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審總監的上任與卸任，這讓珍愛網內部氛圍發生不小的變化，還有不少人在觀望和討論那些被舉報的大小領導。
俞興對此十分淡定，不是自己的公司，可以使勁折騰。
另外，這場風波的問題本質也不在自己，而是公司內部的管理水平和內審機制，自己只是順應民心而已。
11月7日，俞興收獲了自己入職珍愛網的第一筆工資，1.5萬元。
同時，還有一個好消息，百曉生開始內測了。
“小佟，晚上請你吃飯啊。”俞興對工友發出了邀請。
“不了，興哥，我晚上還有事。”佟興建婉拒邀請。
俞興“哦”了一聲，點開自家的網站，評價道：“網站頁面感覺還不錯，挺清爽的。”
佟興建面上沒有說話，心里稍微有些得意，總監過去幾天采納了自己不少意見。
等到把手上的工作處理完，他也點開百曉生的網站，發現已經有了第一個帖子，而發帖人正是旁邊的俞興。
佟興建看了兩眼，猛然發現俞興的自我簡介是“學過醫，創過業，有內審經驗，也能帶帶團隊”，而公司認證是“珍愛網總監”。
“哥……”佟興建十分無語。
俞興回以疑惑的眼神：“嗯？”
佟興建小聲的說道：“你怎么簡介里還寫內審經驗啊？”
俞興答道：“往自己臉上貼金。”
佟興建：“……”
俞興扭頭看了眼，笑道：“寫著玩的，回頭會改的。”
佟興建心里著實有些懷疑。
“你等會啊，中午的時候會上線一個標簽系統的內測。”俞興又說道，“你到時候以用戶的眼光來看看怎么樣。”
佟興建默默琢磨了一會，忍不住問道：“興哥，你真要做這個啊？”
“奇怪，網站都開始內測了，你還這樣問我？”俞興納悶。
佟興建真心的說道：“我是覺得不確定性還挺高的，用戶想認證挺費事，又是公司郵箱，又是名片或者在職證明什么的，這豈不是人為的提高門檻了嗎？”
俞興微微點頭，用眼神鼓勵這位繼續說下去。
“而且，而且吧，這樣的網站好像也沒有國外的參照物。”佟興建說出一個時下最讓人疑慮的因素。
“小佟，簡單說吧，我認為打工人最在意兩個方向的東西，你覺得是什么？”俞興問了句。
佟興建認真思考，試探道：“這個和那個？”
俞興瞥了他一眼，說道：“打工人就在意‘錢’和‘事’。”
他繼續說道：“一個網站想要成功，那就必須提供價值，而現在沒有地方能為打工人提供相對靠譜的信息，如果百曉生可以做到，它就一定具備了活下去的價值。”
“這種相對靠譜的信息要怎么才能靠譜？”
“那就必須對提供這種信息的用戶身份進行審核，用戶靠譜了，消息也就相對靠譜，這樣才能奠定網站成功的基調，這一點有些像校內網。”
佟興建聽著這些話，思考了一會，忽然覺得……真有道理啊。
“當然，你說的門檻是存在的，這確實不利于用戶的拓展。”俞興承認最容易看到的問題，笑道，“但這依舊可以從‘錢’和‘事’上入手，要么錢買量推廣，要么用熱點事件來激起自發性的傳播。”
佟興建坐在年輕總監旁邊一個月，今天終于稍微窺視到了他的能力。
怪不得人家三個月能掙兩百萬，這新項目聽起來就井井有條了啊。
佟興建不自覺變得更禮貌：“熱點事件要怎么找呢？”
俞興看了眼這位程序員，剛想說話就聽見走廊方向傳來的騷動，似是有人爭吵，其中還有“騙子”“退錢”等詞語在空中飄蕩。
他更換了要說的話：“小佟，好像是用戶鬧上門了，以前有這樣的事嗎？”
佟興建隨口說道：“有時候會有。”
俞興站了起來：“回頭聊，我去看看熱鬧。”
佟興建欲言又止，看熱鬧就這么正大光明的說出來啊。
不過，確實沒有人管俞興的舉動，于是，他邊走邊想，拿兩個一次性杯子接了溫水，一杯敬自己，一杯敬素材。
第一個月的工資已經拿了，第二個月的還不知道能不能拿到。
這么一想，既然要以互聯網婚戀行業作為百曉生的第一炮，也確實應該擁有更接地氣的素材，而不是只停留于對模式的解析。
俞興很快瞧見了正主，一位三十來歲的姐姐，此刻正激烈控訴遭遇的欺騙。
“我在你們這繳了兩萬塊錢！四個月就要兩萬，這便宜嗎！”
“兩萬塊錢就介紹6個約見對象，明明我簽合同之前，那個紅娘說能再商量！”
“憑什么現在又拿合同說什么達到約定數量就有權不再提供約見服務！？”
“還有，你們那約的都是什么人？？”
“有個男的明確說，他想要未婚先孕！！”
“未婚先孕！這是正常人嗎？？”
這位鬧上門來的女客戶義憤填膺，指責公司服務里出現的問題，而旁邊接待的兩個員工則是打著馬虎眼。
“還有，你們那個劉主任說，合同不滿意可以退錢，現在怎么變成最多只能退10！你們這個合理嗎？？”
女客戶情緒激動，但忽然聽到了旁邊的幫腔聲音。
“這不合理啊。”
女客戶沒有理會，依舊在抨擊自己遭遇的情況：“你們介紹的人，一個要未婚先孕，一個說不要小孩，他們到底是不是真實的？？還是你們的托？？你們自己覺得，這像話嗎？？”
“這不像話啊。”俞興抿了口水，給出自己的旁聽意見。
女客戶第二次聽見幫腔，終于扭頭看了眼旁邊的人，發現是一位帥小伙，但一時搞不清是干嘛的。
“哎，俞總監，你就別……”負責接待的員工也聽見了俞興的聲音，有些無奈，又迫于他近日來的威望，委婉的說道，“你先回去工作吧。”
你先回去摸魚吧，就別來這里添亂了！
女客戶聽到這話卻不樂意了：“你是總監？你是總監？？你別走，你不給我解決問題就別走。”
俞興嚴肅的說道：“是的，我是業務總監俞興。”
他把手里的水杯遞給女客戶，又轉頭批評接待的兩個員工：“不是我說你們，客戶有問題，那就承認和積極的解決問題，而不是掩蓋和推諉，我們公司又不是擺地攤，做了一筆生意就跑了。”
“將心比心，換了你們，你們了一筆不少的錢，結果給解決的亂七八糟，你們心里什么滋味？”
“難道你們到社會上就沒有當客戶的時候？”
兩個員工面面相覷。
女客戶聽到這話，心里舒服了一些，也跟著說道：“看看你們總監是怎么說話的，怪不得是總監，再看看你們！”
員工張了張嘴，話沒說出來，這位說不是總監吧，他確實是，說是總監吧，他壓根不干活的啊……
俞興面色嚴肅：“怎么？面對客戶的批評，你們還不服氣嗎？”
兩個員工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其中一個勉強對客戶說道：“哎，您到辦公室里面坐，這個問題咱們來商量商量。”
女客戶卻不愿意，堅持道：“我不跟你們說！我就跟你們總監說！！”
兩個員工：“……”
俞興沖著這兩位擺擺手：“你們去吧，我來和客戶聊，我也是公司的一分子。”
兩個員工：“……”
俞興擺出總監的威嚴：“再去泡兩杯茶！對待客戶，必須要有誠意，不要搞欺騙蒙混的那一套，那能長久嗎？”
他疾言厲色的給出結論：“那是絕對不可能長久的！知道了嗎！”
兩個員工終于徹底無奈了：“是，是，俞總監說得對。”
也行吧，不管是什么總監，能把客戶安撫下來就行。
一個員工既好笑又無語的去給女客戶和摸魚總監泡茶。
“咱們到會議室，哎，這次肯定是我們的工作不夠到位，我謹代表公司表示最真誠的歉意。”俞興轉過頭，語氣輕柔又真誠，姿態很低。
女客戶心里真的舒服了很多，語氣也緩了緩：“其實，我要的也是一個態度。”她又指著剛離開的一個員工的背影：“他叫什么？我要投訴他！從我進來就愛搭不理的！”
俞興瞧了一眼：“新來的，我也不知道，但您放心，我一定會嚴厲批評他。”
自己是新來的總監，又沒什么交際，確實分不清誰是誰。
女客戶有心再說兩句，又覺這位總監的態度確實不錯，也就沒再說了。
俞興找了個沒人的會議室，很快等來茶水，也知道了這位的名字是叫葛梅芬，然后就快速的了解情況與解決問題。
這個問題要怎么解決？
就像葛梅芬所說，她要的確實是個態度。
俞興跟著她一起罵了會公司，罵了會紅娘，又罵了會先前對接的劉主任。
他罵到最后忽然覺得耳熟，想了想，說道：“哦，那個劉偉誠已經離職了。”
“他怎么離職了？上個月不是還在？”葛梅芬驚訝。
俞興輕描淡寫的說道：“被人舉報，行為不端，差點給送進去，反正吧，你遇見的這個事，我絕對不會置之不理的，如果公司不給個讓人滿意的回復，我寧愿不在這干了。”
“我也不是一點情面不講。”葛梅芬是真的感受到誠意，又見話都說到這份上，也把要求往回收了收，“我可以不退款，但你們公司提供的服務得有個樣啊。”
俞興鄭重點頭：“芬姐，你說得對，這個要求是正當的，也是合理的。”
葛梅芬忽然看了兩眼面前的這位年輕總監，樣貌頗為俊朗，說話做事又很真誠。
她夾了夾嗓子：“其實，我今天也是氣急了，我平時不這樣的。”
“是啊，誰碰見這事不急啊？”俞興很理解。
葛梅芬贊美道：“俞總監，你說話做事就是不一樣，嗯，其實，嗯，你有女朋友嗎？”
俞興驚了一驚，笑道：“芬姐，我已經賣身給公司了。”
“那就是還單身唄，既然賣身給公司，那就應該幫公司解決客戶的問題嘛。”葛梅芬并不羞澀，反而主動的說道，“咱留個電話，可以相互了解了解，你應該可以在公司里看到我的信息，我家境還可以。”
俞興既不生氣，也沒高興，只是爽朗一笑：“芬姐，我是來幫你解決問題，你還瞧上我了啊。”
葛梅芬大膽的說道：“我的問題就是男女朋友的問題，瞧上你，這個問題不就徹底解決了，我不是拿你們公司的事要挾你，我是很愿意和你這樣真誠負責的人增加了解，其實吧，我是……”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位負責相關業務的經理梁禮斌匆匆走了進來。
“俞總監，你回去吧，我來解決問題。”梁禮斌皺著眉，接手客戶業務。
俞興起身，直言不諱的說道：“客戶是交了錢的，公司不能搞不負責任的那一套，也不能搞找托應付的那一套，芬姐的訴求很簡單，就是要見靠譜的男客戶，這種利益必須得到維護！”
梁禮斌強忍想翻白眼的沖動，吸了口氣：“是，俞總監，你說得對，行了，你去吧。”
葛梅芬在旁邊有點不滿的說道：“你什么語氣，我不和你聊，我就和俞總監聊。”
梁禮斌盡量平和的說道：“葛女士，我來解決你的問題，俞總監呢，他不適合來處理這個事，就先讓他去工作吧。”
他又對俞興說道：“俞總監，你趕緊去吧。”
俞興起身，最后對葛梅芬說道：“芬姐，消費者的正當權益應該得到保障，放心吧，有事給我打電話，給你一張我的名片。”
他把名片遞給了公司客戶。
梁禮斌對俞興的作派有些不耐煩：“行了，俞總監，差不多得了。”
俞興本來都想走了，聽到這樣的話頓時不樂意：“你怎么說話的？你就帶著這樣的情緒來處理客戶的問題？什么差不多得了？每一個客戶的利益都必須保障！你去喊魏佳蘭來！我特么的和李松也正常說話，你特么的是誰啊？”
他拉著梁禮斌的胳膊就要去外面：“來來來，我看看你是不是被漏掉的，看看大家都怎么評價你！”
梁禮斌沒想到這姓俞的一點就炸，甩掉他的胳膊，不跟他糾纏，趕緊去找副總裁。
俞興沖著他的背影喊道：“快讓魏佳蘭來！我特么的不干了，也必須讓芬姐的利益得到保障！”
葛梅芬在旁邊都驚了，你玩真的啊？
她期期艾艾的說道：“俞總監，那個……哎呀，太不好意思了。”
俞興實話實說：“沒事，芬姐，這和你關系不大，這是公司里的事。”
葛梅芬估摸著這兩位可能是有過節，但人家確實口口聲聲的要保障自己利益，極可能也真的會有效果，那就值得感謝。
過了一會，魏佳蘭無奈的登場。
她走進會議室，第一眼看向俞興，又是你……
“這是我們公司的副總裁，是高層，芬姐，你的問題會得到解決的。”俞興鄭重的介紹。
魏佳蘭點點頭，用臉上的笑容來面對客戶。
俞興在葛梅芬的感謝聲中離開了會議室。
等他回到工位，簡要的向好奇的佟興建說了說客戶遭遇的狀況。
“這個大概算是行業里的問題吧。”佟興建沒有太驚訝，“大家可能都這樣。”
他隨口說了幾件入職以來碰見過的類似事情，包括但不限于合同條款、男托女托、效果水分……
佟興建最后又重復道：“這個行業經常有這樣的事。”
俞興思考幾秒，問道：“那你有考慮換個行業嗎？反正，程序員在哪都是做。”
佟興建遲疑，雖說興哥介紹項目的邏輯挺有道理，但能不能做起來是另一回事。
“沒事，你考慮考慮，你剛才說的我都已經記下來了。”俞興給出時間。
佟興建茫然：“記下來了？”
俞興點頭道：“是啊，你忘了我們之前聊的嗎？要用錢和事來對項目進行啟動，你還問我熱點事件要怎么找，這不就是嗎？”
“啊？”佟興建驚愕，“興哥，你……你那個，我剛才……”
他緊張的開始咽口水。
“沒事的，我不會把你說出去的，但從現在起，你是我的線人了，你等下把客戶葛梅芬的電話找給我，她剛才想和我交換聯系方式，沒來得及。”俞興安慰道。
佟興建：“……”
他不想問興哥要客戶的聯系方式干什么，這個似乎不難猜……
俞興最后說道：“工作吧，你沒事的時候再考慮。”
佟興建縮在了工位里，忽然有點后悔最近與旁邊這位的過多交流。
臨近中午，魏佳蘭大概解決了客戶的事情，把俞興喊到辦公室。
“俞總，你從明天就可以不用來公司了。”魏佳蘭開門見山，“你也不用跟我提什么賠償金，后面兩個月你愛去哪就去哪。”
俞興納悶道：“這么寬松了？工資能照發嗎？”
魏佳蘭平靜的說道：“工資會按照合同正常發放。”
俞興詢問道：“我可以錄音嗎？”
魏佳蘭的表情不再平靜，嗤笑道：“就兩個月工資的事，你至于嗎？”
俞興拿出手機，提醒道：“你們這些高管啊，就是傲慢，上個月月底，你連半個月的賠償金都不愿意給，現在又這樣的嘴臉，何必呢？”
“從明天起，你想回申城就回申城，你的合同到期后自動結束，不會續約，工資也按照約定發放。”魏佳蘭不扯別的，給了正式的通知。
“我早就說，我不來鵬城，不來鵬城。”俞興從座位起身，最后問了句，“那我回申城的機票，你們給我報銷不？”
魏佳蘭氣笑了，伸出右手，示意這位趕緊離開自己辦公室。
這無疑是一次極其失敗的人才招攬。
不，應該說，是一次災難式的人才招攬。
現在，愿賭服輸，愛去哪去哪，別在公司和領導面前礙事了。
俞興回到自己的工位就開始收拾東西，但也沒有太多的需要收拾。
佟興建瞧著這一幕，問道：“興哥，你被裁了？”
“沒有，公司覺得我不干活又浪費工位，后面倆月直接給我發錢，不用來了。”俞興隨口說道，“所以，讓你考慮的事，你考慮好了就給我電話，還有，線人的事，你也幫幫忙。”
佟興建沉默許久，眼見摸魚總監都快離開了，他才有點磕巴的說了句：“興哥，那個，呃，我看電視，線人都有……線人費的……”
俞興打了個響指：“沒問題，小佟，你不要有太多的心理壓力，這只是一次項目冷啟動的實踐。”
佟興建學會了安慰自己的話，這只是一次項目冷啟動的實踐，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