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江口,昔日的楊宅所在。
“二郎……”
“二郎……”
“二郎……”
低沉而哀怨的呼喚,如同夜風中的呢喃,一次次在楊戩的耳邊回蕩。
他再次目睹了父親與大哥的慘死,母親那被囚的凄涼身影……那些塵封已久的畫面,如同被揭開的傷疤,再次清晰無比地展現在他的面前。
楊戩身臨其境,心如刀絞,那份傷心與痛楚,仿佛要將他的靈魂撕裂。
天眼之中,竟然流下了一滴血淚,那血淚中蘊含著無盡的痛苦與悲傷,是他心中無法言說的痛。
“嘶嘶嘶……”
三尖刀上的三首蛟龍,這條與楊戩并肩作戰多年的靈物,此刻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內心深處的深切痛苦。
它發出了哀怨而凄厲的嘶鳴之聲,那聲音中充滿了對楊戩的同情與悲鳴,仿佛也在為他的遭遇而痛心疾首。
這一刻,楊戩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充滿血腥和殺戮的過去。
那些被他深埋心底的記憶,那些被開山斧的道韻包裹的記憶碎片,突然暴動起來。
他的神識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波瀾壯闊,幾乎要將他的神智淹沒。
父親的慘死,大哥的犧牲,母親的被囚……每一個畫面都清晰如昨,如同利刃般一次次刺痛著他的心,讓他痛不欲生,幾乎無法呼吸。
他記得自己劈山救母時的那份決絕,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在鎮壓期間耗盡元氣,救出后不久便離世。
那份無助和絕望,至今仍然如影隨形,成為他心中永遠的痛。
他持著開山神斧,殺上三十三重天,打上凌霄寶殿,為父母兄弟報仇雪恨……
那一戰,他戰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再到后來……
然而。
那份仇恨和痛苦,就如同永不褪色的烙印,深深地鐫刻在了楊戩的心上,任憑歲月如何流轉,風雨如何洗禮,都無法將其抹去絲毫。
“原來真君的道心,早在那時就裂開縫隙了。”
獼猴王的話語帶著一絲玩味,也帶著一絲嘲諷,仿佛是在欣賞楊戩內心的掙扎和痛苦,又仿佛是在提醒楊戩,他內心的傷口,從未真正愈合。
獼猴王輕笑一聲,繼續說道:
“不過好個二郎顯圣真君,竟用開山斧的道韻包裹心魔,壓制住了心魔……”
“這等手段,當真是令人佩服。”
獼猴王的話語中帶著一絲贊許,但更多的卻是挑釁和試探,想要看看楊戩到底能忍受到何種程度。
“可是你真的忘記了你父親,你母親,你大哥的仇恨了嗎?”
獼猴王的話語突然變得尖銳起來,如同鋒利的劍刃,直刺楊戩的心靈深處。
他企圖揭開那道看似已經愈合,實則一直鮮血淋漓的傷疤,讓楊戩再次面對那些他無法忘卻的痛苦。
“楊戩,你還要再為這殺父、殺兄、囚母的天庭效力嗎?”
這些質問的聲音,如同雷鳴般在楊戩的耳邊炸響,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般砸在他的心上。
業火紅蓮的幻象之中,這些質問聲此起彼伏,如同潮水一般,直逼楊戩的心神。
這些質問的聲音,不僅是對楊戩的質問,更是對他內心的拷問,讓他無法逃避,也無法回避。
這些質問,每一句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插在楊戩的心上,掀起陣陣痛楚。
“呼!”
楊戩緊閉雙眼,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內心的波瀾。
楊戩深知,他若開了天眼,便能勘破這層幻象。
他能看到眼前的這一切,都不過只是獼猴王制造出來的虛幻之景。
然而,楊戩卻并沒有選擇開啟天眼去勘破這層幻象。
因為他清楚,這些看似幻象的畫面,其實是他內心深處最真實、最血淋淋的記憶。
這也是他自己。
他始終無法釋懷,也無法解脫。
他能破得了眼前的幻象。
但他能破得了自己內心深處的記憶嗎?
這些記憶,是他的心魔,是他無法逃避的痛苦和仇恨。
此刻。
業火紅蓮的記憶碎片,就像是一把鋒利的鏟子,狠狠地挖開了他內心深處的傷口,將那些他努力埋藏的記憶,血淋淋地展示在楊戩的面前。
他心中的那道裂痕,如同深淵一般,早已深入骨髓,難以觸及,更難以愈合。
這么多年來。
他只能默默地承受著這份痛苦。
這世間生靈,每個人的心底深處,都潛藏著一尊沉睡的魔頭。
它悄無聲息,卻蓄勢待發。
只待那一念之差,便可能掙脫束縛,肆虐于心間。
神魔之間,界限模糊,僅僅一念之隔,這便是“一念神魔”的真諦。
人心善變,如同浮云遮月,僅僅一念之差,便可能由神墮入魔道。
只看何時,那潛藏的魔頭會被釋放,掙脫束縛,肆虐于心間。
而仇恨。
仇恨便是楊戩心中潛藏的魔頭。
它蟄伏如沉睡的火山,在楊戩的心底深處悄然積蓄著毀滅性的力量。
這份仇恨,如同地火在巖漿中翻滾,熾熱而狂躁。
楊戩越是壓抑仇恨,那火山便越是熾熱,越是渴望爆發!
它渴望著釋放那壓抑已久的怒火與痛苦。
楊戩的心中,真的能忘記殺父、殺兄、囚母之仇嗎?
這份仇恨,早已經深深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無法磨滅。
終有一日,當這份壓抑達到了承受的極限。
那火山將會轟然爆發,噴涌出無盡的巖漿與怒火,將一切阻擋在前的事物都焚為灰燼,化作虛無!
此時此刻。
那道血淋淋的傷疤再次被無情地展示在楊戩的面前,如同一把鋒利的刀,深深刺入他的心房。
楊戩的心中,風暴已起,神魔交戰,一念之間,他將何去何從?
看到昔日父親、大哥的慘死,母親的被囚……那一幕幕血淋淋的畫面如同利刃般割裂著楊戩的心靈,仇恨如同毒液,注入他心中,喚醒了那沉睡的魔頭。
楊戩的心如刀絞,緊握的雙拳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滲出,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只覺得心中那股壓抑已久的仇恨如同火山熔巖,在胸膛內翻滾沸騰,猛然間沖破了束縛,徹底爆發了出來。
“啊!”
楊戩仰天悲呼,那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痛苦與憤怒,仿佛要將整個天地都震裂。
或許,能擊敗楊戩的,只有他自己。
只有他自己內心的掙扎與矛盾。
剎那間。
楊戩的一身銀甲銀袍被滔天的殺氣與恨意所侵蝕,化為了黑甲玄袍,那黑色如同深夜的暗幕,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
他的眼神變得冷酷而決絕,仿佛能洞穿一切阻礙,看透世間的虛偽與殘酷。
這一刻。
楊戩整個人宛如被滔天洶涌的殺氣與深沉厚重的恨意緊緊籠罩,氣勢之洶洶,猶如狂風卷地,勢不可擋。
楊戩仿佛回到了當年劈山救母,殺上天庭三十三重天,一路披荊斬棘的那一刻。
那時的他,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為父母兄弟報仇,只為救出被囚的母親。
他,楊戩,也曾高擎著那面“反天大旗”,挺身而出。
他也曾是“反天自由”,為父母兄弟報仇的楊戩啊。
楊戩,身為人和神的兒子。
他的身上流淌著人和神,兩種截然不同的血脈。
楊戩本就是復雜的。
他既是神,也是人。
他有神性,也有人性。
在他的身上,神性與人性交織纏繞,共同塑造了他獨特而復雜的性格。
作為神,楊戩有著對秩序的堅守,和守護蒼生的責任。
作為人,楊戩有著對家人的深愛,與對仇恨的執著。
然而此刻,那股深藏的恨意如同洪水猛獸般洶涌而出,淹沒了所有的愛意與理智。
如果說銀甲銀袍的楊戩,是“神——楊戩”的化身,他是堅守秩序、守護蒼生的神祇。
他的神格,那種對秩序的堅守,在他心中占據了上風,神格蓋過了人格。
然而,就在這轉瞬之間,一股潛藏于心底的心魔,如同沉睡的巨獸猛然蘇醒,掙脫了神格的重重束縛,狂野地肆虐開來。
它占據了楊戩的心靈,占據了主導,將他拉入了黑暗的深淵。
此刻的楊戩,已不再是那個守護蒼生的“神——楊戩”,而是化身為了“魔——楊戩”。
一念神魔,神魔一念。
神性是楊戩,人性也是楊戩。
兩者皆是楊戩。
他本就是神性與人性交織纏繞的一個神(人)。
而這一刻。
楊戩,入魔了。
他不再是那個慈悲為懷、守護蒼生的“二郎顯圣真君”,而是化身為一個被仇恨深深驅使的“二郎魔王”。
他的雙眸中閃爍著瘋狂與仇恨的烈焰,仿佛整個世界都成為了他的敵對之域,亟待他揮舞手中的力量,將其徹底摧毀。
他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摧毀一切阻擋他前進的障礙,為那些他深愛的家人,為那些他無法忘記的仇恨,討回公道。
“楊戩,何不隨我們一起殺上凌霄寶殿,手刃了玉帝老兒。”
獼猴王在業火紅蓮的幻象中循循善誘,試圖煽動楊戩的怒火。
“為父兄報仇雪恨!”
獼猴王繼續添油加醋,每一個字都像是帶著鉤子,想要勾出楊戩內心深處的痛楚和憤怒。
然而,楊戩只是冷冷地瞥了獼猴王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那笑意中滿是輕蔑與不屑。
隨后,他吐出一句冰冷如霜的話語:
“你、太、聒、噪。”
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殺意,每一個字都仿佛蘊含著無盡的魔力,如同寒冰之刺,直刺入人心底,讓人心生寒意,不寒而栗。
此刻的楊戩,身上散發著滔天的魔威,那“恨的力量”在他體內洶涌澎湃,將他推向了前所未有的巔峰狀態。
楊戩的第三只眼中突然迸發出紫電,閃爍著毀滅的光芒。
那一刻,他額頭上的那一道銀色的神紋,驟然變成了墨色,漆黑如墨,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天眼,居然在恨的驅使下,變成了“魔眼”!
魔眼散發著無盡的魔力與殺意。
與此同時。
黑甲玄袍瞬間覆蓋楊戩全身。
楊戩的身影孤獨而冷酷,宛如一尊從地獄深處爬出的魔神,降臨人間,帶著無盡的殺意和仇恨。
“螻蟻,死!”
楊戩手中的三尖兩刃槍在這一刻化作萬丈巨斧,斧身上纏繞著劈山救母的滔天恨意,對著獼猴王當頭劈下。
那一斧,威力無窮,仿佛能劈開天地,砍斷山河,將整個世界都一分為二。
斧光所過之處,山巒斷裂,大地震顫,殺意如潮水般洶涌澎湃。
真是毀天滅地之威!
常言道:“洗白弱三分,入魔強十倍!”
愛,是有弱點的。
愛,讓人有了牽掛,有了所愛之物,而這些所愛之物,恰恰就是一個人最大的弱點。
可恨,沒有。
恨,截然不同。
恨,沒有弱點,因為它不求回報,不計后果,只以消滅為唯一目的。
它沒有愛的那份溫柔與包容,只有無盡的破壞與毀滅。
在恨的驅使下,人可以變得異常強大,甚至超越自己的極限!
此刻的“魔——楊戩”,渾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魔威,他的力量不知道比“神——楊戩”又強了多少倍。
那不再是單純的神力,而是融合了仇恨、憤怒與毀滅的魔力,讓他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與恐怖。
此刻。
“二郎魔神楊戩”的殺意猶如實質化的刀刃,鋒利無比,仿佛能割裂虛空,斬斷一切生靈的生機。
此刻。
在楊戩的“魔眼”之中,一切阻礙都顯得那么渺小,那么不堪一擊。
無論是山巒、河流,還是眼前的獼猴王,都不過是他復仇路上的螻蟻而已!
他的三尖兩刃刀在夜色中閃爍著寒光,刀身上流轉著魔力的波紋,那波紋如同活物一般蠕動,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這柄魔刃,仿佛能斬斷世間一切恩怨情仇。
而當楊戩將這股殺意對準獼猴王時,那業火紅蓮的幻象仿佛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與光彩。
在楊戩那如實質般的殺意面前,它顯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
“啪”的一聲。
業火紅蓮的幻象驟然破滅,化作點點火星消散在夜空中。
楊戩的刀刃穿透業火紅蓮的幻象,直刺獼猴王的元神。
那一刻,獼猴王只覺一股前所未有的殺意如潮水般洶涌而來,直擊他的元神深處。
那殺意之中蘊含著楊戩無盡的仇恨與毀滅之力。
獼猴王只覺元神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撕裂,痛苦難當,忍不住“哇”的一聲,鮮血如泉涌般噴出。
獼猴王的面色瞬間蒼白如紙,氣息奄奄一息。
顯然是法術的反噬,讓他已經陷入了生死的邊緣。
“呵呵呵……”
而楊戩則冷冷地看著獼猴王,眼中閃過一絲殘忍與快意。
楊戩緩緩收起三尖兩刃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冷笑中滿是輕蔑與不屑。
對于楊戩來說,獼猴王的敗亡只是他復仇路上的一個小小插曲而已,他的目標,是那更高的天際,是那無盡的仇恨與毀滅!
蕭辰瞅著眼前入魔的“魔——楊戩”,心中暗自嘀咕:
“這番禍事真是大了……”
他深知,眼前的楊戩已經徹底入魔,渾身散發著滔天的魔氣,仿佛隨時都要打上天庭,掀起一場前所未有的腥風血雨。
而一旦楊戩與天庭開戰,那將是整個三界的一場浩劫,無數生靈將因此遭殃。
這天,怕是要塌下來了!
“哎……”
“這事弄得……”
蕭辰感到一陣頭大如斗,心中暗自思量。
原本計劃去“天庭盜寶”,現在看來,這還能去天庭盜寶嗎?
這個計劃恐怕要泡湯了。
楊戩的突變,讓整個局勢變得撲朔迷離。
或者,他難道要趁著“楊戩大亂天宮”的時候,去天宮渾水摸魚?
但這樣做無疑是在火中取栗,風險極大。
不管怎么說。
眼下,這灌江口已經成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蕭辰深知,他必須盡快帶著受傷的獼猴王撤離,遠離這是非的漩渦。
于是。
蕭辰背著受傷的獼猴王,匆匆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留下灌江口那片充滿殺意和魔威的土地,仿佛在低語著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灌江口。
夜色如墨,深沉而壓抑,仿佛將整個天地都籠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灌江口的風,帶著一絲陰冷和肅殺,如同利刃一般,吹拂過昔日楊府的土地,發出陣陣嗚咽之聲。
楊戩手中的三尖兩刃刀,殺意凜然,寒光如電,仿佛能劈開世間一切恩怨糾葛,斬斷所有情仇紐帶!
可誰又不想,快意恩仇?
楊戩一襲黑袍玄甲,身姿挺拔,宛如磐石般屹立在這風雨飄搖的世間,身形堅定無比。
夜風肆虐,狂嘯而過,卻絲毫無法動搖他分毫,只讓他的黑袍獵獵作響,如同戰鼓擂動。
楊戩的雙眼中閃爍著瘋狂而決絕的殺意,那是對天庭、對命運、對所有阻礙他復仇之路的存在的宣誓。
“父親,母親,大哥……”
這位“楊二郎”低聲呢喃,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之重,砸在他的心頭。
楊二郎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深深的痛楚和憤怒,那是他多年來一直壓抑在心中的仇恨和悲痛。
如今終于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
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殺上三十三重天,殺上凌霄寶殿,親手為父母兄弟報仇雪恨!
這本就是他一直壓抑在心中的仇恨。
如同潛藏在火山下的熔巖,熾熱而危險。
而此刻,舊事重提,這份仇恨如同火山爆發一般,被徹底釋放了出來。
此刻的楊戩,身上散發著滔天的魔氣,宛如一尊從地獄深淵中走出的魔神。
他的渾身充滿了毀滅與破壞的力量,誓要掀起一場驚天動地的復仇之戰!
入魔,強十倍!
楊戩的力量,在入魔之后非但沒有絲毫減弱,反而如同破繭成蝶,經歷了蛻變,增強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
他仿佛徹底掙脫了世間所有的束縛和枷鎖,那些曾讓他倍感沉重的道德、規則、天命,此刻都化作了虛無。
楊戩終于釋放出了內心深處那份被壓抑已久的野性和狂暴!
什么“二郎神楊戩”,那只是曾經的過往,現在只有“二郎魔神楊戩”!
只有“二郎魔王楊戩”屹立于這天地之間!
“魔——楊戩”,他無所顧忌,不再受任何束縛,其力量更甚于昔日的“神——楊戩”。
當楊戩的心魔被釋放出來,當楊戩的仇恨不再壓抑,當曾經的“二郎神”化身為“二郎魔王”。
神魔只在一念之間,他可成神,亦可成魔,這便是“一念神魔”。
“二郎神”是楊戩,“二郎魔神”也是楊戩。
他是堅守秩序、守護蒼生的神祇,有著對秩序的堅守,和守護蒼生的責任。
可他的心中,也有著對家人的深愛,也有著對仇恨的執著!
父、母、兄弟之仇,心中怎有一日敢忘懷?
風,漸漸起了,帶著一絲不祥的氣息。
或許,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即將席卷三界。
當,“二郎神”化為“二郎魔神”,這尊蓋世的魔頭,三界之中,又有誰人可擋?