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水遞過去，他也開口，小聲勸慰起丈母娘：
“這其實不能怪小風和小雪，是我看衣服覺得不錯，就想著大過年的，反正都要買新衣服，就一起買了。”
“這倆孩子天天在學校，每天都在用力讀書，一直在用腦子。”
“也沒多長時間出來玩，偶爾也應該放松放松，一件衣服，沒什么大不了的。”
“就當讓他們提前放松一下了。”
“而且這大過年的，樓道里還有好多鄰居，都在等著看你打孩子的熱鬧，咱可不能做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更何況這衣服都買了，還穿了，上面都沾了灰，人家也不可能退錢，大過年的，媽，你就別揍他們了。”
聽到樓道里還有鄰居，周怡也顧不得多想，一個健步飛到門邊，腦袋往外一探，正好和躲在樓梯轉角處，鬼鬼祟祟準備上樓的一群鄰居碰上。
目光交錯，這一群鄰居立馬露出尬笑：
“周老師，吃飯沒？”
“如果沒吃就上我家吃點！”
“我們麻將3缺1，去不去！”
“哈哈，你看這天……天氣真好，我去曬曬太陽！”
“……”周怡扭頭，目光穿過走廊的窗戶，看向窗外。
窗外的天霧蒙蒙，也灰蒙蒙的。
北半球的冬季，沒有多少雨水。
而北方的草原更是雨水稀少，因此，每年的冬季，都是燕京人難受的時候。
冬季的天，實在是算不上太好。
但是別人都給了臺階，她也不好繼續糾結，只能笑著尬聊：“哈哈，天確實不錯，那個……打麻將……我待會來吧。”
“就馬上要吃中午飯，吃完中午飯我過來。”
說完，她快速地退回房內，關上門，冰冷的目光一掃陸風陸雪，冷聲道：
“起來吧！”
“反正衣服都已經買了，伱們想穿就穿吧，但是，不能在學校穿，如果讓我知道你們穿去學校，我把頭給你們擰下來！”
這邊才說完，沙發上的陸解放立馬站起身，來到母子三人身邊，身體一晃，就擋在陸風和陸雪面前。
一只手拉住周怡，一只手放在背后，放在背后的手不停的向兩個小家伙揮舞，示意這兩個倒霉催的趕緊走。
而拉住周怡的手，在聽到陸風陸雪兩人的動靜后，也順勢松開，落到周怡背后，輕輕拍打：
“老婆，大過年的，別說這些話！”
然而他的話才說完，周怡冰冷的目光就落到陸琳身上。
可是還不等她開口，林語的電話響了。
掏出手機一看，發現是賀清陽。
帶著疑惑，林語走到陽臺接通電話，賀清陽快速而急切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
“現在立刻馬上來參謀部！十萬火急！”
話音剛落，電話就被掛斷。
留在陽臺上的林語看著電話，心中疑惑萬千。
這什么著急的事，能夠讓自己的老師如此著急？
用力撓撓頭，回憶一下這幾天收到的情報，卻始終無法把這些情報和十萬火急的賀清陽聯系到一起。
嘆一口氣，他轉過身走回客廳：“媽，參謀部有事，需要我現在過去一趟，中午飯我就不吃了。”
說完，他拔腿就往外走。
還沒走到門邊，陸琳就從沙發上彈起，三兩步來到林語身后，抓住林語的衣服，如同落難的小貓一樣，向林語發出求救的眼神。
見狀，林語只能無奈地嘆一口氣，伸手拎住陸琳衣領，轉身向著周怡笑笑，拎著人一起出家門。
剛走出樓道，陸琳就撒了歡的往外跑，一邊跑，一邊發出杠鈴一般的笑聲。
“哈哈哈哈嘎嘎……”
“你慢點！”
參謀部。
林語拿出身份卡，無視了門崗的驚訝，無視了其他人的愕然，拉著陸琳，大步流星地走進賀清陽的辦公室。
把賀清陽辦公桌上的點心順手遞給自家老婆，又泡了一杯茶放在旁邊，這才端著另一杯茶，悠閑地坐到老師對面。
對面的椅子上，賀清陽看著出現在面前的兩個人，歪了歪頭，顫抖的右手摸了半天，才終于摸到自己的茶杯。
哆哆嗦嗦地將茶杯送到嘴邊，抿一口溫涼的茶水，這才后知后覺地問道：
“你倆什么情況？”
“沒啥情況，就是……就是平常太過正經了，想搞點叛逆。”林語很自然地回答，接著臉色一沉，壓低聲音問道：
“什么情況？難道是阿美莉卡準備搞事？”
賀清陽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瞥一眼在旁邊胡吃海塞的陸琳，起身走向辦公室的里間。
林語快步跟上，里間的房門關上，賀清陽這才雙手按著眉頭，滿臉惆悵而又怪異地說道：
“半個小時前，米哈伊爾通過工業部門的同志，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說想約我們再見一面，說做最后的努力，他還說如果我們談判還不成功，那我們就做一筆交易。”
“在電話里，這家伙說的很急，還點名要你參與。”
“和他約的時間……”
賀清陽抬手看一下表，繼續補充道：
“也就是15分鐘后。”
“怎么樣，有沒有信心？”
聽著自家老師的詢問，林語翻了一個白眼，嘆一口氣：
“走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去看看這家伙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至于他的交易，說實話我并不是很期待。”
“畢竟俄羅斯的商人和政客，大多數都不是好東西。”
兩人對視一眼，拉開房門走出，掏出手機看一眼時間，發現還是參謀部的飯點。
問賀清陽要來飯卡，和手機一起順手遞給陸琳：
“自己去食堂吃飯，我有點工作要處理。”
“好！”正在吃點心的女人甜甜一笑，伸手拿過飯卡，轉過頭繼續。
師徒倆走出房間，賀清陽走在前面，林語跟在身后。
下了樓，往左邊一拐，到頭，就是碰面的會議室。
不大的小會議室里，坐著兩個人，一個是米哈伊爾，另一個，在上次碰面的時候見過。
林語想了一下，對方好像叫做安格列·內耶拉夫洛維奇。
當時介紹的職務是翻譯。
隔著一張長條桌子，4個人相對而坐，便不再繼續言語。
良久，米哈伊爾搶先開口：“林先生，和上一次的碰面相比，我覺得我們這一次的碰面應該有一些實質性的進步。”
“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不藏著掖著。”
“我們需要貴國的高超音速導彈技術，同時，也需要貴國的衛星導航服務。”
“軍事和民用，我們都需要！”
“您開個價，只要價格合適，在我們接受的范圍內，我們可以答應您的要求。”
他的言辭非常懇切，話語不卑不亢，完全就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
米哈伊爾的表現落到林語眼中，他很想給這位工業部部長豎一個大拇指，如果是平常人，哪怕是賀清陽，或許也會因為他的表現，還有未收集到的情報，而錯誤地估計形勢。
但林語不是。
從蘇聯獨立之后，俄羅斯的工業發展可以分為好幾個階段。
首先是92年到00年，這期間的俄羅斯，就好像是那個分家的房子，誰都想去弄兩刀，誰都想去拆兩塊板子下來。
在這段時間里，除開一些必要的軍事工業，俄羅斯的工業發展幾乎停滯，到后來，甚至連軍事工業都已經陷入停擺。
然后就是00年到08年，那個被稱為大帝的人走馬上任了。
但他是鴿派，比較傾向歐洲，再加上和他一起的寡頭，也是傾向歐洲，所以在這8年里，稍稍整頓好的俄羅斯，除開必要的合作之外，整體政策都偏向歐洲。
而歐洲人對俄羅斯的定位，是一個巨大的材料倉庫。
材料倉庫只需要堆材料，除開必要的設施，其他都不需要。
這段時間，歐洲一直在吸納俄羅斯的產業工人，并且一直在營造一個大家合作共贏的局面，這個局面就是俄羅斯提供材料，提供能源，然后歐洲生產，再對外銷售。
在這種模式下，掌握這些資源的寡頭，只需要源源不斷的勞動力，就可以把這些資源轉換成鈔票。
而發展工業，還需要出錢投資，并且投資的錢還有可能打水漂，此消彼長之下，那自然沒必要發展國內的工業。
至于軍隊使用，那不關自己的事，自己的工作是賺錢。
買游艇，買小島，買女人。
這一切都很美好。
但美好的世界，終究會有人來打破，在一切都穩中向好的時候，英格蘭來了，阿美莉卡來了。
格魯吉亞戰爭爆發。
雙方都是一個師傅教的，一開始還有點破不了招，后來，格魯吉亞被俄羅斯毒打。
腦漿子都打出來了。
從那以后，俄羅斯人品出了一點點味道，知道自己就算是按照歐洲人的發展，把自己當成一個倉庫，阿美莉卡也不會放過俄羅斯。
從這個時間節點開始，索性開始大力扶持國內的產業。
可說的容易，做起來卻難。
工業發展需要有人買單，而俄羅斯的寡頭并不喜歡發展工業，因為相比于發展工業，賣資源，當買辦，兩邊一起賺錢，更符合他們的利益。
國家的利益和寡頭開始出現沖突，俄羅斯就開始清算寡頭，處理各種各樣的人。
又折騰了一段時間，俄羅斯的工業稍微理順了。
在這段時間，俄羅斯考古式的發掘了來自蘇聯的圖紙，搞出了圖160m，搞出了鋯石導彈，搞出了匕首導彈。
還搞出了SU57。
但是一件更恐怖的事出現了。
當俄羅斯從這些瑣碎的事物中抬起頭時，卻突然發現，隔壁的二叔搶先他們一步發展起來了。
俄羅斯好不容易發展起來的那點工業，在這個二叔面前，被干得體無完膚。
不甘心而又自視甚高的大侄子，就這么擰巴著，不聲不響的把一部分政策傾斜到這位二叔手里。
再往后，當俄羅斯發現隔壁的二叔已經猛到不像話的時候，他們干脆躺平，放棄那些無所謂的掙扎了。
跟著混也挺好的。
有的時候，選擇大過于努力。
把這些腦海中的記憶重新過一遍，林語右手食指輕輕敲擊桌面，說道：
“我可以賣導彈給你，也可以賣衛星服務給你，但技術轉讓，不可能。”
這一次，米哈伊爾并沒有著急，他雙手平靜的放在桌上，用溫和地目光打量對面的人。
和上次的一身正裝相比，這一次看到的林語，顯得非常跳脫。
他猜測這個年輕人應該正在玩賽車，或者是別的東西。
然后突然被自己叫過來。
心頭現在應該正有怨氣，自己應該避重就輕，暫時躲避他的鋒芒。
嘴角扯出一縷笑容，隨后輕聲說道：
“林先生，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不可能，我相信的是，只要利益足夠，我們可以交換。”
他才說完，就收到了林語的一個白眼，還有嫌棄。
不等他開口，林語的話就到了：
“米哈伊爾先生，我不給你們高超音速導彈技術，不是我不想換，而是因為你們現在壓根就沒法制造高超音速導彈。”
“不管是從哪一個方面，你們暫時都不具備這個能力。”
“所以，站在我的立場來說，你們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購買一批高超音速導彈，放在莫斯科備用。”
“自我制造，我覺得沒有必要。”
“你……”米哈伊爾霍然起身，手指指著林語，只說了一個你字，后面的話就再也沒說出來。
作為工業部部長，俄羅斯幫助塞爾維亞運送導彈的時候，特工們拍了些照片。
這些照片，最終就變成總統詢問他這個工業部長的重要證據。
那一次和總統的交談，米哈伊爾至今難忘。
那位總統紅著眼睛，用盡可能平和的語氣向他發問：
“我們能制造高超音速導彈嗎？我們能制造全新的圖160嗎？我們……”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讓米哈伊爾無話可說。
等到那位總統問完話，他這位工業部長才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搞不了，暫時搞不了，就算有蘇聯的圖紙也搞不了。
也正是基于那一次的談話，才會有這一次的華夏之行。
按照一開始的打算，是準備用信息差來獲取相關技術。
但是偏偏，在談判團里多了一個林語。
這人話很直，也很懂技術，更了解一些亂七八糟的，不知道從哪兒來，但是又能切重要害的情報。
米哈伊爾只覺得，這種妖孽，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