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宇鋒心情復雜的回了家。
他見到女友的第一句就是——完了，你公司要倒閉了！
“你公司才倒閉呢！”殷寶怡笑著道，“我公司發展的好極了！”
她一邊說，一邊把注意力從電視移到男友臉上，隨即才意識到不對，男友的表情十分嚴肅。
殷寶怡皺眉，詢問道：“怎么了？”
宋宇鋒把加班碰見的情況完整的訴述了一遍，公司的婚戀團隊真的看中戀愛合約這樣的項目了！
殷寶怡聽完之后呆了半晌，后悔道：“哎呀，早知道上次給俞興報價報10萬了！”
宋宇鋒一愣，沒想到女朋友的第一反應是這個。
他坐到了沙發上。
“那我現在怎么辦？辭職嗎？”殷寶怡琢磨道，“俞興答應的股權怎么辦？現在能變現嗎？之前簽的合同有時間限制啊。”
她對瑰愛網沒有感情，上班時間連一個月都不到，壓根談不上這兩個字。
宋宇鋒不說話。
殷寶怡想了一會，又說道：“不能辭職，我可以一邊在瑰愛網上著班，一邊找其他的工作，就算網易要做，瑰愛網一時半會的也不會倒閉吧，萬一后面還繼續投網絡營銷呢？俞興再投，他還得找咱們吧！”
宋宇鋒遲疑：“這……”
“這什么這？你就是個老好人！”殷寶怡見男友有點不樂意，抨擊道，“人家給你車馬費，你居然都能再下單回去！又不是你去抄他的項目，你是婚戀團隊的總監嗎？是你拍板嗎？你有什么好內疚的？整天這個那個的！”
宋宇鋒苦笑，攤手，沉默。
“你覺得現在應該怎么辦？”殷寶怡再次把問題拋過來。
宋宇鋒猶豫幾秒，給出建議：“直接辭職得了，換一份工作，清清爽爽的，免得再碰見什么爛事，股權不股權的，反正上次拿了營銷費。”
瑰愛網上次給了4萬5，落自己口袋里還剩3萬2，單這筆錢已經抵幾個月工資了。
殷寶怡聽著男友的聲音，考慮來考慮去，搖頭道：“瑰愛網不會立即就倒閉的，這個月的營收最少都能有100萬，網易越是做相同的項目，公司不越是需要營銷推廣嘛。”
“上次的營銷效果還需要推。”宋宇鋒斟酌道，“不管怎么樣，我是網易的，又采訪過俞興，網易現在出一樣的項目，唉，我是怕有麻煩。”
殷寶怡不以為然的說道：“能有什么麻煩？他們不就是一群大學生嗎？真有事，那也是沖著你們公司去，還能為難你一個小記者？我看俞興也不是不好說話的人，就這樣定了，反正，我不會辭職的。”
宋宇鋒揉了揉臉，無聲的嘆了口氣，雖說確實能撈到錢，但總覺得心里亂亂的。
他放下手，看著女友已經開始繼續看電視，心里冒出來一個念頭，從業時間不夠長，時間長了，大概就好了。
……
網絡營銷的效果需要時間來展現，而這一點會直接表現在瑰愛網的網店流量上面。
13日有1000出頭的用戶詢問，14日的數據便猛然漲了一截，全天的用戶逼近2000，只是，因為轉化率的問題，達成的訂單也僅僅只有14單。
兩天22單，營收6578元。
時間到了15日，上午半天過去，線上流量暫時與昨天保持一致。
俞興沒有隱瞞線上訂單的情況，與候補股東殷寶怡保持了互動。
“要是這樣的話，半個月的營收就夠推廣費了。”殷寶怡趁著中午吃飯的時候幫忙算了一筆賬，“一個月的話，營收就是推廣費的兩倍了！我們公司還是需要繼續在網上推廣啊！”
俞興笑瞇瞇的說道：“網絡營銷的效果肯定是一個曲線，先增長，再衰減，半個月肯定是掙不回來營銷費的。”
殷寶怡下意識避開老板的目光，略微辯解道：“但不管怎樣，咱們都不會虧，品牌也算打出去了。”
“這還不算打出去。”俞興笑道，“怎么還得一波大的才行。”
殷寶怡聽到這話又抬起了頭：“一波大的，那得投多少錢啊？”
俞興聳聳肩，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沖候補股東笑笑，又招呼了這兩天新入職的程序員，轉身離開小辦公室，奔向艷陽天下的工作攤位。
申城這邊的業務同樣在迅速擴展，沒有局限在松江大學城，采用的經驗也沒有太多出入，但這里仍舊作為申城市場的基點，也起到一個吸收已有客戶分裂的效果。
中午剛過，天氣還炎熱，人流量理所當然的很低。
俞興并不硬性要求員工站崗或者拜訪客戶，他拎著買的涼飲，找到教學樓陰影下乘涼的員工，跟著一起侃了侃大山，然后就直奔另外一個攤位，如此跑完大學城里的七個攤位，渾身上下已經都是汗水。
“抽嗎？”
俞興坐在經貿學院的樓梯上，他摸出一支煙，又詢問入職沒多久的實習生辛宗建。
辛宗建靦腆的搖搖頭，拒絕了老板的好意。
俞興抽了半支煙，看著炙熱的陽光灑在地面上，腦海里又浮現今天中午與候補股東的交流。
他隱約覺得有些不太對，殷寶怡這兩天不論說話還是神色，似乎都有些不太對。
這種感覺怎么說呢……
就好像以前上學的時候在座位上有自以為隱秘的小動作，后來親自站到講臺上才知道往下看是多么的一覽無余。
是網易那邊有動靜，還是候補股東因營銷效果而不安？
俞興叼著煙，慢慢整理思路。
不管是自己的判斷，還是與英姐的討論，網易是樂意嘗試的，但它的嘗試不落地，心里總是難免急躁和憂慮。
俞興掐滅煙，拿出手機，想著再給劉琬英打個電話又猶豫兩秒后轉為短信。
他想著上次的交流，認真的編了一段：以賣公司為總綱，招男女朋友為制衡骨干，催化小組長做脈絡，用不穩定的實習生們為血肉，我嘞個創業啊，太熱了，下次堅決不在夏天創業了！
片刻之后，劉琬英回了信息：以贊美愛情為總綱，讓男女朋友相互促進，不拘一格的使用人才，相信大學生們的淳樸和熱情，這樣的創業，你不成功誰成功？
隨后又有第二條信息：這個公司要是能順利賣了，你下次想干什么？
俞興看著手機屏幕，點了第二支煙，思考了一會：還沒認真想過，我這段時間真是絞盡腦汁，真是竭盡全力，公司能賣，實在不行，我就去種葡萄了。
劉琬英回了個問號：？
俞興認真的回復道：我舅舅就是種葡萄的，日本有一種葡萄很不錯，可以引進，我雖然沒仔細調研，但稍微炒作下這種產品的價格應該也有些賺。
劉琬英承認道：觸及我的知識盲區了，晚上要去吃菌子了，聽說這個季節的云南菌子很好吃。
云南的七月份有很大部分的地區進入雨季，適合野生菌的生長，正是品嘗美味的時候。
俞興給予了認真的建議：一定要炒熟啊，找個距離醫院近的店！
他等了一會，沒等到回信，不知道英姐是不是忙工作去了。
另一邊的劉琬英倒真是在忙，她在辦公室里接過同事蘇嘉儀遞過來的材料，剛翻了兩頁就聽到無關的詢問。
“英姐，你笑什么？”
劉琬英抬頭，奇怪的說道：“我笑了嗎？”
蘇嘉儀確定道：“是啊，嘴角帶笑，想到什么開心的事？”
劉琬英拂了拂嘴唇，看了眼外面的艷陽天：“一想到同此涼熱，我們這里的太陽也能曬到家里種的花，心里就開心。”
蘇嘉儀狐疑的問道：“是家里種了什么野花嗎？”
劉琬英翻了個白眼：“工作吧你，明天要列齊盡職調查清單。”
蘇嘉怡舉手敬禮：“Yes， madam！”
只是，等到晚上品嘗了新鮮的菌子，并購咨詢的工作可能就不得不推遲了。
劉琬英品嘗了當季菌子，確實美味，也沒什么不適，但走出小店的這一瞬間，她瞧見了樹上蹲著一排俞興，他們都在對自己說話，立即就意識到不對了。
“英姐，幫個忙唄。”
“英姐，我不想給咨詢費，但我還想問問題。”
“你有錢嗎？借我點。”
“英姐，我臉皮厚。”
“英姐，來瑰愛網嗎？加上你，公司能多賣些錢。”
劉琬英冷靜的回頭對一同品嘗美味的蘇嘉儀說道：“走，去醫院，我出現幻覺了。”
蘇嘉儀愕然道：“有幻覺？真的啊？看到什么了？”
劉琬英吸了一口氣：“我看到樹上七個猴。”
吃菌有風險，嘗鮮需謹慎。
好在，這次選擇的小店確實離醫院很近。
第二天，俞興收到來自英姐的短信，描述了幻覺這件事。
他一邊笑得樂不可支，一邊發短信質疑：不是，什么臉皮厚，什么借錢，你夢到我就算了，怎么還能是這樣的形象？
劉琬英糾正：不是夢，是幻覺，吃菌子的幻覺，你知道我當時心里想什么嗎？我想，這一個俞興就折騰出一個亂七八糟的項目，要是七個俞興，那得是什么樣？
俞興：英姐，你確實看得起我，謝謝你，我折騰起來更有信心了！你這工作推遲了，得扣獎金唄？
劉琬英：不扣，領導的病床就在隔壁。
艷陽天之下，俞興就在攤位附近的陰影里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劉琬英發短信。
“哎，小劉，買幾個雪糕去，我給報銷。”
俞興支使同樣有些無聊的員工，瞧著他屁顛顛的就消失不見。
正當俞興還要再回短信之際，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打了進去。
“喂，你好，你好，是瑰愛網的創始人俞興嗎？我是網易的記者啊。”來電的聲音很和煦，“我注意到網站對你們項目的報道，我想再問問一些細節，過段時間給你們一個深入報道啊。”
俞興聽到對面的身份，也沒多想就聊了起來。
只是，他聊到一半忽然覺得不太對，慢慢的開始以一種推介的心態來聊瑰愛網的客戶群體定位與發展，甚至不無暗示的委婉表達了結婚概率的情況。
自家的調查當然是真實的，但是，具體有多真實，以至于真實到要來做善事，那就需要掂量了。
電話聊了許久。
等到俞興放下手機，員工買給自己的雪糕都已經化了。
“俞總，是采訪嗎？”旁邊的小劉聽到了老板的一些回復。
“是也不是。”俞興深深的嘆了口氣，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幽幽的說道，“他太熱情洋溢了。”
這老東西的聲音裝那么熱情洋溢干什么？
得死氣沉沉才對，得像自己欠了他二十萬或沒給車馬費才對！
還以網易記者的名義給自己打電話……
俞興盡管沒法確定，但結合殷寶怡的表現與這通莫名其妙的電話，心中升起了強烈的直覺，自己覬覦的網易終于要來了！
啊不，是網易終于要覬覦自己來了！
算了，彼此覬覦，相互奔赴！
俞興在炎熱天氣下只覺自己的每一根神經都在跳動。
他從來沒想過創業項目所面臨的第一個對手會是網易這樣的大公司，也不知道能不能真讓這樣的大品牌來幫自己抬抬轎子。
只能說，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俞總，你去哪？”小劉看到老板要離開。
俞興面色如常的說道：“去準備點東西，還要約合適的人吃飯，你就在這邊，別中暑了。”
小劉懵懂的點頭，瞧著老板鉆到陽光里越走越快，轉眼間已經跑了起來。
……
7月19日，網易對旗下的業務做出調整，原有的“同城約會頻道”與“非常男女”兩個團隊合并為新的“網易交友”。
同時，在“網易交友”調整婚戀業務布局之際，它這一版面上也推出了面向大學生群體的戀愛合約業務，將會更加垂直細化的來做婚戀市場。
網易的動作沒有在互聯網出現太大的動靜，但引來了傳統婚戀品牌的注意，包括世紀佳緣、百合網、珍愛網都聽到了“網易交友”的成立，而對于網易殺入己方不重視的大學生群體也有些思考。
但總的來看，世紀佳緣、百合網、珍愛網并不認為網易能夠撼動婚戀市場，也不認為它會造成什么樣的實際威脅。
這一天的晚上，無人問津的角落，遭遇最直接競爭的瑰愛網召開會議，創始人、二把手、三把手、小組長、候補股東等人皆是參會。
辦公室里的氣氛凝重，眾人面色躊躇，有的想辭職，有的想撈錢，有的念叨工資……大家同心同德，幾乎都不認為瑰愛網還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