
“而且還必須修，還必須要修得快。”
聽到要錢，幾個人的臉又苦了下來。
怎么干什么都要錢？
短暫的沉默過后，馬原抬手敲了敲桌子，繼續說道：
“那接下來，就看我們需要什么了。”
“兩條路，第1條，我們用這些土地，公路，還有高壓線路折算成股份，入股這個半導體城。”
“第2條，我們只要稅收和就業，這些土地，公路，還有高壓線路，就當我們白送的基礎。”
“我個人傾向于第2條，因為這一條能夠彰顯我們最大的誠意。”
“不過最后使用什么條件，還需要你們幾位確認。”
說完話，馬原從兜里拿出一個筆記本，在上面寫下自己的想法，隨后單獨將這一頁撕下，交到四人手中。
廖振斌四人看著手中的小紙條，看著上面的文字，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
許久，最右邊的那個人突然說道：“那我們來抓鬮吧。”
“選到哪一個方案，就提哪一個方案，然后把另外一個方案當做備案，到時候見機行事。”
“怎么樣？”
其他人沒有用話語回應，而是直接用動作來回應，于是，馬原就走到旁邊，去準備抓鬮的紙條，不大一會兒，十八個紙條，就出現在桌上。
這十八個紙條全都一樣大小，兩個方案，1和2，都是均勻的9個。
只能抓一次，抓到誰算誰。
把抓鬮的一切準備好，馬原四人齊刷刷將目光投向中間的書記。
被幾人注視著，書記壓力山大，深吸一口氣，他抬手抓住一個紙條，看也不看，順手就丟給了馬原。
馬原手忙腳亂的接過這個紙條，將這個紙條高舉，大聲問道：“確定了嗎？確定了，那我就開了。”
沒有人回應，算是默認。
緩慢的吸氣吐氣之后，馬原打開了手中的紙條。
紙條上，只有一個大大的1。
得到了最終的答案，五個人在松一口氣的同時，也站起身，向周麟提出告別，既然要談判，那就還需要做準備，把相關的信息準備好，再開始談判。
也得確認一下對方的身份。
把五人送出大門，周麟回到沙發邊上，順手拿起桌上的紙條，打開，是1。
17個1！
林平海的家里，因為林平海要上班，所以，家里就只剩下林語和林星望兩個人，吃著林語買來的早餐，林星望好奇的問道：
“你寫的那個提案，真打算交上去，我覺得還是別了吧。”
聽到這一句勸解，林語輕輕一搖腦袋：“那個提案必須得交，我們的經濟發展，離不開外面的世界。”
“但是wto這個組織，是歐洲人和阿美莉卡人的操控，這幾年他們已經開始揮舞環保這把大刀，在瘋狂砍殺發展中國家。”
“與其等后面這把刀子落到我們頭上挖肉，還不如我們現在就先給自己一刀。”
“長痛不如短痛。”
“雖然wto這個組織對我沒啥約束力。”
最后一句話，讓林星望忍俊不禁，他笑了笑，又一次追問道：
“如果，我說如果，有其他省，或者其他城市，愿意給你更好的優惠條件，讓你把半導體城市落戶到他們那里，你愿意嗎？”
問出這句話，林星望就滿臉擔憂的看著這個侄孫子。
雖然古話說人各有志，好聚好散，但是落到真正的人頭上，人，終歸是不情不愿的。
察覺到他眼睛里的擔憂，林語并沒有正面回應，而是只回了一句先看看。
他話音剛落，旁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順手拿起，卻發現是來自周麟的電話。
“同意了，不過需要找一個具體的地方，商談其中的細節。”
“地點……就定在林城大酒店，時間是明天早上9點。”
早上8點。
林平海一腳油門，將林語送到了林城大酒店，開門把這個大侄子放下，他轉過身，一腳油門消失在大門口。
酒店門前，抬起眼看了一下這個酒店的裝修，林語不帶一點猶豫，一步踏進酒店大門。
酒店的大廳里，看到他走進酒店，馬原立馬迎上去，自我介紹道：
“黔省招商局，馬原，林總這邊請。”
在馬原的帶領下，兩人上到頂樓，走進了最里面的一間會議室。
會議室里，一張長桌，將會議室隔成兩半。
靠窗的那一邊，已經坐了10來個人。
而靠墻的這一邊，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一張孤零零的牌子，放在那桌子上。
林語很自然的走到那個牌子面前，看了一下，確認牌子上的稱謂沒有錯誤，他這才一屁股坐下，笑呵呵的看著對面的人。
尤其是中間的書記廖振斌。
吱嘎一聲，走在后面的馬原把大門關上，等他回到屬于自己的位置坐下，窗戶邊，廖振斌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笑著說道：
“林總果然是一表人才，像這種重要的會議，居然都單刀赴會，實在是讓我們佩服。”
聽見這句話，林語哭笑著搖頭，從公文包里拿出筆記本，還有幾份文件放到桌上，回應道：“能做決定，一個人來就足夠，做不了決定，來一萬個都沒用。”
回答完這句話，他也同樣露出笑容，笑著把對面的人全部看了一遍。
話語中沒有討到便宜，廖振斌立馬轉到下一個話題：
“林總，你說的半導體城市非常好，可問題在于，你的賭性太大了。”
“根據我們的資料顯示，到目前為止，國內暫時還不具備這樣實力的公司，你對此作何解釋？”
“在你們眼中？對未來的發展，就只能歸結于一個字賭嗎？”反問一句，林語就眨著大眼睛，滿臉無辜的看著面前的人。
看了幾秒，他臉上的無辜消失，變得非常平靜。
“確實，對你們而言，這是賭博。”
“但是對我而言，那不叫賭博，那叫事物發展的客觀規律。”
“未來的世界，設備智能化是一個必然的趨勢，當這個必然的趨勢到來時，半導體零件的需求量會呈指數級的增長。”
“這是一個世界的客觀發展規律，這不是賭，這是必然。”
“如果廖書記覺得，這個所謂的半導體城市，從頭到尾都是賭。”
“那我或許需要好好考慮，認真考慮，是否有在這里發展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