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毛錢都不打算出！
聲音很溫和，也很輕，在林語說完過后，對面的人還處于懵逼狀態，似乎完全沒有聽清楚這句話。
其他人愣了愣，齊刷刷扭過頭，看向自己的大領導，想從領導嘴里，聽到一句確切的話。
中間，廖振斌腦袋低垂，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似乎在努力回憶剛才的那句話。
不多時，他抬起頭，將目光鎖定對面的年輕人，問道：“林總剛才的話，是我一毛錢都不打算出？”
再次聽到這句話，廖振斌身邊的十幾個人立馬轉頭，將目光鎖定林語。
自己沒有聽錯，腦子也沒有問題。
面前這個年輕人，的的確確說了，建設這么一個半導體城市，他不打算出一毛錢。
這一瞬間，十幾道被震驚的目光落到林語身上。
今天是初六，按照一般的規定，現在還在放假。
但是他們上班了，原因就是面前這個年輕人，通過一些關系，找到了老書記，然后找到了現任書記。
說要在黔省落地一個半導體城市，用來制造各種半導體零部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芯片。
這個消息，昨天下午天快黑了才傳到他們手中，然后，一群人緊趕慢趕，熬了一夜，才確定了一些基本的數據。
準備在今天，把這些確定的數據，用到談判會上。
可是，對面只來了一個人。
經過短暫的交鋒之后，對方單人壓住他們所有人，讓黔省方面略微輸了一籌。
現在，對方居然還說，建設這個半導體城市，他一毛錢都不打算出。
這……
這是何等的猖狂！
他哪來的膽子？
他哪來的自信？
梁靜茹？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么猖狂了嗎？他們這幫老古董，難道就應該被掃進垃圾堆嗎？
孩子，你這么猖狂，你家里面知道嗎？
這一刻，會議室里徹底陷入了沉默狀態，一直在會議桌邊緣游走的馬原，看著這個場面沉默片刻，快步走到廖振斌身后，小聲喊道：
“書記！”
廖振斌抬起手，將馬原剩下的話語全部壓了回去。
把手放下，他拿起桌上的鋼筆轉了一圈，將目光鎖定面前的筆記本，沒有目標地問道：
“林總準備拉人入局？”
“對！”林語點一下頭，大方的承認了這件事。
抬起手將手中的筆記本翻頁，他繼續說道：“我國電子工業比較發達的地區，主要就是蘇省，魔都，粵省，越省。”
“這幾個地方，各有優劣。”
“蘇省以設備制造為重點，魔都是高精設備，越省是搞仿制品。粵省是產品代工，產業鏈齊全。”
“在這個半導體城市里，我們雖然能提供技術幫助，但是，我們沒那么多人。”
“沒那么多精力。”
“這一點，才是我們萊茵鋼鐵的薄弱點，錢不是，政策也不是。”
“所以，我自然需要拉更多的人入局。”
“粵省，越省，魔都，蘇省，至于魯省，我祖籍雖然是黔省，但我生在魯高官在魯省，吃水忘了挖井人，這著實是有點不太地道。”
“這五個地區，再加上你們黔省，總共占據30，每個地區拿5。”
“現在，廖書記還有疑問嗎？”
疑問？
廖振斌輕輕搖一下腦袋，自己現在哪還敢有疑問，現在，自己的首要任務，已經從股權分配管理問題，變成了保證這個項目落地黔省了。
以那幾個省的習慣，如果他們真的參與進來，一定會想方設法，用盡手段，把這個項目撬走。
和別人分雞蛋，哪有自己一個人吃雞蛋，吃得滿嘴流油來的舒服？
苦笑一聲，廖振斌抬眼看向對面的林語，眼中滿是贊賞。
這孩子，比自己家那幾個年紀小了一截，但是在為人處世，借力打力這一點上，比自己家那些點心熟練多了。
熟練到完全不像個年輕人。
輕出一口氣，他輕聲問道：“林總，你的想法很好，但是，如果這五個地方不入局呢？”
“比如，你如何解決蘇省十三太保的問題，5除以13，分不均啊！”
“他們會入局的！”林語很自信地回應，隨后，又更加自信地說道：
“這是未來的發展方向。”
“同時，也是上面重點關注的突破方向，主動入局和上面用鞭子抽著入局，區別很大，廖書記把這個項目做匯報的時候，可以重點說一下這里，別哭窮，哭窮沒有用。”
“而且，就算他們不入局也沒有關系，我們賬戶上有錢，建設這個半導體城市足夠。”
“至于如何解決蘇省十三太保這種問題，我覺得不是問題，只要我們不接話茬就行。”
“如果廖書記同意，那我們就簽署一個合作框架協議，具體的項目實施，會由專人來負責。”
“如何？”
說話間，林語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合作框架協議，用鋼筆改了一些內容，放在桌上，輕輕一推，合作框架協議就落到了對面。
看著滑過來到的文件，廖振斌迫不及待地伸手，將文件拿到手中研究起來。
本合作框架協議，僅適用于位于黔省林城市西南地區萊茵半導體項目。
甲方：萊茵鋼鐵集團。
乙方：
丙方：
丁方：
戊方：
己方：
庚方：
以上幾方排序不分先后，均為合作關系。
合作內容：
多方以技術，資金，土地，基礎設施入股，在黔省林城市西南地區建設萊茵半導體城，用于生產半導體零件。
其中，萊茵鋼鐵以技術入股，占據70股份，同時，對該半導體城市的發展，研究方向，具有絕對的領導和掌控權。
余下30股份，由乙、丙、丁、戊、己、庚多方各占5。
如無其他參與方，剩下股權歸屬萊茵鋼鐵。
黔省方面：
1.提供三萬畝土地用于廠區建設，該三萬畝土地，按照當地征收價格為10000元每畝，總計3億元。
2.建設從城市前往該廠區道路，共計四條，均為24米寬一級道路，總長度為58.45公里。
總造價為11.69億元。
但是該道路同樣對當地城市交通具有巨大意義，所以，折價三分之一。
折合總價為3.9億元。
3.建設基礎水電設施，該部分為預估總價，合計為32億元。
因談判中缺少通訊線路費用，額外追加3000萬通訊線路費用。
與該條目第二項相同，按照三分之一折價。
折合總價為10.77億元。
黔省方面預計總入股金額為17.67億元。
折算5股份。
4.建設完成，項目投產后前五年免稅。
該項目施工，由萊茵建筑提供技術指導支持。
緩緩放下手中文件，廖振斌再次將目光投向林語，做最后的努力：
“大侄子，真的不能再給點嗎？”
“不能！”
又一次被拒絕，廖振斌長嘆一聲，將這份文件遞給身邊的人，說道：
“去，按照這上面的內容，復印五份。”
身邊的人接過文件，快速轉身離去，僅僅過了二十來分鐘，去復印文件的人就再次出現，手中已經多了幾份重新修訂完畢的文件。
隨手接過，檢查完里面的內容沒有錯漏，也沒有出現字體，標點符號問題，林語簽署下自己的大名。
隨后，將這些文件丟給廖振斌。
廖振斌也將文件復查一遍，沒有問題，順手就簽署下大名。
丟了三份給林語，他留下了兩份，拿在手中欣賞片刻，轉手就丟給身邊的人。
將面前開會用的東西收拾好，拍拍手，他笑著向林語問道：
“小林總，待會兒去我們食堂吃個飯？”
“不用了！”林語搖頭拒絕，跟著又解釋道：“我待會兒還得看是回蘭陵還是先去深城。”
“還需要趕飛機，就不吃飯了。”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再忙，也不能急于這一時。”面對林語的推遲，廖振斌果斷起身，繞過長桌，直接伸手拉人。
眼見推遲不掉，林語只能收拾東西跟上，走了兩步，他突然向廖振斌問道：“廖叔，能不能幫個忙。”
這一句廖叔，讓廖振斌呆愣當場，但是，他很快有反應過來，哈哈大笑著說道：
“對對對，周書記是長輩，林局長也是我的長輩，我得叫他們一聲叔，你是林局長的孫輩，叫我一聲叔，應該的。”
“總來總去，書記來，書記去的，太過生分了。”
“說吧，只要不違反原則，我幫了。”
得到答復，林語笑呵呵地回應道：“不是什么大事，火車站貨運中心有一個叫王君貴的人。”
“能不能幫我開了，并且，后續的官方不能不能招這家伙。”
“啊？”廖振斌慢慢回頭，滿臉不可思議地看向身邊的年輕人。
昨天從周麟的住處離開后，他就讓人去查了一下相關的資料。
王君貴和林語的關系，匯報資料里面寫得清清楚楚。
這……這王君貴，得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才能讓這么一個財神，不惜動用面子，也要搞他。
這……
哀嘆一聲，廖振斌回過頭，獨自邁步往前，一邊走，一邊說道：“古話說得好，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
“王君貴同志知道自己重于鴻毛，想必是會非常開心的。”
“小林，走吧，我帶你去吃我們本地的特色，蝦酸肥腸牛肉……”
太陽落山，林語才慢悠悠地回到林平海家里，剛打開門，林星望就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怎么樣？搞定了？”
晃一下手中的文件，林語笑著回答：“我可是黃金談判專家，這種事都搞不定，我怎么在國際上混？”
瞥一眼文件，林星望收回目光，連連點頭：“搞定了就好！”
“你這個項目落成，到時候黔省也能有一份額外的收入。”
“這對黔省來說是好事。”
“對了，你吃飯了沒？我弄了帶皮黃燜羊肉，已經悶了三個小……艸，我的羊肉。”
得意的話還沒說完，林星望就墊著腳，著急忙慌地跑向廚房，看著離去的背影，林語搖搖頭，回到林平海給自己安排的房間。
把公文包放下，掏出手機，找到錢建國的號碼，順手撥出：
“錢叔，黔省這邊我已經談妥了，你找一下王市長，讓他，把這個消息帶給魯省省里面。”
“看看他們的反應，如果他們有反應，想要參與，那就掏17.67億元，折算5的股份。”
“不想搞就算了。”
“先掛了。”
放下電話，林語拿著手機走到窗戶邊，冬季的林城，房間里和房間外是一個溫度。
MD，全靠抖。
林城火車站貨運中心。
王君貴端著茶缸，整個人靠在椅子上，二郎腳翹得老高，毛毛鞋都搭在了辦公桌上，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
一缸茶水喝完，他將目光瞥向窗外，看一眼貨運中心轉運場地里的人，整個人忍不住搖頭：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人吶，一直忙過來忙過去，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哎！”
剛感嘆完畢，房間大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走進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中年人走進房間，先跑到空調面前吹一會兒熱風，緩和了一下僵硬的臉，這才從懷中拿出一張提貨單遞給王君貴。
“老王，這是我們的貨物，你看一下，然后讓人把這批貨拉出場。”
看到提貨單，王君貴放下茶缸起身，隨手接過提貨單。
提貨單上的貨物，是從越省過來的衣服，二十五包。
按照一般的情況，這二十五包衣服，需要支付大約2000塊的運費。
但是，因為貨物運輸都是用的人工臺賬，而且跨省。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給了可以觸碰到相關業務的人機會。
收貨站就能白嫖運輸拿貨。
管現場的人動動小手指，把貨運清單上的物資報損，聯合兩個人，這二十五包衣服，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貨物交接成功，他們就能拿到1000塊的好處費。
這種事，干了不止一次，早就駕輕閑熟了。
翻出提貨單對應的臺賬，王君貴樂呵呵地帶著中年人，往提貨單上的倉庫走去。
不多時，他就找到了對應的衣服包。
檢查完，順手摸出鋼筆，在臺賬上來上一筆，隨后又在這一行記錄后面，寫上一個字。
做完這一切，收起鋼筆和臺賬，他對著不遠處忙碌的兩個熟人一招手：
“過來搭把手。”
等著兩個人開始幫中年人搬運貨物，王君貴就轉身走回了貨運中心的站房。
同時，也看到了自己的上司。
剛一見面，上司就笑著對王君貴說道：“君貴，你不是老說你自己實力如何如何嗎？”
“你看，你前年給的辭職報告，我找到了，我批了！”
“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